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陸子瑜嘖了聲,語氣天真又隨意:“話說回來,這種戲曲真的還有人聽嗎,觀眾應該都是些老人家吧?你們的票賣不出去,收入是不是也會變低啊?”


  這一串問題連珠炮似的,別說沈靜姝了,就連桌上其他人也變了臉色。


  “子瑜。”


  透著幾分冷意的嗓音驟然在桌上響起,陸時晏銳利的目光直直看向陸子瑜。


  陸子瑜心裡一凜,悻悻嘟囔,“我就隨便問問嘛。靜姝姐姐,你可別介意,我單純是好奇,畢竟我之前也沒接觸過你們這個…呃,戲曲圈?”


  見飯桌上氣氛因為自己變得尷尬,沈靜姝抿唇,放在桌下的手,輕輕碰了下陸時晏的褲腿。


  她朝他彎了彎眼角,無聲示意:我沒事,你別生氣。


  陸時晏瞥過她那隻從腿側飛快收回的手,眸色微暗。


  沈靜姝對陸子瑜報以微笑:“昆曲目前是比較小眾,但網絡發達後,也吸引了不少年輕觀眾。至於演出門票,有的場次滿,有的場次人少,這都是正常的,就像好萊塢大片也不能保證場場都爆滿吧。收入這一塊兒……國家對非遺文化有扶持,我們這行發不了財,但隻要好好唱,溫飽不成問題的。”


  她有條不紊的回答,倒叫陸子瑜不知該做出什麼反應。


  見爺爺和爸爸都一臉不悅地看著自己,她心裡鬱悶,低低道,“賺不到錢又沒人聽,這不是吃力不討好嘛。不如叫我二哥在公司給你安排個文職,每天輕輕松松還有錢拿。”


  沈靜姝笑笑:“我挺喜歡唱戲的,沒打算改行。”


  賀珍已經被陸洪霄暗中推了好幾下,趕緊出來打圓場,“幹一行愛一行挺好的。我記得老爺子就愛聽戲,聽什麼《智取威虎山》《霸王別姬》,靜姝啊,要是你們倆以後真結婚了,沒事也能給老爺子唱幾段。”


  陸老爺子皺起眉,“你說的是京劇,靜姝是唱昆曲的,壓根不是一回事。”


  “啊這樣,是我見識少了。”賀珍訕訕擠出個笑,心裡沒好氣的想,不都是咿咿呀呀的,她哪知道那麼細。


  陸子瑜眼珠一轉,突然揚起聲道:“靜姝姐姐,不然你現場唱一段,讓我們也接受一下高雅藝術的燻陶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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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哪有叫頭回上門的客人表演的。


  陸老爺子沉下老臉:“子瑜,別胡鬧。”


  陸時晏也眯起黑眸,“想接受燻陶,你打開音樂軟件聽。”


  感受到他語氣裡的警告,陸子瑜低下腦袋,瓮聲瓮氣,“我就是好奇,想聽一段唄。又不是什麼很過分的要求,二哥,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


  陸時晏神色越發清冷,在他再次開口之前,放在膝上的手忽然覆上一抹溫軟。


  他垂下眸,隻見沈靜姝的手搭在他的手上,白晰纖柔,細膩如玉。


  他的膚色在男人中算是白的,可與她相比,還是襯出一層膚色差。


  “沒事的。”


  她朝他輕眨了下眼,轉而面向桌上其他人,嘴角噙著一抹溫柔又堅定的弧度:“那我就唱一小段,你們別見笑。”


  飯桌上眾人都面露詫異,顯然沒想到她竟然會答應。


  陸老爺子溫聲道:“靜姝,你別搭理她,這丫頭驕縱慣了。”


  沈靜姝落落大方:“都是自家人,唱兩句沒事,每天也都是要開嗓唱兩段的,就當練功了。”


  她這句“自家人”,叫陸老爺子眉開眼笑,“行,就當練功,反正都是一家人。”


  “那我唱牡丹亭【皂羅袍】,這算是昆曲裡最為耳熟能詳的一段,你們有可能也聽過。”陸家飯廳夠大,她站在桌側,從容淡定,笑意溫柔。


  手機裡響起蕭笛檀板背景音,她一起勢,就如換了個人般,眼角眉梢的神態都變了種韻味。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清脆婉轉的戲腔一起,宛若一縷涼爽的夏風,吹散了飯桌上尷尬緊張的氣氛。


  陸家人的目光無一例外地被眼前這道輕盈的身影所吸引。


  雖然他們聽不懂她在唱什麼,但她所展現的這份美,卻是毋庸置疑的。


  一唱三嘆的韻,身姿動作的美,眼波流轉的嬌,那是一種難以言盡的雅致。


  陸子瑜滿腦子都是,原來昆曲還挺好聽的,她的嗓音可真美,動作怎麼能做的這樣好看,手勢、步伐好優雅呀,還有那眼神也太靈了,瞧得她骨頭都酥了……待沈靜姝將這一小段唱完,桌上眾人還沉浸在餘韻裡,遲遲沒回過神。


  直到一道掌聲陡然在飯廳裡響起。


  眾人恍神,循聲看去,隻見那一排酒櫃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道挺拔的身影。


  是個長相端正、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


  沈靜姝對上他投來的贊賞目光,有些錯愕。


  陸時晏走到她身側,淡聲道:“是我爸。”


  沈靜姝心裡也猜到幾分,畢竟父子倆長得有些相似,就是沒想到陸爸爸來的這麼巧,剛好撞見她在唱戲。


  她有些發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忽然,手再次被牽住,陸時晏帶她走上前。


  “爸,這是靜姝。”


  “陸叔叔好。”


  她輕點了下頭,態度拘謹。


  “你好,歡迎來家裡做客。”


  陸維震那張素來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寬和的神情,“以前聽老爺子說過,你奶奶年輕時是蘇城有名的昆曲花旦,沒想到你年紀輕輕,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們今天真是有耳福了。”


  沈靜姝被誇得愈發不好意思,“陸叔叔過獎了。”


  桌上其他人這會兒也看出來了,陸維震對這個未來兒媳婦是很滿意的。


  賀珍心裡直打鼓,也不知道陸維震是什麼時候來的,會不會覺得子瑜在故意為難沈靜姝。


  她連忙站起身,笑著誇了沈靜姝兩句,又對陸維震道,“老二吃過晚飯了嗎?沒吃的話,我去廚房叫他們再做。”


  陸維震又恢復肅正神色:“不餓,不麻煩了。”


  他走向陸老爺子,低語兩句。


  陸老爺子點頭,拄著拐杖起身,看向陸時晏和沈靜姝:“你們倆來,去我書房坐坐。”


  陸維震扶著陸老爺子離了桌,往外走去。


  沈靜姝有些迷茫,側眸看向陸時晏:“?”


  陸時晏:“應該是談婚事。”


  沈靜姝:“這…這就要談了?”


  “我爸做事追求效率。”


  陸時晏牽著她往外走。


  等走出飯廳,他對她說:“剛才你不用唱的。”


  沈靜姝看了眼他緊握的那隻手,眼神輕閃。


  他的掌心暖暖的,清爽不出汗,牽著並不難受。


  許是今晚牽了好幾次,她也習慣了,竟沒有半分掙開的念頭。


  “唱一小段,也沒關系。”


  她低低道,“她看輕昆曲,或是看輕我,那都是她個人的事。但我不會看輕自己,更不會看輕我學了近十八年的技藝。”


  陸時晏腳步停住,垂眸看她。


  沈靜姝彎起眼角,笑得若無其事:“這回我唱了,也就耽誤三分鍾的事,但下次他們在外再聽人說起昆曲,起碼知道昆曲有一出《牡丹亭》。多一個人知道,昆曲就能多一份傳承的希望……”


  頓了頓,她腼腆地抿了抿唇:“我是這樣想的,也許是職業病吧,你別笑話我傻。”


  走廊燈光柔和,女孩兒的眼睛裡仿佛盛滿星星,閃閃發亮。


  陸時晏眸色微深,輕聲道:“不會。”


  不會笑話。


  更不會覺得她傻。


  那些笑她的,才是真傻。


  飯廳裡,隻剩下大房一家。


  伯父陸洪霄冷著臉教訓了陸子瑜一番,又命令道,“等他們聊完正事出來,你去跟靜姝道個歉。”


  陸子瑜眉頭倒豎:“我又沒做錯事,幹嘛要道歉,爸爸,你別小題大做了好吧!”


  她取下餐巾,重重一放,轉身道:“我累了,先回房間。”


  陸洪霄臉色更差,望著陸子瑜的背影,埋怨賀珍,“你看你,把她慣成什麼樣子!”


  賀珍和稀泥道,“好了好了,老爺子和老二都沒說什麼,這事翻篇了你就別提了。”


  她不放心女兒,也趕緊跟上前去。


  二樓房間裡,陸子瑜躺在床上生悶氣。


  賀珍推門走進來,一臉無奈:“你說你,桌上說的那些話怎麼半點不過腦子?”


  “爸爸罵了我,現在連你也來罵我嗎?我又不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不就是叫她唱一段嘛。再說了,要不是我叫她唱,她哪有在二叔跟前展現的機會。”


  “這麼說,她還得謝謝你咯?”


  “……那倒不用。”


  陸子瑜噎住,轉過臉去,“我就是想不通,爺爺怎麼會相中她。還有二哥,他竟然也樂意?夏怡姐姐長得漂亮,家裡又有錢,苦苦暗戀他那麼多年,他都愛答不理,怎麼就看上沈靜姝了?”


  “我就知道你是為了夏怡才故意找茬。”賀珍不滿地搖頭,“夏怡雖然跟你親近,但你二哥擺明對她沒那個意思,你弄得這樣難看,反倒叫你二哥記恨你。”


  “記恨唄,反正他一直都不喜歡我,對咱們家也不親近。”


  陸子瑜滿不在乎努了努嘴,又斜眼看向賀珍:“你不是也害怕等二哥掌管了集團,按他那冷淡寡情的性子,咱家再也討不到好處,這才想把表姐介紹給他,親上加親嗎?要我說,表姐還不如那個沈靜姝,你還是別打這算盤了。”


  被拆穿心事,賀珍臉色一變,連忙就要去捂陸子瑜的嘴,“胡說八道。”


  陸子瑜盯著賀珍道,“媽,要我說,還不如把寶押在夏怡姐姐身上。要是咱們真能撮合他們,夏怡姐姐也會念著咱們的好……”


  賀珍微怔,想了想,有些意動,“可是,老爺子和你二叔都很滿意這個沈靜姝……”


  “滿意歸滿意,這不還沒結婚嗎?”


  陸子瑜拉著賀珍在床邊坐下,聲音壓得很低,“隻要沒結婚,一切都有變數。”


  正如陸時晏所說,陸叔叔果然是要和他們談婚事安排。


  考慮到奶奶的身體,沈靜姝表示可以盡快結婚,但希望婚禮從簡,不要張揚。


  陸老爺子和陸維震都尊重她的想法,約定過幾天去沈家拜訪,和沈奶奶商量婚禮具體事宜。


  將近9點,這場客氣且融洽的談話才結束。


  沈靜姝與陸家人告別,陸時晏送她回家。


  正值盛夏,風清月朗。


  勞斯萊斯的車窗半開著,微暖的晚風呼呼吹進車內,輕拂臉頰。


  白天在劇團忙了一天,晚上又保持緊張情緒近三個小時,沈靜姝靠坐在車座,被風這麼一吹,整個人昏昏欲睡。


  身邊的人似乎在忙工作,很安靜。


  她輕闔上眼,心想,就眯一小會兒。


  不想這一眯,就偏頭睡了過去。


  四十分鍾後,轎車在迷離夜色裡,一直駛入天河小區。


  陸時晏早就發現她睡著了,見她睡得沉,就沒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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