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這處通道由系統私自開出,沒有多麼氣勢磅礴的勢頭。但見兩側氣息暗湧,視野之中漸漸出現微妙的扭曲,很快加劇加深,化作一團混濁漩渦。


  而在謝鏡辭識海之中,陡然闖入一道不由分說的力道,長驅直入,將魔氣一把拉出體外。


  它如今所做的一切都一氣呵成,作風亦是雷厲風行、毫不拖泥帶水。看上去十足威風,唯有謝鏡辭明白,系統背負著何等壓力。


  它對她說過,在千千萬萬個小世界裡,身為系統,它們隻能旁觀,不可插手。


  如今的所作所為顯然違背了這個原則,更不用說它違背天道旨意,提前打開位面通道,等一切塵埃落定,不知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她心中百感交集,話語臨近嘴邊,終究隻低低道了聲:“多謝。”


  [我隻是看不慣它,不是特意幫你。]


  系統冷哼:[……畢竟我們倆也當了那麼久同僚,都這種時候了,我總得有點作用。]


  它隻當一切落幕,接下來隻需祈禱顧明昭等人能戰勝白婉,沒想到謝鏡辭沉默須臾,又沉聲開了口:“這個漩渦就是位面穿梭的通道?”


  系統沒想太多,用了開玩笑的語氣:[問這個做什麼?你莫不成還想過去?]


  謝鏡辭沒有出聲。


  它頓時一震:[不會吧,你真想過去?你你你――你是為了那個世界的裴渡?!]


  [你可能不知道,這個通道是我強行打開的,不保證時效,也不穩定。]


  它斟酌一番,加重語氣:[而且你應該清楚吧?平行世界的裴渡早就入了魔,與你所熟識的他完全不同。那個世界的謝鏡辭沒能醒來,他一旦見到你,保不準會做出什麼事情――如今位面混亂,倘若被他困在那裡,可能一輩子都回不來。]


  謝鏡辭隻是搖頭:“不會的。”


  她知道兩個世界不能混為一談,可即便入了魔,在位面裂縫出現的時候,裴渡還是會選擇不做打攪,獨自等待不為人知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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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有過怎樣的經歷,他本質都是裴渡。不管在哪個世界,謝鏡辭都心甘情願給予他全部的信任。


  [真搞不懂你怎麼想的……我努力撐一撐,你速戰速決。]


  系統嘆了口氣:[確定要去?]


  “嗯。”


  謝鏡辭拭去嘴角血跡,再睜眼時,雙目一片澄澈清明:“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第七十六章 (謝小姐,別看。)


  正如系統所說, 無論對誰而言,私自穿梭位面都稱得上大忌,那團魔氣是, 謝鏡辭亦是。


  由它造出的通道不受天道庇佑, 隨時可能崩塌。一旦出了岔子, 謝鏡辭不僅會永久滯留於另一個時空, 還極有可能遭受來自天道的嚴懲,萬劫不復。


  這是場九死一生的賭博, 可她必須去做。


  “謝小姐。”


  裴渡雖不清楚來龍去脈, 卻也心知此行危急,沉聲道:“我隨你一並前往。”


  系統趕忙接話:[別別別,我這通道是一朵嬌花,經不起這麼多人摧殘。]


  謝鏡辭一人進去,便已能引出不小的位面波動, 若是把人數增加到兩個,恐怕還沒來得及回來, 通道就已經先行崩塌。


  它口中念念有詞, 將少年上上下下掃視一通:[而且以你如今這副模樣,沒直接昏倒就已是萬幸,去了那邊能有什麼用?]


  以它的認知來看,早在對上白婉那一擊的時候, 這小子就應該承受不住劇痛,兩眼一閉了。


  魔氣有一點沒想錯,從某種方面來說,裴渡的確有點瘋。


  “雖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但你盡管放心去吧!”


  孟小汀對魔氣與系統一無所知,瞧出事態緊急, 並未對此多加詢問,拍了拍謝鏡辭肩頭:“我們會把白婉打趴下的。”


  即便不知曉前因後果,孟小汀也仍會選擇無條件相信她――這是身為好友最基本的默契。


  “多謝。”


  謝鏡辭輕輕吸了口氣,對上裴渡被血色佔據的雙眼:“等回來以後,我會把一切原原本本告訴你們。”


  少年深深望著她,瞳色漆黑如墨。俄頃長睫一動,眼底寒意散開,化作一抹微不可查的笑。


  “嗯。”


  裴渡說:“我等你回來。”


  *


  時間刻不容緩,謝鏡辭很快進入漩渦,不見身形。


  她那邊是未知的暗潮湧動,在此時的琅琊秘境裡,同樣殺機四伏。


  白婉的實力遠遠超出眾人想象。


  她修為已至化神,與金丹元嬰隔了巨大的天塹。之前的冰箭之所以能被顧明昭一舉摧毀,是因太過輕敵,隻用了六成力道。


  身為裴家高高在上的主母,她一向養尊處優,活在無數人的敬仰之下,如今被小輩破了招式,隻覺怒從心起,誓要將眼前一行人趕盡殺絕。


  尤其是孟小汀。


  若不是她動用留影石,記下歸元仙府裡的景象,小鈺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裴鈺所受之苦,她定要他們千倍百倍地還回來。


  化神期修士的靈力層層鋪開,林中樹葉激蕩不休,掀起綠浪滔天。


  顧明昭雖然得以恢復曾經的修為,但幾乎把法訣忘了個一幹二淨,情急之下,隻能操控靈力一並上湧,匯作一堵堅實的風牆。


  莫霄陽拔劍擋下雷鳴電掣,說話已有些吃力:“這女人有完沒完,她都不會覺得累嗎?”


  他們鬥了不知道多久,靈力已在慢慢見底。


  然而白婉自始至終面色不變,目光裡是寒意刺骨的冷,攻勢不停。


  這是元嬰與化神的差距。


  倘若細細對比,會發現無論戰鬥技巧、經驗或武器,二人都遠遠不及她強。至於在靈力的儲備量上,更是如同涓涓小溪遇上浩瀚江河,擁有天差地別的距離。


  再這樣一味防守下去,等氣力被耗空,他們兩人定然不敵。


  莫霄陽在鬼域打過不少架,很快做出決議:“我左你右,圍住她。”


  他甫一說完,便見一道烈焰呼嘯。


  火光大盛,織就一片綿延的紅,為首的部分略微揚起,竟有幾分蛟龍抬尾的勢頭,鋪天蓋地向他猛撲。


  顧明昭試圖出手相助,卻是自顧不暇――


  空中再度凝出數把冰箭,比起之前所見,平添一股暴戾殺氣。冰箭在半空隻停頓了短短一個瞬息,再眨眼,便是數箭齊發!


  雲湧風飛,掀雷決電。


  壓懾勢不可擋,讓空氣也為之凝固。顧明昭凝神咬牙,於掌心聚集靈力,白光延展如蝶翼,向兩側轟然蕩開,匯作一面瑩白屏障。


  兩股彼此對立的力量相撞,迸發出叫人睜不開眼睛的刺目疾光,下一瞬,兩道一左一右的影子便猝然前襲,直攻白婉面門!


  林間靈力奔湧如天河倒灌,錚然劍光、暴戾符意與道道術法隱現不休,戰至正酣,隻能瞥見三道交錯殘影,可令驕陽失輝。


  孟小汀隻有金丹修為,倘若冒然插手,隻會給莫霄陽二人平添麻煩。


  她是個聰明人,準備了必要的丹丸和符咒,靜靜候在一旁等待時機,沒想到出手的機會沒來,反倒是身後窸窸窣窣,響起一道極為古怪的響音。


  與戰鬥時轟轟烈烈的聲音不同,這次的動靜隱秘又微弱,伴隨著宛如嗚咽的低吟。


  她循聲望去,居然見到本應該躺在角落裡、聲息全無的憶靈。


  它被裴渡硬生生剖開,卻並未立即死去。


  由於肚子裡的神識盡數逃散,憶靈身上的張張人面不見蹤影,曾被剖開的地方尚未愈合,像極漆黑一片、微微張開的裂谷,詭異至極,平白惹人心悸。


  它的身體顫抖不已,孟小汀感受到無比強烈的怒意,以及衝著她和裴渡而來的狠戾殺氣。


  糟糕了。


  她一個頭兩個大,白婉還沒解決,怎麼又來了這玩意兒。


  裴渡在很久以前就已支撐不住,直到謝鏡辭安全離開,才終於闔眼陷入昏迷。


  如今的憶靈氣急敗壞、來勢洶洶,唯一能夠迎敵的,隻有她一個。


  這這這、這合理嗎?


  她要是真和那玩意交手,估計不到十招,就能被暴怒的怪物撕成碎片。


  看憶靈的架勢,似乎是想把裴渡生吞活剝。


  孟小汀硬著頭皮上前一步,擋在他跟前。


  這是真正的進退無門。


  她對上憶靈,大概率會以慘敗作為終結,而莫霄陽與顧明昭同樣陷入苦戰,等他們靈力耗盡,就是死在白婉手中的時候。


  這兩尊大佛一個比一個不好惹,他們這次究竟是走了怎樣的霉運,才不得不面臨這種――


  ……等等。


  電光石火之間,孟小汀眼神一晃。


  她、莫霄陽與顧明昭關系匪淺,然而白婉和憶靈……應該彼此並不認識吧?


  不遠處的纏鬥仍在繼續。


  白婉殺氣不減,五行術法被用得出神入化,凡是指尖所指之處,盡是無窮殺機;反觀身側兩人,已然有了明顯的疲態,攻勢漸漸放緩,身法亦不如最初的行雲流水,顯出幾分倉促與吃力。


  他們今日,該不會全都折在這兒了吧。


  莫霄陽很認真地想,謝小姐曾說過,不管能不能找回丟失的記憶,等離開琅琊秘境,都會領著他們去天下第一樓飽餐一頓。可憐他一口菜也沒嘗,就要栽在這個地方。


  他胡思亂想,覺得死到臨頭,腦子裡最後的念頭不該是胡吃海喝,否則實在沒出息。


  正在想著,突然察覺神識一動,在翻湧的識海裡,傳來一道熟悉的女音:“快快快閃開!”


  ……孟小汀?


  莫霄陽自對決裡分神須臾,不動聲色向後一瞟,在看清身側景象後,瞬間抽了口冷氣。


  孟小汀在狂奔。


  孟小汀身後漆黑的怪物,它也在狂奔。


  她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把憶靈惹得氣急敗壞,惱羞成怒追在身後時,像一團張牙舞爪的爛泥。


  顧明昭顯然也聽見她的傳音入密,動作一滯。


  越來越近了。


  白婉的五感何其敏銳,很快便察覺有妖邪在逐漸靠近。在她轉身的剎那,孟小汀深吸一口氣,向身側一竄,嗓門震天高:“撐住!救兵來了――!”


  這個向身側閃躲的動作,是她蓄謀已久。


  而對於憶靈來說,卻是始料未及。


  修真界沒有牛頓,好在慣性的光輝永存。


  向前俯衝的動作無法被輕易收回,它眼睜睜看著孟小汀迅速一閃,身體卻隻能不受控制地繼續向前。而順著這條由孟小汀帶出的路徑,在盡頭處……立著個滿身殺氣的女人。


  白婉不耐地皺眉。


  孟小汀的大嗓門實在引人注意,那句“救兵”堪堪落下,當她回眸望去,果然見到一抹俯衝而來的黑影。


  黑影行色匆匆、速度極快,顯然是抱了與她魚死網破的念頭。


  她不由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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