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宋晚栀下意識攏了攏胳膊,她回頭,把聲音壓得很輕:“你帶傘了嗎?”


江肆正在紙上列寫手邊那本書的知識框架,聞言抬眸,手裡那支細長的白杆籤字筆轉了一圈:“筆和紙都是用了你的,你說呢。”


宋晚栀拎起靠在椅背前的書包,把裡面的折疊傘拿出來,遞給江肆:“你用我的吧。”


江肆沒接:“那你用什麼。”


“我,”宋晚栀遲疑地回頭看了一眼窗外,“我可以等雨停了再回去。”


“它要是不停呢?”


宋晚栀蹙緊了眉:“應該不會吧。”


“……”


江肆輕淡一嗤,伸手拿了那隻被雨水洗得半白半粉的折疊傘,另一隻手勾過宋晚栀的背包,直接把它放了回去。


宋晚栀不解,忙想阻止:“江肆?”


“這種臺風天,撐傘除了被吹跑沒別的作用。尤其是你這種,”江肆放回包,懶著笑睨宋晚栀,像隨手在她包上拍了拍,“風一吹大概就能給你掛樹上的。”


宋晚栀微微繃住表情,沉默了會兒後才不甘心地低聲反駁:“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弱不禁風。”


“是麼。”江肆側撐著額,一眼不眨地望她,“比如呢。”


“我小學一二年級還代表班級參加過很多運動會項目,後來才——”


宋晚栀忽然沉默了。


她下意識垂了眼睫,把自己長裙下的腳踝很輕微地往裡藏了藏。

Advertisement


江肆眸子裡黑漆漆的笑意一沉,但面上仍是那副散漫如常的口吻:“哦,看不出來,還挺厲害?”


宋晚栀不說話,低頭回去繼續做習題練習了。


“刷夜區”的鍾表表盤上,時針很快就轉過了12點。


窗外大雨瓢潑,陰風怒號,完全沒有半點要停歇的意思。館內的溫度倒是越來越低,細碎的煩悶交談聲在刷夜區各個角落都能聽得到——多數人都跟宋晚栀和江肆一樣,沒什麼準備,突然就被這場臺風暴雨困在這兒的。


“咕嚕。”


一聲悶悶的輕響。


江肆刷刷掃過紙面的筆尖停住。一兩秒後,他似笑非笑地側過臉,看向隔著個空位坐在他旁邊的女孩。


宋晚栀低著頭學得很認真,筆耕不輟,仿佛物我兩忘,不為所動。


如果不是幾绺長發旁細白的臉皮越來越透起嫣然的紅,那江肆大概都要被她專心向學的模樣騙過去了。


“別裝了,”江肆笑得嗓音微啞,“我聽見了。”


“——”


宋晚栀側躲著他眼神,羞恥又絕望地閉了閉眼。


“來刷夜怎麼不準備吃的?”


“沒有想待很久。”宋晚栀辯解過,拉開椅子起身。


江肆靠進椅背裡,撩起眼問:“幹什麼去?”


“去找幾本書,”宋晚栀有點不好意思,“我餓的時候做題效率很低,然後做課外閱讀會忽略到忘記。”


“?”


沒給江肆再說什麼的機會,紅透了臉頰的宋晚栀已經盡可能快地朝閱覽區過去。


好不容易躲進書架間,脫掉身後似有若無地銜著的視線,宋晚栀捂著通紅發熱的臉,靠在書架牆前慢慢蹲了下去,最後埋進胳膊間。


“好丟人啊……”


女孩壓得細輕的惱然困窘的聲音悄然漏出來。


自習區。


江肆收回含笑的眼,拿起筆給紙上的知識點框架關系圖收尾,最後幾筆寥然而過,筆尖在半空一停。


住了幾秒,他低笑了聲,筆又落去這張紙的右下角。


刷刷兩下。


一個字跡張揚的落款躍然紙上:“江肆”。


“嘖,”江肆收筆,半是嫌棄半是嘲弄地低了眼,“幼不幼稚。”


這樣說著,他還是拎起紙張,重點欣賞了一下落款部分。


小朋友見了,估計又要惱得憋紅了臉。


她自己招人欺負,還總往他槍口上撞,也不能怪他。


不等江肆想象裡的畫面褪去,長書桌旁一道身影停下。


緊跟著,壓低的驚喜女聲響起:“江肆學長,真的是你啊?”


江肆放下紙。


清雋面孔上的笑意一輕,細看還是那副懶散神態,沒什麼正經地坐在那兒,但離著好像突然就遠了許多。


“我跟我朋友也被困在這兒了,剛剛過來看著像學長你的背影,我還以為認錯了,”女生興奮地說完,把手裡的牛奶盒往江肆面前桌上一推,“這個,這個給學長。不打擾您學習,我先回去了。”


那句“不用”在唇間將出未出,江肆餘光掠過不遠處的書架後,最後出口還是改了:“謝謝。”


“!”


女生驚喜地紅著臉快步走開了。


宋晚栀捧著書回來時,江肆正靠坐在椅子前,長腿散漫支地,搭在桌沿前的右手間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筆。


他手指很長,骨節分明而不過分,光下的膚色冷白近似某種軟玉,於是轉筆這種事在他做來都像是某種表演藝術。


宋晚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


細細白白,很小一隻,尤其跟他比起來,大概會被襯託得像沒發育好。


……也難怪他總喊她小朋友。


宋晚栀耷著眼,有點沮喪地慢慢走回來,安靜坐下,把書翻開。


剛翻了兩頁,啪,一隻牛奶盒子蓋到書頁中間。


宋晚栀一嚇,慌睜抬眼。


“你的夜宵。有紅筆嗎?”


“……”這人兩句間完全不給她緩衝,宋晚栀驚魂甫定地翻出支紅筆,推給江肆,“這盒牛奶是哪裡來的?”


江肆沒抬眼,懶懶接了筆,在提綱上勾畫重點:“不知道。”


宋晚栀:“?”


宋晚栀還想追問,但江肆那邊勾完重點,就把他整理的知識點框架提綱推過來了:“你就按這個預習。三星到一星是重要性分級,橫線是基礎部分,掌握程度自己衡量。”


宋晚栀接過那張紙,眸子輕輕一顫。


紙上的遒勁筆跡裡張揚稍斂,比起高中時似乎多了幾分沉穩,而且字字清晰毫無潦草,顯然寫得很認真。


宋晚栀心裡的潮熱快要湧進眼眶,她有點慌亂地眨了眨眼,壓下澀意:“謝謝。”


江肆淡哂:“你看完右下角再謝也不遲。”


“?”


宋晚栀手指挪開,看見露出的一行字跡。


【江肆_版權所有。】


【如有遺漏,概不負責。】


宋晚栀一怔,然後眼尾輕彎下來,她抬頭看他:“那也謝謝。”


“……”


女孩迎光望來,唇邊的頭發絲都像是透明的。白皙眼尾無故染著鳶尾似的紅,瞳色澄澈而潮湿,幹淨得像一塵不染。


清澀的苦茶勾著栀子香再次縈上來。


江肆停了數秒,一動未動。


在宋晚栀都要被他盯得不自在了前,江肆終於落眼,笑嘆了聲靠回去:“你這算恩將仇報了宋栀子。”


“……?”


宋晚栀聽得莫名。


那人也沒給她再問的機會,他從外套口袋裡摸了煙盒和銀制火機,放到桌上,然後就脫下外套遞過來。


宋晚栀受驚,眼尾都張開花瓣似的弧度:“我不冷。”


“你剛剛回來還凍得像隻樹葉子底下淋完雨禿了毛的小鹌鹑。”江肆緩著聲調。


宋晚栀:“…………”


見她還有負隅頑抗的意思,江肆一笑,扯開外套往她纖長白裙上一披,隨即就松了手。


宋晚栀慌忙抓住,這才免去它掉到地上。


而始作俑者淡定起身,撈走了桌上的火機和煙盒:“我去樓外看看雨。”


不知道是外套上殘留的溫度還是氣息,那份親密蠱惑了她,宋晚栀抬頭,鬼使神差地輕聲問出口:“不抽煙可以麼。”


江肆一停,落眼。


對視的一兩秒裡,他視線輕刮過她嫣紅如瓣的唇,慢條斯理哼出聲笑:“那我拿你……拿什麼壓癮。”


宋晚栀自覺又過線了,沒再開口,默認地低回視線去。


這場暴雨延續了將近三個小時,終於還是在不久後慢慢停了。


久困的學生們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寢,江肆還沒回來,宋晚栀也就沒動,握著那隻牛奶盒安靜地按他的筆記看書。


今晚大概是她來大學以後過的最最最開心的一天了。


宋晚栀是這樣認為的。


直到身旁有陰影罩下來,淡淡的影兒投在她面前翻開的書頁間。


宋晚栀側回身,看見一個停在桌旁的陌生女生。


那個女生紅著眼圈,正死死盯著她手裡握著的那盒牛奶:“這是……江肆學長給你的嗎?”


宋晚栀一怔,低頭看去。


女生沒等答案,憋了口氣忍住眼淚,頭也不回地跑了。


宋晚栀僵澀地停在椅子前。


很久後她才回過神,把牛奶盒慢慢轉過一圈,又輕輕倒過來。最後她還是在牛奶盒底看見用圓珠筆劃了很多遍的字跡。


【to JS.】


宋晚栀扣著牛奶盒的手指輕抖了下。


JS。


她當然知道這兩個字母代表什麼。


從前多少次走神裡,她在草稿紙上無意識寫了無數遍,等回神她又驚亂慌張地藏起,生怕被看到這個藏在心底的秘密。


明明就算別人看到了也未必猜得到。


可暗戀就是未戰先敗,輸得丟盔棄甲。就是做賊心虛,即便她什麼也沒偷,她隻是偷偷喜歡上一個人而已。


宋晚栀沉默地站起,一件一件收好書包,然後拿上江肆的外套和那盒牛奶,她朝樓外走去。


雨已經將近停了。


隻剩青梧葉下淅淅瀝瀝。


沒到樓外,宋晚栀在進樓的廊柱下,差點撞進江肆懷裡。


淡淡的煙草味混著雨或薄荷的涼意,沒有灼燒過的迫人氣息——江肆沒抽煙。


宋晚栀卻沒任何心情在意。


“怎麼出來了?”江肆意外低眼,又笑,“我還以為誰家小朋友走路這麼囂張,連前面都不看?”

推薦書籍
"百日誓師剛結束。 我收拾書包,準備請個晚自習。 剛要起身,後背被戳了一下。 後桌支著下颌,手裡把玩一支筆: 「沈同學,你覺得這個世界怎麼樣?」 橘黃色的晚霞倒映在桌子上,窗簾飄動。 他笑得很好看。 我隨口回答:「就那樣吧,怎麼了。」 他搖頭,慢慢看向窗外。 我著急吃飯,並沒有留意他的異樣。 第二天,有人跳樓了。 我收到了一個快遞…… "
2024-12-18 13:57:07
我穿進這本書時,故事已經接近尾聲。 我和男主司衡在眾人的祝福下邁入婚姻的殿堂。 然而,在接完一個電話後,司衡臉上血色全無。 他一把推開了我,轉身跑出教堂。 哦,算算時間,女主現在應該剛自殺,正在醫院搶救吧。
2024-11-13 10:53:32
在我五十歲那一年裡。 我看到了原本發誓與我攜手一生的男人,與他的妻女在商場散步。 原來我以「男小三」的身份,被蒙在鼓裡二十八年。 他每周一次的出差,就是為了陪他的妻女。他皺著眉說:「是你當初掰彎了我,毀了我的前途。」 「我沒有結婚,但要傳宗接代,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重活一次,我親手策劃了與他的每一次錯過。 當他焦急地握住我的手臂,說我是他愛人的時候,我困惑地笑了笑:「我從未見過你,你是哪位?」
2024-11-25 15:12:56
我和竹馬官宣那天,圍棋天才少年自殺了。 記者在他的書房發現滿滿一櫃子抗抑鬱藥物,以及用黑白棋子拼出的我的側臉。 少年的老師聲音哽咽:「這小子十二歲父母雙亡,陳同學,你是他在世間最後的念想……」 再睜眼,回到大冒險輸了那天,竹馬的地下男友正興致勃勃提議,「要不你倆發個官宣文案。」
2024-12-03 16:45:40
"我是月老的徒弟,但眾仙從不敢向我求姻緣。 因為我牽的不是紅線,是孽緣。 渣男配渣女,鎖死的那種。"
2024-11-20 11:39:41
我把休假申請直接甩在上司桌上:「人事說你不給批。」上司冷漠:「什麼假要休42天?」
2024-12-18 14:25:43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