第63章

  賀松柏說:“大家沒事就好。”


  順子忿忿地道:“我去找別的倒爺告訴他們以後甭來自投羅網了……”


  “趕快去吧。”賀松柏拍了拍順子的肩說。


  ……


  晚上,賀松柏騎著單車來到了約定的地點。


  大伙齊齊喝了一海碗的白酒,高濃度的酒精, 令這些男人血液翻湧,渾身暖熱,充滿了幹活的勁。


  賀松柏一共劈了十幾頭豬,工作量是平時的三倍之多,從晚上十點多一直忙活到次日天微微亮。劈完他整個人跟從水裡撈出來的似的。


  何師傅找的這個臨時的殺豬場浸滿了豬血,殺完了上百頭成豬後,大伙都累得不行。


  何師傅一人包了一個紅包,依次遞給殺豬的師傅。


  “明天還有得忙,這幾天就辛苦你們了,幹完這最後一票咱各奔東西,該回家種地的回家種地、該退休享福的享福。”


  於是賀松柏又連續去了臨時殺豬場好幾天,殺的豬越來越小,活也漸漸輕松了下來。


  直到快要結束的時候,賀松柏拉了何師傅說:“剩下的乳豬太小了,殺了也值不了幾個錢。”


  何師傅摸了摸腦袋,心領神會:“賀二,你想要嗎?”


  三四個月大的豬勉強夠出欄豬的一半重,再小一些的肉也不多,殺了蠻可惜的,但何師傅又找不到接手的人。養豬又苦又累,還有被捉去蹲大牢的血淋淋的例子在前,掙夠錢的老人們都不想幹了,趁早殺完豬、賣完這最後一批肉,回家享福。


  賀松柏點點頭。


  他問:“就是不知道還有多少頭,怎麼賣,我手裡的錢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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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師傅想了又想,賀松柏在殺豬場混的時間也不短了,何師傅知道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窮小子,家裡的光景翻番還沒幾天,哪裡拿得出錢?


  但他佩服賀松柏敢幹的勇氣,他說:“你也是張哥介紹來的人。”


  “按理說得給你點面子,不過俺這人忒不愛給人面子,踏踏實實幹活在俺這裡比啥都有用。看在你這幾個月還算老實的份上,俺給你赊一半的錢,剩下的你自己去湊,俺這裡還有幾欄的豬,百來頭乳豬,母豬也有,快下崽了。”


  “你一個人也吃不下那麼多,你看看還有沒有肯願意跟你一塊幹的人,你還是生手,沒經驗,拉幾個老人和你一塊怕是要好些。”


  賀松柏點了點頭,於是問何師傅:“你還想幹下去嗎?”


  何師傅搖頭。


  賀松柏又問了一共得多少錢,何師傅說了一個對於賀松柏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的巨額。


  何師傅笑了笑:“一半都湊不夠,你這養豬場開不下去的。”


  “剩下的一半留做養豬的開銷,第一欄豬出來了,錢就滾來了,錢是越掙越多、越肯幹越容易掙的。”


  賀松柏沉默地點頭。


  他心裡揣著那個天文數字,踩著單車穿越漆黑的山路,涼涼的山風呼嘯地從他的耳邊略過。


  這一次的回程跟以往無數個未眠之夜一樣,肉體是疲憊的,心卻是充實的。


  精神上的滿足,令他的軀體如同鋼鐵塑造的一般。他凝視著漆黑不見底的溝澗、望著淡紫色的月亮,心底生出了無限的希望、又歸於平寂。冷冷的山風吹涼了他發熱的腦袋,賀松柏打了個哆嗦,抹了把臉。


  這筆巨款,賣掉他、賣掉他全家人都掙不夠。


  但是機會卻在眼前,勾引著他捉住,死死地捉住!


  ……


  清晨,天亮。


  恰逢周末,不用幹活的趙蘭香很晚才起床。


  吳工跟孫工的雷厲風行很不一樣,他這個人慢悠悠的,工程推進得也慢悠悠的,於是大伙幹的活也不重,工分也削減了,每天能掙八個工分。這也挺好了,過了秋收、又忙完了秋種,眼下正是農闲期,社員每天能掙的工分也不多,八個工分正正夠。


  不過趙蘭香發現賀松柏“變懶”了,也不知道是找了啥新鮮的活來幹,比以前累得更厲害了。


  一歪頭,閉著眼睛立刻就能入睡,睡得跟豬一樣死。


  她到了快中午的時候才去把他叫起床。


  趙蘭香端著肉粥,放到他的桌上很快溜出了他的房間。


  賀松柏睡夠了起床,立馬就看見桌上的粥。


  他洗漱完沉默地吃完了粥,算了算自己手裡還剩的錢、又加上了阿婆那裡存著的錢,連十分之一都達不到。


  賀松柏去阿婆屋子,破天荒地問:“咱家裡還有金子挖嗎?”


  阿婆慢吞吞地坐了起來,破鑼嗓跟被砂紙磨過似的,沙啞又蒼老。


  “沒啦!”


  “很缺錢嗎?”


  老人家問。


  賀松柏點頭。


  “想倒騰點錢,去謀別的生計。”


  阿婆唉了一聲,“沒有金子了,破石頭倒是有挺多的。”


  “什麼玉啊、瑪瑙啊、墨砚啊……”


  賀松柏聽到這個,心底徹底打消了這個期望。


  他說:“阿婆這裡還剩多少錢,給我一點吧。”


  阿婆聽孫子這麼說,支喚他把痰盂取了出來,除了留了一部分做家用的,其他的錢全都給了孫子。


  她說:“你拿這張欠條去催催債,如果那個人還活著,能討得回來就有錢,討不回來就沒錢。這麼想其實咱們也不是沒錢的……”


  她把丈夫的遺物連同著欠條一塊拿了出來,經受了那麼多年的侵蝕,當初白花花的紙脆得不行,又黃又爛。


  賀松柏沉寂的眼,劃過一絲光亮,他把欠條小心翼翼地拿個盒子裝著,揣進兜裡。


  “我去催債,多謝阿婆。要是賺夠了錢,我就去討媳婦,給你生大胖小子抱。”


  阿婆布滿溝壑的臉笑開了一朵菊花。


  她的眼裡流露出憧憬,忿忿地嗔著孫子:“別貧嘴了,去掙你的錢吧。”


  賀松柏拿到的欠條,欠主是外省的,他思考了一會,果斷地收拾行李包袱,卷了兩身的幹淨衣裳就準備上路。


  趙蘭香本來想趁著周末同他去黑市轉轉,捯饬點錢的,結果被他要出遠門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


  “你要去幾天?”


  賀松柏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會盡快回來。”


  趙蘭香一聽就覺得他要出門好幾天,連給他準備些在路上吃的都來不及,她又問:“去哪裡,遠不遠?”


  賀松柏說:“S市,阿婆以前認得的舊友……我去拜訪拜訪。”


  什麼舊友,非得在這個時候拜訪拜訪?趙蘭香細細的眉頭擰了起來。


  結合他前幾天剛失去了殺豬場的活計,她很快問道:“你是要借錢嗎?”


  賀松柏搖頭,“就是拜訪舊友,你別擔心了。”


  他不太願意跟對象透露催債的事實,提到催債肯定有牽扯到買豬仔的事,弄一個新的養豬場這麼冒險的事,她還是少知道的為好。


  不過話說回來,對象那麼黏糊,這件事怕也瞞不了多久了。


  趙蘭香很快說:“我也想去,帶我一塊去吧。”


  “我順便買塊表,還有擦臉的雪花膏。”


  她先聲奪人:“你去做你的事,我不幹涉你。我去買我的東西。”


  賀松柏看著對象澄澈的眸子,那裡含著無比的堅定的目光,他的腦殼隱隱地犯疼,除了帶上她,還能怎麼辦。


  他違心地說:“去開兩張介紹信,事先說好,這回得開兩間房。”


  趙蘭香喜滋滋地應下了,她同賀松柏走去了牛棚,同顧工說明了他們要去S市的事。


  顧工的“頭銜”已經恢復了,他可以以工程師的身份,開個進購材料的介紹信給賀松柏二人,順便添了句話把住宿的旅館也搞定了。


  顧懷瑾不太願意讓趙蘭香出去的,看在他每天那頓福利飯菜的份上。


  他不情不願地衝趙蘭香說:“你可得早點回來。”


  “這才回來幾天呢,就想往外邊跑,女娃子心都野了!”


  趙蘭香含笑地把介紹信納入囊中,頓了頓道:“順便給你帶點那邊的好吃的特產。”


  顧工頓時不吭聲了。


  賀松柏拍了拍對象的肩,說:“走吧。”


  他推著單車,讓趙蘭香騎,自個兒拎著包裹慢慢地走出大隊,走到山路。而後兩個人才匯合,一塊騎著單車走著山路,奔著縣裡走。


  趙蘭香揪著賀松柏的衣角,開心地唱著歌。


  “柏哥,你一定沒去過S市吧?”


  作者有話要說:  *


  小劇場:


  捏著欠條的柏哥,復雜地望了阿婆一眼。


  平生君:去催債吧,少年!


  柏哥:聽說別處的男主都有巨額家產繼承,輪到我了,千萬的家產變成了幾張欠條?


  柏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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