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陸時晏看著那側躺著的女孩兒,他知道她沒睡。


  像隻接受命運的小綿羊,安安靜靜,乖得叫人心痒。


  眸光不由變得柔和,他俯身問她:“開著燈?”


  薄被下那嬌小的身子輕縮,她的聲音很輕:“關了,行麼?”


  陸時晏嗯了聲。


  很快,燈光滅下,臥室陷入漆黑和靜謐。


  床頭的呼吸和心跳卻聒噪得厲害,他就像前兩個夜晚一般,擁抱著她,輾轉於她的唇舌。


  這一刻,沈靜姝忽然覺得她就像是溫水煮青蛙裡的那隻青蛙。


  他用前兩夜的溫存,讓她慢慢適應他的存在,他的擁抱和親吻,叫她卸下最初的防備。然後在第三夜,將她一口吞下。


  他是個極其精明的獵人,她是在誘餌之下,一步步跌入陷阱的獵物。


  熾熱的親吻持續許久,長指探入睡衣時,他黑眸微動,嗓音低啞:“今晚怎麼沒穿?”


  沈靜姝咬唇,羞惱於他不安好心的問題。


  她答不上來,也不會去答,索性把心一橫,勾住他的脖子,揚起臉,輕柔的嗓音帶著些急切的嗔意:“你…別問了。”


  “好,不問了。”他輕笑,順勢吻住她主動獻上的唇。


  相較於之前點到為止的試探,這次,他不再保留半分紳士風度。


  沈靜姝閉上眼睛,瑩白的臉龐被暖烘烘的熱意蒸得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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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細白的手指揪住床單,神識有些恍惚,耳邊仿佛響起《牡丹亭·驚夢》那折。


  柳夢梅手持柳枝,搭著麗娘的手,牽著她要往一邊走。


  麗娘問:“哪裡去?”


  柳生答;“轉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山湖石邊。和你把領口松,衣帶寬,袖梢兒揾著牙兒苫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1]


  麗娘羞答答掩面,與他一道去。


  床頭燈光再次亮起時,已是深夜。


  陸時晏轉過身,看向床榻上安靜的女孩,她趴在深灰色的床單裡,臉頰深埋在絲質羽絨枕裡。


  他回到床上,手掌搭住她的肩膀:“好些了麼?”


  沈靜姝始終閉著眼,實在不想面對他,此刻聽到他這樣問,她抿了下唇,聲音很低:“嗯……”


  “我抱你去洗,早些睡覺。”


  沈靜姝眼皮微動,悶悶的想,還早點睡覺呢,現在都半夜三更,再過不久太陽都要出來,哪裡早了。


  “我自己去洗。”她撐著身子,想從他懷裡起來。


  可兩條手臂實在太酸,甚至撐著起身,都在顫抖,更別說要下地走路。


  “別逞強。”


  男人不容置喙的嗓音響起,而後又託住她的腰,將她打橫抱起來,往床下走去。


  沈靜姝臉頰滾燙,雙手先是捂在身前,想了想,又要去捂男人的眼睛,“你…你不許看。”


  太羞恥了,實在太羞恥了。


  感受到捂在眼前那兩隻柔軟的手,陸時晏扯了下薄唇:“那我怎麼看路?”


  沈靜姝低低道:“你放我下來。”


  陸時晏:“萬一你在浴室裡摔跤了?”


  沈靜姝臉更紅:“不會的,我還沒那麼……弱。”


  陸時晏挑了下眉頭:“那你剛才說沒力氣,是在騙我?”


  沈靜姝:“………”


  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想了想,她默默收回手,再次掩在胸前,臉朝向他的胸膛,埋得很低很低,“陸時晏,你讓我一個人洗澡吧。一個晚上,我真的沒辦法接受那麼多。”


  她輕軟的嗓音透著認真。


  陸時晏黑眸低垂,看到她像某種可憐小動物般蜷在懷裡,眼波輕閃了下。


  默然兩秒,他道:“把你抱進浴室,我就出來。”


  見他答應,沈靜姝輕點下頭:“謝謝。”


  陸時晏失笑,都這個時候,她還跟他客氣。


  不多時,他將她抱進浴室,“需要幫忙就喊我。”


  浴室燈光更加明亮,沈靜姝低頭,盯著煙灰色啞光地磚,敷衍:“嗯。”


  然後扶著浴室牆壁,毫不猶豫把門關上。


  陸時晏:“……”


  他轉過身,去隔壁客房的浴室簡單衝了個澡。


  浴室內,沈靜姝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


  精致姣美的眉眼間,多了種說不出的嬌羞嫵媚——


  這種神態,是她唱多少遍《牡丹亭·驚夢》都演不出來的,更別提脖間那些痕。


  沈靜姝輕晃了腦袋,努力摒棄那些想法,走到淋浴之下,開了溫水清洗。


  等洗完澡,她系上白色浴袍,經過浴室櫃時,腳步頓了下。


  腦袋裡忽然冒出個壞念頭,他隻說把30個都用完,又沒說怎麼用完。那她拿幾個出來,裝水球玩……


  不過這念頭維持三秒,就被打消了。


  陸時晏那樣精明的人,如果她作弊,九成九會被發現。到時候萬一他趁機加懲罰,最後吃苦受累的還是她自己。


  而且,她那天既然答應了他的要求,也不好言而無信。


  30個而已,今晚不就用掉了3個麼。


  默默將視線從浴室櫃挪開,她擰上浴室門把手,緩了緩心緒,抬步走了出去。


  臥室裡,陸時晏已經衝過澡,闲適得躺坐在床邊。


  濃密的黑發順毛搭在額前,將臉型線條襯得柔和,少了些清冷。


  聽到腳步聲,他慢慢抬眼看她,眼神柔和得仿佛中世紀的紳士貴族。


  沈靜姝微怔,而後又想起他在床上的模樣,不動聲色捏了下手指。


  她可不能被他這樣子給蒙蔽,他才不是什麼溫柔紳士。


  避開他投來的視線,她低著頭往床邊走去,腳步盡量放得遲緩,顯得走姿不那麼奇怪——但還是有些酸疼的。


  等走到床邊,她才發現床單被套已經換過了,不禁微詫地看了眼陸時晏。


  他讀懂她的眼神,淡聲道:“我換的。”


  沈靜姝稍稍松口氣,她還以為他大半夜去保姆間把李阿姨叫醒換床單,那她明早再見李阿姨,估計要尷尬死了。


  不過,他竟然還會換床單?


  倒是超出她的預料。


  等她躺回床上,陸時晏就關了燈。


  他將她往懷中攬抱著,沈靜姝現在聞到他身上的氣息,身體就有點應激的輕顫。


  好在他並沒動她,隻是用下巴蹭了蹭她的發,低低喚她:“陸太太。”


  沈靜姝一躺上床就困了,閉著眼睛,困意濃鬱,懶懶地嗯了聲。


  等了一會兒,他都沒再說話。


  沈靜姝覺得奇怪,卻也懶得出聲問,靠在他懷裡,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懷裡傳來女孩兒均勻平穩的呼吸,陸時晏輕撫著她的背,闔上眼。


  陸太太,新婚快樂。


  ……


  第二天,清晨。


  多年養成的習慣,叫沈靜姝的生物鍾很準時。


  她從睡夢中清醒時,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昨晚睡得太沉,也不知道雨是什麼時候開始下的。


  她輕輕睜開眼,剛想動一下手臂,手上傳來的酸疼感就叫她皺了下眉。


  緩緩側過臉,借著些許微光,她看到肩側安靜躺著的男人。


  碎發微亂的搭在額前,在深邃的眉骨下投著淡淡的暗影,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下颌線條分明,用網上的話來說,簡直比她的人生規劃還要清晰。


  沈靜姝安靜地凝視著他,大腦卻不斷閃回昨夜那些瘋狂的畫面。


  她重重閉了眼,不能再想那些了。


  閉目養神幾分鍾,她挪開男人搭在她腰上的手,準備起床洗漱。


  有句老話叫,一天不練手腳慢,兩天不練丟一半,三天不練門外漢,四天不練瞪眼看。


  就算是婚假期間,每天早上該練的基本功也不能落下。


  然而,她好不容易拿開那隻沉重有力的手臂,剛準備起身,唰得一下又被拉了回去。


  腰背又緊貼在他溫熱的懷抱裡,男人擁上前,高鼻從深深埋進她柔軟的脖頸,嗓音性感地沙啞:“怎麼起這樣早?”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肌膚上,沈靜姝肩背微僵,小聲道:“醒了就起了。”


  說完這話,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嗓音有多啞,悶悶的,像是昨夜哭過一場。


  “再陪我睡會兒。”他從後擁著她。


  沈靜姝眉心微動,剛想說“你自己睡吧”,話還沒說出口,她忽然感受到身後小陸時晏的存在,烏黑的眼瞳微微睜大。


  這大清早的,他怎麼就……?


  她嚇住般,一動不敢再動。


  陸時晏也感受到她的緊張,親了親她的耳垂,語調平淡:“正常情況。”


  沈靜姝:“……”


  她悄悄將臉埋進被子裡,低聲道:“不然你自己睡吧,我……我早上得練嗓。”


  “練嗓?”


  他扳著她的肩膀,叫她面對著他。


  她抵不過他的力氣,轉過身,剛一仰起臉,就見他阒黑的眸幽深凝視著她:“我幫你。”


  沈靜姝不解地望向他。


  下一刻,男人修長的手掌覆上她微慍的水眸,嗓音噙著淺淡笑意:“才用掉十分之一而已。”


  業精於勤荒於嬉,沈靜姝從來不知道三天可以這樣漫長,這樣地墮落。


  每天除了睡覺就是吃飯,但同時體力在大量的消耗。


  直到婚假的最後一天,她和陸時晏才第一次出門——中午回沈家陪奶奶吃頓飯,晚上要回陸家老宅用飯。


  見沈靜姝在衣帽間挑挑揀揀了好半天,陸時晏倚門,長指輕敲衣帽間的移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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