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何保忠正好就進來,兩人擦肩而過,襯得何保忠跟那白皮湯圓似的。


  胤礽忍住笑:“何保忠,你是不是又胖了。”


  何保忠笑著貓過來,陪著打趣道:“奴才這身肉就跟奴才親,甩也甩不掉。”


  “你這早晚兩頓,再加三趟點心,頓頓不落,這肉能跑才怪了。”胤礽笑著搖頭,“我叫你去辦的差事辦的怎麼樣了?”


  何保忠已經聞見了屋子裡那甜絲絲的蜜桃烏龍茶的味兒,心裡早就有了譜,於是就照實將事情說了:“回太子爺的話,奴才都打聽清楚了,程格格今兒是去賞花的,正巧趕上大雨才往曲水亭那邊避雨,撿著那隻貓的確是意外。”


  “至於貓怎麼傷的……奴才聽南花園割草的小太監說,那貓在南花園躲了幾天了,他們又是下籠子又是下夾子都沒抓到,正巧庫房裡鬧鼠患,咬壞不少緞子,管事太監請了李側福晉示下,李側福晉問過了凌嬤嬤,就叫貓狗房牽了隻會捕鼠的大狗來,誰知老鼠還沒抓到,倒把貓揪出來咬傷了。那貓跟狗打了一架竄沒影了,李側福晉不願多管闲事就叫人跟楊格格說,楊格格說那貓不幹淨打死了了當,後來就被程格格撿著了……”


  “還有,奴才還打聽到了些別的……”何保忠頓了頓,瞄了眼太子的臉色,見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繼續說,便咽了口唾沫,聲音越說越低,“楊格格經常招內務府一個姓康的太監來梳頭,那康太監雖是內務府的跑腿小太監,卻時常出入延禧宮,算是惠妃娘娘身邊有幾分臉面的人……”


  胤礽“啪”地一聲合上書。


  何保忠立刻閉了嘴,頭埋得低低的。


  很久很久,他才聽到太子爺冷冰冰的聲音響起:“這都過了多少年了,宮裡的人還是這樣,他們把人當貓狗擺弄不算,貓狗的命就更加不能算命了,不過是取樂邀寵的玩意兒,一旦沒了好處……”


  他沒說下去。


  何保忠有時候覺著太子爺這人特別別扭,他明明就生在皇城裡長在皇城裡,宮裡這樣的事兒又不稀奇,他卻又憑空多這麼些慈悲心腸來,為了貓大動幹戈,這要是落到萬歲爺耳朵裡,隻怕又要說他仁懦。


  萬歲爺為什麼那麼喜歡大阿哥,因為大阿哥就是那種縱馬塞外、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傳統滿人啊!大阿哥雖然言行粗了些,但在萬歲爺眼裡,那就是大氣。


  是滿洲巴圖魯的氣度。


  因此哪怕摔的是太子的貓,也不過小懲大誡就是了。


  相比較之下,太子對騎馬射箭的興趣平平,若不是萬歲爺堅持要每個皇阿哥都練騎射,他一定寧願和三阿哥、四阿哥一塊玩兒背經史、練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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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為了一隻貓哭到快昏過去的太子爺,就更被人詬病小心眼了。


  遑論太子還為此記恨了大阿哥那麼多年,直到現在都不願意和解,所有人都覺著這是太子爺不寬容的緣故,甚至還有御史認為,太子如此性情,日後登基為帝,言官若是直言納諫,隻怕太子爺也不能心虛納諫。


  最後甚至都擔憂起大清的未來了。


  當太子有多難,何保忠算是見識到了,首先你不能有一點錯兒,不能說錯話,不能做出格的事兒;其次,你又要讓所有人都滿意,皇上、太後、後宮嫔妃、兄弟還有文武百官,乃至百姓。


  所有人都看著你,所以你得一直挺直腰杆,一刻也不能松懈,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


  而且最難最難的就是,輕易沒人在乎你有多辛苦,大伙兒隻會看到你當太子的好處,甚至都想把你拽下來自個當當看。


  “何保忠。”


  “奴才在。”何保忠甩掉滿腦子胡思亂想,跪下道,“太子爺您吩咐。”


  “楊格格那兒,你親自去傳話,”太子爺語氣波瀾不驚,何保忠卻聽得心驚肉跳,“就說她的貓孤賞給程格格了,讓她不必掛念了。你再問問她,若覺著惠妃那兒的人比毓慶宮的得用,趁早說,大嫂向來賢惠慈愛,孤送她去大哥府上當格格,也不過一句話的事兒。”


  太子隻有特別不快的時候才會自稱孤。


  嘿呦,這是叫他當面扇楊格格兩巴掌,再把她面皮扔地上踩兩腳呢。


  何保忠激動地嗻了一聲,這事兒他愛幹啊。


  “從楊格格那兒回來,你去給李側福晉請安,”胤礽繼續吩咐,“跟她說,佟額娘身子不見好,孤擔心的很,讓她每日手抄經卷為佟額娘祈福,也好靜靜心。”


  這深更半夜、黑燈瞎火的把人薅起來請哪門子安?


  何保忠知道,太子爺這是在警告李側福晉,叫她安分點了。


  “爺,那給程格格挑曬茶太監……”


  胤礽直接把書扔過去:“快滾,少在這耍你的小聰明。”


  沒試探成。


  “是,是,奴才這就滾。”何保忠連忙“滾”了。


  出來後,何保忠插著袖子,昂首挺胸、摩拳擦掌地大步往後殿去。


  心裡卻在琢磨,曬茶的太監還用得著他親自挑?太子爺這是什麼意思,這到底是想要護著程格格還是打算看著她呀?


  他又想起雅頭拿走的那幾罐子茶了,撮著牙花子想了又想,不成,他還是賣個好吧!


  但這兩個人既要討程格格歡心又能送到太子爺心坎裡,可真不好選。


第23章 訓誡


  當晚,李氏聽完何保忠的話以後,十分平靜淡然地磕頭謝恩。


  送走了人,見金嬤嬤一臉擔憂,便拍了拍她的手:“姆媽不必慌亂,我最了解太子爺,便是為了我失去的那個孩子,他也不會厭了我。何況,太子爺猜到了又如何,我們什麼都沒做,都是楊格格咎由自取罷了。”


  太子爺這個人,護短又念舊,且最看重忠心二字。


  李氏自打入了毓慶宮,除了景仁宮和僖嫔住的儲秀宮,從不多結交其他妃嫔,尤其惠妃,更是敬而遠之。


  楊格格的來歷她略知一二,若她是楊格格,必然在入東宮後就跟延禧宮撕扯清楚,就算要往來,也得隱秘之極,決不能叫人知道。


  康海柱背後替延禧宮遞了幾回消息,李氏不知道,也不去打聽,反正有凌嬤嬤緊盯著,想來楊格格手上也沒什麼能威脅太子的消息。


  太子爺為什麼讓凌嬤嬤管著前院,還不是為了多一雙眼睛看著後院?毓慶宮裡的事情隻有他懶得知道的,沒有能瞞得過他的,所以李氏對付楊格格的這些手段也沒想著瞞。


  她光明正大,她做了什麼?她不過是太知道人心是怎麼一回事罷了。


  楊格格這樣自視甚高的姑娘,每年選秀都海了去了,以為還是在家裡當千金大小姐的時候呢,兩淮鹽運史多麼了不起啊,想來不僅在家裡,就是兩淮的世家姑娘都得捧著她,她規矩明面上學得好,卻沒學到心裡頭去。


  她看不上程格格是小官之女,但程格格就比她聰明多了,至少識時務。


  何保忠前腳剛從楊格格院子出來,李氏就聽見了夜色裡傳來一聲聲哭聲,她早已穿戴齊整,端坐在堂屋,靜靜等著何保忠過來。


  她一點也不慌亂,就像當初她與林格格兩敗俱傷,但最終還是她贏了。


  林格格當初多麼風光呀,還總拿著自己與太子爺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說事兒,以為太子爺在乎那點情分,她可真是太可笑了,一個伺候茶水的宮女,使了點伎倆爬上太子爺的床就真以為自己是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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