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最後妥協到,孩子至少不能進顧家。


  於是這件事就這麼敲定了。


  從小到大,湯茵沒受過委屈,可就是覺得爸媽乃至“姨媽”一家都不喜歡自己。


  隻表哥顧宇珩對她還算好。


  沒多久,她這養母和養父離婚,養母一個人帶她,再然後養母也得了病去世。


  她最後輾轉還是進了顧家的門。


  她進顧家門的時候沒多大,顧總很喜歡她,她“姨媽”顧太太卻好像很不喜歡她,但又對她表現出一種意外的體貼和關照。


  她是後來才知道,顧太太是因為顧總耳提面命不許苛待她才對她和顏悅色的,大約還有是親妹妹養大的緣故,顧太太對她的感情太過於復雜,連湯茵都能察覺到不對勁。


  再後來,顧太太大約是妥協了,好像自己勸服了自己:隻要對這個私生女好,把她當外甥女,就不會痛苦了。


  湯茵很小的時候就敏銳地覺察到,金錢和利益真的是很好的東西,它牢牢地把人困住,可以讓人幹出完全違背自己本心的事。


  同時她也痛恨金錢帶來的虛偽和算計。


  因為即便她什麼都知道,知道顧總對她的喜愛高高在上,甚至帶著對她媽媽的看不起,一邊覺得她是他的女兒,一邊又看不上她身上某些淺薄和粗鄙的地方,覺得她身上另一半的基因十分骯髒。


  也能感受到“姨媽”偶爾看向她的目光帶著鄙夷和刻薄。


  那些人給了她體面和優渥的條件,但金錢像一把枷鎖牢牢鎖住她,她什麼都不敢做,稍微表現出一點“不懂事”“不體面”“不聰明”,就要被鎖在家裡關禁閉。


  真是可笑。


  她上學時候就很討厭梁思憫,現在更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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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起來一點都不懂事禮貌乖巧,但沒有人苛責她,沒有人要求她,沒有人會因為她不夠妥帖而如臨大敵,像是天要塌下來了。


  為什麼……她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甚至還有一個近乎完美的聯姻對象。


  唯一讓人痛快一點的是,季家越來越輝煌,伴隨著的,是中昇的墜落。


  或許是太了解顧太太的處境,湯茵推己及人,對梁思憫都忍不住產生了一絲憐憫,她那麼高傲的一個人,以後要看著別人臉色過活,不知道會不會崩潰。


  “沒事,大家都是老同學,你要是實在有什麼困難,大家也可以幫幫你。”湯茵看梁思憫垂下頭顱,露出悵然若失的表情,終於露出一絲微笑,說的懇切。


  但實在是風涼,梁家的事兒誰都知道和大勢所趨,就連季家都沒辦法力挽狂瀾,更何況他們這些人。


  路寧的無語都快貼腦門上了,她太了解梁思憫了,她看她這表情就想笑,沒想到湯茵還真接茬,也不知道這腦子是怎麼長的,就算梁家沒落,梁思憫她也是季暘的老婆,哪怕季暘和梁思憫關系不好,那一天沒離婚,一天就是老婆,顧家的產業百分之八十都依賴明達,顧宇珩就差把季暘供起來了,得罪梁思憫到底有什麼好處?


  她其實有點理解湯茵,私生女當然憋屈,但怨天尤人有什麼用,顧家對她還算和氣,她不抓緊時間給自己謀點利益,整天淨琢磨點沒用的。


  但她倒是樂意看戲,每年的同學會都是一場大戲,今年這戲格外大,畢竟梁思憫從小就是個人群焦點,她什麼都不說往那兒一坐就是存在感最強的,這會兒演起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剛還一群人竊竊私語,說季暘和梁思憫結婚後關系一直不怎麼好,每次見這倆人,互相都沒給過對方好臉色。


  不然怎麼會上新聞呢!


  隨便一拍就是感情不和的鐵證。


  所以大概這會兒看她也都是覺得唏噓可憐。


  一個叫陶明凱的突然也開了口:“憫姐別這樣啊,看著怪叫人心疼的,季家的門不好進啊,況且你這現在……”他意味不明笑了笑,“憫姐你太強勢了,男人還是喜歡溫順體貼的。”


  意思是你都這樣了,該放下身段就得放下身段。


  路寧抬頭看了一眼,心道,這兄弟也很有勇氣,上學那會兒調戲梁思憫被梁思憫一腳揣到護欄上磕斷一根肋骨,都沒能讓他長記性。


  梁思憫偏了偏頭,眼睛眨了好幾下,像是強忍淚意,又強撐笑意,話題突兀地一轉折:“路寧明年準備再開家分店,她拿下了法拉利的獨家授權售後,還有幾套改裝新方案很頂,你們誰有需要,記得找她。”


  這架勢,實在是很像憋著委屈無處訴說,隻能強行轉移話題來緩解悲痛。


  路寧不得不承認,梁思憫扮起來委屈,很有一種我見猶憐的勁兒。怪不得哭一鼻子,能訛季暘兩百萬,這誰看了不心軟。


  一群人愣了幾下,然後紛紛有人響應:“害,多大點兒事,留個名片,我那輛蘭博真好想改一下。”


  氣氛陡然有些沉重,像是梁思憫得了絕症,臨終前就那麼幾點心願,大家都忍不住有點想替她完成了。


  她張口又說:“杜若楓搞了部電影,大制作,挺好一項目,投資已經落實了兩個億了,不缺錢,不過你們誰有興趣可以跟一個。”


  確實不缺錢了,但投資當然是多多益善。


  梁思憫這麼說,給項目抬抬價。


  也有點做人情的意思。


  這種為別人好的態度,顯得有那麼點諂媚,大家挺受用,當下就有人說:“之前我爸公司評估過,我打一招呼吧!跟投五百萬。”


  “才五百萬?你打發要飯呢!”


  “咱能力不就到這兒了嗎?您請。”


  幾個人一掰扯,差不多又多了兩個億的口頭承諾。


  梁思憫估算著差不多了,準備眼淚抹一抹收手。


  湯茵卻看大家突然真開始關心她,十分不爽,突然說了句:“梁大小姐對姐妹們真是上心,以後就算離婚了,也不愁去處了,隨便誰收留一下,日子照樣好過。”


  沒人附和,都看鬼一樣看她,心道大家都暗戳戳看樂子,怎麼還有人頭這麼鐵的。


  隻湯茵從前一個小姐妹,忍不住跟了一句:“估計不太行,路小姐要跟著周總,杜小姐被杜老板看著……”


  諷刺路寧和杜若楓也不過是掛件,沒人權,收留不了梁思憫。


  別人說自己什麼,梁思憫是不大要緊的,但說路寧和杜若楓,她一百個不爽。


  隻是梁思憫剛要開口,路寧拉了她一下,路寧太了解梁思憫,但她不想讓周承琛變成話題,她和周承琛的關系沒有那麼惡劣,但也遠沒有梁思憫和季暘的關系這麼親密,經不起波折。


  梁思憫忍了又忍,憋住了。


  杜若楓和杜少霆的關系也不好對外人講。


  湯茵看她啞口無言,頓時覺得痛快,又說一句:“梁小姐命一向好,沒有季總,也會有陶總,陳總,不愁行情啦!”


  陶明凱剛還在調侃梁思憫,湯茵提陶總就是故意惡心梁思憫的,誰不知道陶明凱出了名的私生活混亂,上學那會兒就不安分,調戲梁思憫鬧得沸沸揚揚的。


  陶明凱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身邊幾個人跟著笑起來,手肘戳了戳他,像是在說:豔福不淺吶。


  這場面過於惡心,梁思憫卻沒理會陶明凱,隻是抬頭看了一眼湯茵,扯了扯唇角,仿佛一點沒聽出她語氣裡的惡意,笑得純良無害:“湯小姐命也很好啊!我看顧少對你十分上心,既然不是湯太太親生的,說不定到時候可以親上加親?”


  誰都知道這倆同父異母,隻是顧家不認她,那明面上她隻能姓湯。


  湯茵早就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她私生女了。


  但沒人明面上說,至少不敢當著她面說。


  這還是第一次被人指著鼻子侮辱。


  “梁思憫你有病?我再怎麼著也不用你說,你自己又好到哪兒去。季暘真是瞎了眼才會答應跟你結婚,就你這爛脾氣,遲早跟你過不下去,你家都這樣了,也不見你收斂一點,等你什麼都沒有了,你以為自己真的魅力無窮?有你看不完臉色的時候。”湯茵情緒上頭,開始口無遮攔。


  宋婉青嚇一跳,忙去扯她。


  梁思憫卻突然覺得好笑,隻是還沒開口,侍應生推了門,做了個請的手勢,季暘邁步走了進來,還沒進門就聽了一耳朵汙糟話,這會兒臉色冷若冰霜,眉頭緊鎖,看起來壓迫感十足。


  包廂裡突然安靜得落針可聞。


  甚至都沒人來得及打招呼。


  隻梁思憫突然瞪了他一眼:“你坐那兒,別過來。”


  還知道過來,還知道他還有個老婆啊!他怎麼不長在公司。


  她指了指沈明聿旁邊。


  季暘走向她的動作一頓,有些無奈地推了下眼鏡,然後挨著沈明聿坐下來。


  沈明聿歪頭看他,故意沒壓聲音:“你又惹你老婆生氣?”


  季暘攤了下手:“什麼叫又,別挑事兒,這是愛,你不懂。”


  沈明聿:“……”


  季暘抬頭看了一眼湯茵,冷淡地叫了聲“湯小姐”。


  但他還沒繼續開口,梁思憫先冷下臉來說了句“閉嘴”。


  從小到大她就沒讓人替自己出這種頭,長大了也不需要,湯茵憋著她還能當看不出來,這事兒她懶得計較,她今天來本來就不是給自己找樂子的。


  但湯茵跳她臉上輸出,季暘再出來說話,她成什麼了?


  她看著湯茵,黑白分明的瞳仁盯著人看的時候顯得特涼薄。


  “別人稍微一激你就開始口無擇言,我都不需要怎麼著你,你好日子在後頭呢!你錯了,我梁思憫這輩子都不需要看著誰的臉色過活,我十八歲繼承的第一筆遺產來自我姨奶奶,我賺的第一桶金替我買了第一輛車,從那之後我揮霍的每一筆錢都寫著梁思憫的名兒,季暘跟我爸媽生意上來的往來跟我有個屁的關系,他看不看得上我我都不靠他生活。”


  湯茵錯愕地看著她。


  第一次覺得梁思憫這麼陌生。


  梁思憫陡然覺得有些無趣:“你想靠誰生活想看誰臉色是你自己的事,不用來意淫我,我挺有錢的,這輩子都花不完,季暘哪天破產了我還能養一養他。沒錢也不丟人,自己什麼本事沒有隻想著靠別人,當個米蟲都不能提供點精神價值隻會怨天尤人,憐惜自己不能當個硬氣的米蟲,你是真離譜啊!”


  周圍靜悄悄的沒一個人說話,湯茵就那麼僵在那裡被數落。


  她輕飄飄語氣都沒什麼波瀾的話,比顧宇珩的巴掌還疼。


  “梁思憫……”她很想反擊點什麼,可她突然之間隻覺得渾身發冷。


  顧宇珩姍姍來遲,站在門口聽完了梁思憫的話,他似乎這會兒才突然驚醒,沈明聿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梁友明移居美國後就沒了消息,但當年他也不過才五十多歲,到那邊養老還是繼續其他事業也沒人知道。


  都知道梁友明的太太是個混血,但對她的家世卻知之甚少。


  梁友明帶大的孩子,又怎麼會是泛泛之輩。


  他突然感覺到巨大的荒謬,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完了。


  他幾乎是頭腦發懵地走了進去,忍著臉疼和不安諂媚地看著季暘和梁思憫,不住地賠禮道歉,說自己妹妹最近心情不好,腦子有點糊塗,胡扯八道大家別放在心上。


  沒人理他,他驚慌地把人帶走。


  場面鬧得挺僵,不過都是人精,隨便起個話頭,就仿佛湯茵沒來過了。


  宋婉青坐立不安,終於也不安地默默起身告辭了。


  她好像在這一瞬間,才徹底意識到,自己差了什麼,又渾身冒汗,知道自己還安然無恙,大概是因為自己真的很不值一提。


  就在昨天,她還覺得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她不為自己爭取,沒人替她籌謀,可她這會兒才突然意識到,她潛意識裡把梁思憫當可以踩踏著上位的弱者。


  這種籌謀,不過是另一種對自我的踐踏。


  欺凌弱小者,恆有強者欺之。


  她走出酒店,外頭冷風吹過來,她感覺到徹骨的寒冷。


  沈明聿覺得很好笑的一件事是,他餘光裡看到隔壁一男的拿著手機在搜梁正平的母親有什麼兄弟姐妹。


  他歪頭看了一眼季暘:“你有福了欸,以後破產了也有人養。”


  季暘笑了笑,看向遠處已經和路寧又談笑風生仿佛那小插曲早就拋諸腦後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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