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金梟說話大著舌頭,想來是被她折騰得夠慘,恨意從每個字眼裡漱漱溢出來:“向你搭話,那是看得起你,知不知道在這鸞城中,有多少女人想進我金家的門?你個賤人……我倒要看看,沒了那群刁民撐腰,你還能得意到什麼時候!”


  他說罷打了個手勢,讓身後的侍衛們一擁而上。


  謝鏡辭非但沒有後退,甚至想笑。


  她剛想起這金府,金家小少爺便主動送上門來招惹,這叫什麼,天命啊。


  “裴渡。”


  謝鏡辭打了個哈欠,懶懶拿出漆黑長刀,動用神識傳音入密:“莫霄陽他們說過,金家父子兩人,在修為上都是不堪大用的廢物,對吧?”


  其實他們當時的措辭委婉許多,她這句話說得,實在有那麼點傷人。


  裴渡:“嗯。”


  她頓了頓,又道:“溫姐姐說過,一到今晚夜半子時,鬼門就會打開――距離子時還有多久?”


  裴渡:“一個時辰。”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謝鏡辭拔刀出鞘。


  既然蕪城中人人忌憚江屠威嚴,不敢動金府分毫,那這個出手的惡人,她不介意來當一當。


  其他人不敢做的事,她來做;其他人不敢動的人,她來動。


  與蕪城百姓不同,她與裴渡所倚靠的,是更為廣闊而浩大的修真界。等鬼門開啟,無論他們曾鬧出過多大的亂子,隻要迅速離開鬼域,就不會有任何後顧之憂。


  哪怕是能自由出入鬼域的江屠,也不可能在修真界放肆撒野。耍完酷就跑,就是這麼任性,金家就算想要哭訴,也找不到說理的地方。

Advertisement


  “有多少人想進金家,我自然不清楚。”


  長刀劃破凌厲夜風,被飄揚的雪花映出點點瑩白。謝鏡辭眉目稍揚,自嘴角露出一抹笑:“但今晚過後,恐怕一個人都不會再有了。”


  利器的嗡鳴有如龍吟,於頃刻之間打破寂靜夜色。侍從們一擁而上,裴渡亦是拔出長劍。


  她早有預料,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碾壓局。


  第一次路過天演道武館時,謝鏡辭曾目睹過莫霄陽與另一人的對決。那時有圍觀群眾說過,那兩人都是蕪城頂尖戰力。


  也就是說,除了幾名赫赫有名的元嬰大能,這個偏僻小城裡的幾乎所有人,都比不上金丹期的莫霄陽。


  可巧,她的修為也是金丹,雖然才剛剛入門。


  來自各大宗門的身法與刀術變化莫測,被謝鏡辭隨心所欲地施展而出。


  幾個侍衛大多築基,充其量剛剛摸到金丹門坎,哪曾遭受過社會如此險惡的毒打,紛紛落敗,不消多時,長刀便已靠近金梟喉嚨。


  “你……你想幹嘛!”


  額前一縷黑發被刀光削去,金梟酒意瞬間少了大半。


  他是貨真價實的廢柴,完全看不出謝鏡辭修為高低,之前看她樣貌出眾,本以為是個嬌滴滴的小姐,沒想到竟惹了尊瘟神。


  蕪城之中,竟有人敢拿刀對著他?


  他要把一切都告訴爹,讓這對狗男女不得好死!


  “我警告你,千、千萬別亂來!”


  他被濃鬱煞氣嚇得發抖,哆哆嗦嗦:“我爹是江屠跟前的紅人,你要是敢揍我,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謝鏡辭:“哦。”


  她停頓一瞬,連聲線都沁著冷:“我不僅要揍你――”


  那股殺意並未消退,反而愈來愈盛,有如瘋長的藤蔓,將他纏繞得動彈不得。金梟從未受過此等威脅,下意識抖個不停。


  月光落下,那女瘋子的臉G麗得驚人,柳葉眼中暗潮翻湧,最終停在一抹嘲弄的冷笑上:“我還要揍你爹。”


  *


  今夜注定不會平靜。


  即便到了深夜,不少人也尚未入眠,等待著鬼門開啟,見證五十年一遇的盛景。


  也因此,當金府中的慘叫聲響起時,會引得為數眾多的百姓前來圍觀。


  直到被從床上硬拽下來爆揍一頓,金武真都是懵的。


  旁人好夢中殺人,他是夢中差點被殺,渾身劇痛睜開眼時,見到兩張全然陌生的面孔。


  那姑娘生得明豔,嗓音卻是冰冷至極,第一句話:“你的侍從全跑了。”


  沒等他從震驚裡緩過神來,對方又開口說了第二句:“明明用著十多歲小孩的身體,卻裝了這麼久垂垂老矣的大爺,應該挺累吧?”


  金武真瞳孔驟縮,猛地抬頭。


  此人怎會知道他的秘密。


  那個……絕不能見光的秘密。


  第一次見到這位金老爺,謝鏡辭看他的眼神如同盯著落水癩皮狗。


  從外表看來,這的確是個六七十歲的佝偻老人。發須皆白、身形臃腫,面上皺紋遍布,完全看不出年輕時候的模樣。


  闖入金府並不難。


  以她的實力,雖然比不上擁有絕對壓制力的江屠,對付蕪城裡的其他無名小卒,就跟切菜一樣簡單。


  更何況金家平日裡作惡無數,人心早就散得一幹二淨,謝鏡辭大致闡述當年的事情真相,無論丫鬟小廝還是侍衛,都心甘情願讓了路。


  一旦承認,被留影石一類的秘寶記錄下來公之於眾,那他不但會聲名狼藉,還將成為整個鸞城的公敵,被報復至死。


  金武真不傻,自然明白這種時候不能一口承認,最好的辦法,便是裝傻。


  “你、你在說什麼?什麼小孩的身體?”


  他裝得可憐,渾身顫抖不已,末了還輕咳幾聲,熟練地捶捶後背。


  這女人知道了又怎麼樣,隻要他不承認,她就沒有任何可以證明的方法。


  念及他如今的這具身體,金武真沒有想到,江屠會這麼狠。


  當年他出身於微末,受夠了窮困的苦,付潮生見他孤苦無依地獨自流浪,心生憐憫,將其收留在家。


  那是個始終都在笑的刀客,仿佛從未嘗過人間疾苦,某次喝酒後笑著對他說,自己一定會打敗江屠,讓所有人擺脫束縛,能自由地來往於人魔兩界。


  他知道江屠可恨。


  殺伐無度、橫徵暴斂,將無數人剝削得窮困潦倒,無以為生,可是……


  比起暴君,於他而言,貧窮才最是令人厭煩。


  就算去了外界又怎樣,就算有更好的城主又怎樣,若想擺脫窮困,還不是得靠他自己去拼。


  因此他選擇了另一個更好的方法。


  一個可以讓他……一步登天的方法。


  那時的江屠身邊,遠沒有如今護得那樣嚴,他將付潮生的所有計劃盡數相告,男人聽罷大笑不已,很快便設了一個死局。


  他本來想拿著錢,去別的地方享一輩子福。


  可江屠的心思遠遠超出他想象,暴戾恣睢的魔修滿懷期待看著他,眼底盡是烈焰般灼熱的瘋狂:“我要你換個身份,成為蕪城的一把手……想象一下,那群人拼了命地想要反抗,卻不得不生活在叛徒的統領之中,多有意思啊!”


  這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江屠先是傳給他些許修為,讓他不久後便能停止生長,再利用易容術,讓十多歲的小孩變成老者模樣,讓他拼命攝入食物增肥改變體型,為使嗓音逼真,甚至用毒藥啞了他的嗓子。


  從此他舍棄曾經的名姓,改名為“金武真”。


  用在他身上的易容術高深莫測,難以褪去,也不會被外力損毀,幾十年過去,從未有人懷疑。


  這小丫頭片子,又能看出幾何?


  謝鏡辭不跟他多說廢話,右手一抬,便拎著金武真領口走出臥房。


  臥房之外的庭院裡,已然聚集了不少人。有在金府做工的男男女女,也有聞訊而來的百姓,見兩人出來,齊齊投來視線。


  “救我,救我!”


  金武真雙手撲騰,被謝鏡辭的靈力衝撞得鼻青臉腫,語氣裡帶了可憐巴巴的哭腔:“這女人盡說瘋話,你們不會信了她吧?江城主還在攬月閣裡,倘若知道今晚的事,一定會大發雷霆!”


  他說話的間隙,庭院外再度響起嘈雜人聲,金武真循聲望去,叫得更厲害:“監察司!救我,快救我!”


  監察司相當於蕪城裡的執法機構,聽說有人闖入金府,很快便出發來到此地。


  領頭的人是個金丹修士,謝鏡辭不想同他們硬碰硬,見狀並未不悅,而是微揚起唇邊。


  掉馬這種大事,自然要看客多了,才能驚天動地。


  “我今夜來此,是為證實一件事情。”


  她說得不緊不慢,因有裴渡護在身旁,講話格外有底氣:“這位金武真金老爺,究竟是不是五十年前,將一切情報泄露給江屠的叛徒。”


  這無疑是則驚人至極的重磅消息,在場群眾一片哗然,連監察司都停下腳步。


  隻有金武真在大喊:“她胡說八道!付潮生失蹤的那會兒,我壓根沒來過蕪城!”


  謝鏡辭不理他,悠悠繼續說:“諸位可能會覺得疑惑,以金老爺的體型,無論如何都無法與那時的任何人掛上鉤――但如果這具身體並非老人,而是個年紀尚小的孩子呢?”


  金武真咬牙切齒:“你有什麼證據!說我假扮,你倒是來把胡子皺紋撕下去啊!”


  他既然敢這樣說,就一定有十足底氣。


  謝鏡辭明白這個法子行不通,二話不說俯身低頭,一把抓住他衣袖。


  金武真想到什麼,渾身滯住。


  “我聽說五十年前,付潮生救過一個無家可歸的男孩。那時林中起火,男孩被困火中,眾人一籌莫展之際,唯有付潮生衝進火海,把他帶了出來。”


  衣袖被拉開,在陡然來臨的靜默裡,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那隻老樹皮般的手臂上,赫然是片蔓延了大半皮膚的褐色燒傷舊痕。


  而謝鏡辭依然不緊不慢:“付潮生以身軀抵擋邪火,後背灼燒處處,男孩得了他照拂,隻有手臂被燒傷一片――哎呀,金老爺,你手上為何也會有疤?這麼嚴重,總不可能是熱水燙的吧?”


  金武真氣到吹胡子瞪眼,忍下渾身劇痛:“我這是兒時被柴火燙傷,不行嗎!”


  他極力狡辯,然而從周遭群眾的視線裡,已能瞧出自己遭了懷疑。


  畢竟那傷疤太大,也太過巧合。隻可惜縱使他們再怎麼懷疑,也沒有哪怕一個決定性的證據。


  “諸位想想,此人何德何能,能成為蕪城一把手?”


  謝鏡辭緩聲道:“就是因為他幫了江屠,把付潮生――”


  她話音未落,耳邊忽然響起一道熟悉嗓音:“謝鏡辭?!”


  謝鏡辭抬頭一望,竟是付南星。


  他一定也聽見訊息,特意趕來金府之中,見狀兀地蹙眉:“你在做什麼?江屠正在城中,萬一惹惱他,你不要命了?”


  這句話甫一出口,人們紛紛露出畏懼之色。


  “姑娘,要不還是收手吧?”


  有人好心道:“溫妙柔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麼?自從付潮生離開,她就一直不大對勁,偶爾說上一兩句胡話,千萬莫要當真啊。”


  一旁的另一人出言附和:“對啊!她被付潮生迷了心竅,以溫妙柔的能力,說不定早就知道金武真手上有疤,特意編了謊話诓你呢?”


  “就是就是!”


  金武真情不自禁咧開嘴,連連點頭:“付潮生下落不明,肯定去了別處自在享福,你不去找他,反倒懷疑我――這叫什麼,顛倒黑白啊!”

推薦書籍
我和謝沿是江湖第一殺手。 他排正數第一,我……倒數第一。 他看我可憐,時常給我留幾個人頭撿撿。 沒有任務的日子,我倆就在小破院子裡廝混。 從門口的梨花樹,到廊下,再到榻上。 一個月裡床榻壞掉的次數,比我身上的人頭數還多。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暗殺謝沿的任務。
2024-12-04 21:50:47
重生回十九歲,蘇菱發誓,這一世絕不要重蹈覆轍。 她要保護家人。 進擊娛樂圈。 最重要的是,不要被秦驍看上,不做他的嬌軟情人。
2024-11-11 15:08:29
本該狂暴厭世的反派主動戴上止咬器,把脆弱的晶核暴露在我眼前。 我教他向善,結果他隻學會了回家前擦幹凈手上的血。 再可憐兮兮地抬眼:「外面又黑又冷,我好害怕,抱抱我吧。」
2024-12-15 10:01:55
有身孕的第四個月,我感染了風寒。彼時外面正飄著雪,我床邊烤著火盆,被窩裏還放著湯捂子。秦暮小心地將被角給我掖好,隨後起身坐在了床上。
2024-11-19 15:45:16
都說周京臣光風霽月,聖潔不可攀。隻有程禧知道,他在夜晚和她獨處時,要多壞有多壞,要多瘋有多瘋。他道德高尚,也斯文敗類。他是周京臣,更是裙下臣。後來,程禧另覓良配,那個男人是他的死對頭……
2024-11-27 14:17:42
結婚第十年,邵文清出軌了。 他帶著出軌對象的一雙兒女來到我面前。 說孩子們可憐,需要個父親。 女兒苦苦哀求,他始終不為所動。 我沒糾纏,帶女兒離開,又怕她受欺負,並未再嫁。 多年後,女兒得遇良人。 外孫女也很可愛,我整日照顧她,日子幸福順遂。 我六十歲那日,女兒女婿說公司事忙,外孫女也要臨時補課,明日再補壽宴。 可當天晚上,我就刷到了一個同城視頻。 酒店的豪華包廂裡—— 女兒一家人和邵文清站在一塊,還有那一雙兒女,六個人圍在一起,給當年那個出軌對象唱生日歌。 女兒還喊她:宋媽。
2024-11-19 15:35:16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