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說自己為了躲清凈,特意在坊間置了宅院,用來讀書會客。


不想我竟然搬到了他隔壁。


我很苦惱:「怎麼會這麼巧。」


他也嘆氣:「這處私宅我一向藏得很好,不想竟然暴露了,難辦啊。」


我被他的眼神盯得發虛,不由警惕起來。


他卻忽然大笑:「你不會以為我想殺人滅口吧?」


我!


不,你不想,是我想!


靖王在朝中坊間名望都很高,人人提起他都是端方君子,謙和有禮。


可我總覺得那是他想讓別人看到的樣子。


實際上,他巧捷萬端,深不可測。


但他是個好人。


一連多日,隻要聞到飯香,他便翻墻過來蹭飯。


說是王府送過來的飯菜都涼了,根本無法下咽。


阿嬤十分高興自己做飯的手藝有人吹捧,每天換著花樣做各種好吃的。


有一日,他吃完飯忽然問我:「你知道崔景晏最近在做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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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知道。」


「你最好去打聽一下。」


他說著便翻墻而去。


可我並不想去打聽什麼。


沒了我這個絆腳石,崔景晏必然與成安公主佳偶天成。


而我,絕不會再為崔景晏流一滴眼淚,費半分心思了。


10


翌日一早,我睡醒時發現天已大亮。


可家中一片寂靜。


平常這個時候,阿嬤早已忙碌起來,小黃狗也在院中叫喚。


有些不對勁。


我猶疑著推開房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一定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


我的心幾乎堵到了嗓子眼,眼淚也早已模糊了雙眼。


拎著千斤重的腿,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我看到小黃狗倒在了院子裏,身下一片血泊。


阿嬤的房門大開著,可我怎麼也不敢去看。


隻覺渾身發軟,順著墻坐在了地上。


那些血腥味就是從裏面散發出來的。


我想,我大概是永遠失去她了……


院門忽然被推開,潮水般湧進來很多人。


有個男子將我從地上拉起來,按進懷裏。


他在我耳邊沉聲說道:「阿盈,我向陛下求了賜婚的聖旨,我們成婚吧。從前是我不好,我沒有看清自己的心,委屈了你,以後我一定好好照顧你,事事以你為先。」


原來如此。


原來,崔景晏一直在求陛下下旨賜婚。


他求到了聖旨。


所以,我的阿嬤和小黃狗沒了。


有人不希望我們成婚,在他拿著聖旨來找我之前,派人來索我的命。


來人以為住在南廂房的一定是我,天太黑,未曾細看便動了手。


出去時驚擾了小黃狗,又順手捅死了它。


我掙脫出來,狠狠廝打崔景晏。


他絞著我的手,我就去咬他的脖子,一直咬到滿嘴都是血。


我說了婚書作廢,一別兩寬。


我說了從此之後,再無瓜葛。


我以為我退讓至此,可以換個平安度日。


可他們還是不肯放過我。


崔景晏明明不喜歡我,可我真的退婚了,他卻又要惺惺作態。


他求旨賜婚,求來的不是姻緣,是我的死期。


隻不過我的阿嬤替我去死了。


應該死在睡夢中的人是我。


是我啊!


……


阿嬤的葬禮上,我披麻戴孝。


靖王告訴我,是崔景晏在宮門前跪了三天三夜,求來賜婚聖旨。


侯府眾人雖然十分氣惱,但此番行刺卻是成安公主所為。


原本我退婚後,侯夫人已經將公主視為準兒媳,往來十分頻繁。


崔寶珠甚至已經開始叫公主嫂子了。


可崔景晏卻整日躲在書房寫摺子。


上書求旨不成,竟然宮門跪求。


陛下念他心誠,隻得答應。


成安公主自覺受辱,於是派刺客前來刺殺我。


隻要我死了,崔景晏求再多聖旨也沒用,他總不可能娶一具屍體的。


可崔景晏不相信。


他堅持認為是我這小院不安全,進了毛賊。


成安公主與大皇子一母同胞,而大皇子和承恩侯府已是一條船上的人。


於公於私,他都不願意再去開罪她。


這就是他幡然悔悟後,所承諾的事事以我為先。


我將最後一遝紙錢放入火盆,慢慢起身走向門邊。


看著天邊獨飛的孤雁,輕笑:「算了,兇手是誰根本不重要。」


核桃有殼,刺蝟有刺。


生而為人,要有菩薩心腸,也要有雷霆手段。


我讓過他們了。


接下來,便讓他們看看什麼叫虎父無犬女。


11


我將阿嬤和小黃狗葬在一處,讓她們做個伴。


然後依照崔景晏的要求,搬回侯府。


婚期仍舊是原本選定的黃道吉日,還有兩個月。


兩個月,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成安公主能刺殺我一次,就能刺殺第二次,第三次。


侯府好不容易擺脫我,結果崔景晏又親自把我帶回來,她們不會沒有動作。


至少,崔寶珠那邊早已氣得跳腳。


雖然崔景晏堅信阿嬤的死是意外,但他還是在我身邊安排了暗衛。


不過暗衛防的是別人,可防不住我。


再次和崔寶珠在花園裏不期而遇時。


她湊到我身邊,說有話跟我說。


我附耳過去,未等她開口,便抬手將她推進荷花池。


崔寶珠自幼怕水,被撈上來時已經嚇暈了。


侯夫人氣勢洶洶想問我的罪。


我兩手一攤:「是寶珠妹妹要跟我說悄悄話,結果自己沒站穩掉下去的。」


跟在她身邊的丫鬟大氣也不敢出。


因為,我做的正是崔寶珠原本打算對我做的,隻不過我率先出手罷了。


崔寶珠一向很蠢。


那些丫鬟真的以為是她自己再次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所以個個嚅囁著不敢說話。


侯夫人也深知這個女兒的德性,立刻偃旗息鼓。


不僅沒有追究,在崔寶珠醒來後被崔景晏訓斥時也沒有替她說話。


崔寶珠吃了這個悶虧,哭得聲嘶力竭。


據說,那天夜裏她對著崔家列祖列宗發下毒誓,一定要找我復仇。


我被她欺負了十年都沒說話,她才吃這一次虧就嚷嚷著復仇。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殺她全家了。


幸好我也正有此意,不算白白浪費她的感情。


而我要的,正是她的憤怒。


一個月後,陛下舉辦春狩。


獵場安營紮寨之後,男子大多隨陛下出發圍獵。


崔景晏出發之前特意叮囑我安心待在營地,不要亂跑。


見我神色懨懨趴在桌子上,甚至蹲下身在我耳邊輕聲說道:「妹妹的確有些任性,你多擔待,母親也並非勢利之人,之前不過是想磨磨你的性子,教養兒媳無非如是,如今她們已經答應我會好好善待你了。」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教養兒媳?


我看是想養一條聽話的狗吧。


不過,我馬上就會讓他們知道,一向聽話的狗咬起人來才更狠。


崔景晏叫我等他帶著獵物回來,晚上他要親自烤肉給我吃。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在心裏對他說:「再也不見。」


他再也見不到我了。


等他狩獵回來之後,就會發現我誤入獵場,被一隻黑熊撕咬得面目全非。


唯一能確認身份的就是滿地的衣服碎片,和那塊他要求我重新掛在腰間的玉佩。


他苦苦求回來的未婚妻,到底被他略微有些任性的妹妹和高高在上的公主害死了。


證據非常確鑿,他安插在我身邊的暗衛就是人證。


崔寶珠屏退下人,親自來我的營帳邀請我午後去後山抓蝴蝶,說以後都是一家人了,想與我重修舊好。


而那個暗衛跟到後山卻突然被一個蒙面高手纏住。


眼睜睜看著成安公主手下的侍衛將一隻餓了半個月的黑熊放在後山,卻無法脫身營救,隻聽到我的慘叫聲。


若非有其他人聞聲趕來,嚇退那個蒙面高手,隻怕他也會被滅口。


崔景晏聽完一言不發。


他握著那塊帶血的玉佩,呆呆坐在後山,直到深夜。


淩晨時,他終於起身回到營地。


他從始至終沒有提起他還有個暗衛。


所以事情順理成章按照成安公主和崔寶珠的設想,被視為一個意外。


公主和崔寶珠看到我的慘狀,甚至還掉了兩滴淚。


隻不過她們沒有注意到崔景晏猩紅的眼睛。


那是他已經瘋魔的象徵。


12


後來,崔景晏終於娶了成安公主。


人前與她恩愛有加,人後卻百般折辱。


他捏著公主的脖子,一字一句告訴她:「不好意思,你拼命要搶的男人就是這樣,你忍耐些,我們還有漫長的一生要度過呢。」


他要用一生來折磨成安公主,也折磨自己。


至於崔寶珠,早就在他的大力舉薦下頂替成安公主前去異族和親。


嫁的是戎狄最為兇狠惡毒的二皇子。


她反抗過,但是沒有用。


陛下捨不得嫁自己的親生女兒,隻能找人代替。


而崔景晏義正辭嚴地表示自家妹妹與公主情同姐妹,代替公主和親義不容辭。


崔寶珠哭破了嗓子也沒用。


而她的好姐妹成安公主也隻是送了她幾件狐裘,連面都沒露。


崔寶珠是被綁上和親花轎的。


年關未過,便傳來死訊。


侯夫人傷心之下,一病不起。


風光一時的承恩侯府隻剩下一個垂垂老矣的承恩侯, 和兩個互相折磨的瘋子。


而我住在靖王那個隱匿坊間的小院, 讀書撫琴曬太陽。


有時靖王也會來告訴我一些消息。


但大多數時候我的消息都來自於樓蘭月影。


那是溫家隨高祖立朝之前就有的部曲,雖然隨溫家一起編入軍中,但他們世代相襲,隻效忠溫氏。


我讓李蔚拿著我的木簪去軍中, 的確能讓他暢行無阻。


但隻要那根木簪出現在軍中,他們便會知道我在京中有難。


崔景晏找的那個暗衛就是樓蘭月影。


他們的首領見到木簪之後, 立刻趕回京城。


可惜還是遲了一步,沒能救下阿嬤。


原本月影首領打算直接召集高手滅了侯府滿門, 可我覺得那樣太便宜他們。


也會臟了月影的手。


我要他們自相殘殺。


事實證明,一切皆如我所料。


靖王順利登基之後,一身常服來小院找我。


就著我手上的炭爐烤火時,他忽然嘆息:「崔家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竟然真的把你當孤女。」


我拿簪子撥了撥炭火,悠悠道:「樓蘭月影的確很多年沒有啟用了, 人們會當成傳說也很正常。


「實際上,這個部曲將永遠存在。


「若是天子不仁, 月影也會替天行道。」


靖王, 哦不, 他現在是皇帝了。


他俯身與我對視,沉聲道:「我是你親自選的,不是嗎?」


是, 阿嬤死後我與他合作。


他協助我在成安公主的陷阱裏反敗為勝。


我助他登上皇位。


春狩那天, 是他找了一個死囚換上我的衣服, 戴上那塊玉佩在後山被黑熊撕咬。


也是他在背後推波助瀾,讓崔景晏的一舉一動全都按照我的預想推進。


更何況,不論於公於私,相較於大皇子, 他都更適合當皇帝。


現在,他如願登基, 我也該走了。


他有片刻凝滯,隨即抖出一道聖旨,澀聲道:「我封後的聖旨都寫好了, 你要走?」


我輕笑:「當然,相較於做你後宮女人中的一個, 每天盼著你分一點點愛, 我寧願做一個讓你想起來就瑟瑟發抖的女人。」


「我的後宮可以隻有你一個。」


我將那根能號令樓蘭月影的木簪簪回發間, 淡聲道:「要做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哦。」


13


溫家的家產和月影留下的暗衛自能保我一世無憂。


所以, 我遊歷天下,看遍紅塵。


偶爾遇到十分可心的地方, 便住上一陣子,膩了就再出發。


邊關的蜜瓜成熟時,我窩在那裏喝酒吃瓜, 足足停留一個月。


某日酒後微醺, 有個年輕小將向我討酒喝。


我便將手中剩下的半壺酒給了他。


可他喝了酒不夠,還跟到我的住處向我自薦枕席。


說是從我第一天踏入邊關,就十分愛慕我。


嚇得我酒醒大半。


可細看眼前寬肩窄腰, 英姿颯爽的青年,竟也十分心動。


一夜風流後,我問他叫什麼名字。


他說他叫李蔚。


「哦……


「什麼!李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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