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正好來送餐和酒水的服務員就在她前面。


因此門開的時候,沒人注意到她。


還是在玩花牌的陸嘉澤回頭瞧見,喊了句:“夏仰妹妹來了,杵門口幹什麼?進來啊,阿宵剛被老板喊去旁邊調酒了。”


段宵是這熟客,和酒吧老板是朋友,時不時會調幾杯酒作為夜場的新口味。


他這麼一說完,包廂裡其他幾個人也往她這看過來。三個男生是他們圈子裡那一幫興趣相仿的太子爺,都是熟臉。


但是,夏仰視線落在了那個叫“盧松”的男生和剛才彈吉他的那個女生身上。


他們居然是段宵的朋友。


其他幾個男生倒是面色如常地和她打了招呼。


盧松撇開視線,臉色微變,低聲問旁邊的陸嘉澤:“她是段哥的妞兒?”


“是啊,就一直帶在身邊那個,叫夏仰。”陸嘉澤看著他有些惶恐的表情,笑了,“怎麼了這是?”


“有點誤會。”周棲曼打著馬虎眼起身,簡單三句話概括,“剛才小松在樓下撞著她,不小心把酒灑她身上了,還沒來得及賠禮。”


盧松接收到她的暗示,連忙點頭:“對對,是我眼瞎,沒看到人就撞上去了。”


他解釋完又看向門口,笑得有些諂媚:“夏仰是吧?我自罰一杯哈,別生氣!”


說著,就端起邊上一杯酒給悶了。


幾個男生在一旁起哄地笑嘻嘻說“小松真男人!”


陸嘉澤一聽就這小事兒,看向夏仰,無所謂地朝她說話:“過來啊,我跟你介紹一下,這個叫盧松…這位是周棲曼,跟我們一樣喊棲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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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語氣熟稔,像是認識很久了。


夏仰站著沒動,淡著一張臉睨向他們這一塊的人,也對“周棲曼”這個名字有了點記憶。


在地上撿避孕套那個,段宵罵過她有病。


而周棲曼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人。


女孩扎著丸子頭,幾撮零散的碎發落在頸側,高瘦氣質好,像隻白天鵝。五官純又嬌,精致秀氣的臉,神色間卻有股不自知的疏冷感。


確實和盧松說的那樣,看上去就挺有挑戰性。


段宵是一眼鋒利,她卻是一眼柔和清豔。完全相反的兩個極端,也不知道怎麼處到一起的。


這倒不是周棲曼第一次見到她,上一次回國意識到段宵身邊有人後,她就找陸嘉澤打聽過。


知道是個京大的舞蹈生,也看了眼她在學校官網上的跳舞視頻。


但見到真人,還是有些被驚豔到。


各懷鬼胎的思量間,門外有人進來了。


是段宵。


看著背影認出來人,段宵攬上她肩往身前帶,勾頸問了句:“剛來?餓不餓?”


一群人都在看著,他也從不收斂這份親密勁。


周棲曼神色微頓,下一刻又揚起個調侃的笑插話:“她剛來,菜都上了,就等你過來一塊開吃了。”


盧松緊張地看著他們,生怕夏仰把剛才在樓下的事兒給說出來。他們這一圈人背景都不差,但對段宵多少都有忌憚。


但夏仰還沒開口,周棲曼倒主動提了一嘴,輕描淡寫的開玩笑語氣:“剛才小松不知道夏夏是你的人,差點得罪了她。”


段宵摟著她進去坐,看過去一眼:“什麼?”


“我下樓端了杯酒,沒留心撞到嫂子。”盧松哪敢讓他知道剛才差點泡了他的女人,避重就輕,拿起喝空的酒杯晃了晃,“已經自罰一杯了。”


段宵看著夏仰沒什麼反應,握過她指尖玩,慢悠悠道:“一杯哪兒夠?”


盧松一聽他這話,趕緊對瓶吹了一大半。喝得猛了,打了個酒嗝,再次道歉:“嫂子真對不起,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眼瞎的計較!”


“好了好了,也就夏夏人美心善。”周棲曼唱著雙簧。這圓場打得特別絲滑,也顯得大氣,“大家伙兒都過來吃飯吧。”


樓下那事兒就這麼翻篇。


這種情況,夏仰也懶得再繼續追究。


聽他們聊天間,才知道今天是給周棲曼慶賀開了間錄音棚小工作室,幾個老朋友才在這裡組了個飯局。


她雖然在倫敦讀書,但臨近畢業,回國也勤快,一有假期就往回飛。


酒過三巡,佳餚減半。


段宵停下筷子,在那剝了個橘子,一瓣橘肉往旁邊塞過去。夏仰咬了一口就皺起臉,推開說“酸”。


他樂得把牛奶給她端過去,把她咬剩下的那瓣橘肉丟進了自己嘴裡。


周棲曼餘光看著他們的親近程度,心裡思緒萬千。段宵這潔癖的少爺脾氣,居然也會這麼伺候人。


她面色不改地問:“夏夏沒怎麼動筷子,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整頓飯吃下來,夏仰一直在吃菜,還是過了茶水去油腥去辣鹹的,其餘時候就是在吃果盤和沙拉了。


同是女生,當然知道這得要多大的魄力。


段宵拿著餐巾擦了擦手,是了解的語氣:“她要比賽了,得控制體重。”


“我聽嘉澤說你是學舞蹈的,我有個認識的朋友也在你們京大。叫葉妍妍,你認識嗎?”周棲曼說,“不過她比你大一屆。”


夏仰抿了口茶:“認識,葉師姐是上次校內選拔賽裡的第二名。”


荷花賽不限年級,大一到大四都能參加,但代表學校比賽的個人舞隻有一個名額。


因此前段時間,校內舞蹈系開展了一次選拔賽。


“我朋友的專業能力是不錯,以後多半能當首席。”周棲曼笑笑,沒反應過來地多問了一句,“那第一名是?”


夏仰看著她,微微勾唇:“第一名是我。”


“…”


空氣凝滯兩秒鍾。


一邊的段宵聽著沒忍住笑了出來,伸手饒有興致地捏了捏夏仰的臉:“這麼能耐。”


他是最清楚不過的,夏仰也就表面上看著溫柔軟糯,但跳舞就是她的統治區,她在這話題上從不落人下風。


“見笑了啊,我家這個不怎麼謙虛。”


段宵嘴上是這麼說,但在場的誰聽不出來他那驕傲勁。


陸嘉澤第一個看不慣,笑著罵道:“行了啊你,又不是你跳舞拿第一!”


“嫂子牛逼!來來來,敬嫂子一杯。”


“又漂亮又有魅力,是我段哥高攀了哈哈哈。”


都是一群在家族長輩間裡練就出來的人精,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席間穿插著一群大男生們半真半假,半恭維的揶揄笑聲。


飯吃完,服務員來收桌。他們還在玩牌,又說待會兒要去樓下聽周棲曼的樂隊唱幾首歌。


夏仰中途去了趟洗手間。


出來後,聽見走廊牆角那的聲音,腳步頓了頓。


“多虧剛剛棲姐你幫忙,我真怕那姑娘跟段哥告狀…他那脾氣,我怕是今晚要吃不了兜著走了。”盧松心有餘悸。


周棲曼在抽煙,輕笑了一聲:“下次機靈點兒,阿宵身邊第一次留著個女孩兒。”


盧松不以為然:“你還真以為是談對象啊?我私下問了他們,都說他倆不算是正兒八經地談…等段哥新鮮勁過掉,倆人自然就吹了。”


“真的假的?”


“真的啊。”盧松笑著說,“還是你說話有用,畢竟你算段哥初戀吧?當初你要是沒出國,青梅竹馬,一段佳話啊———”


“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就別提了。”周棲曼聽著他這句話,摁滅了煙。不甘的情緒散開了些,“大家都多大了,現如今身邊也各自有人陪。”


他們回了包廂裡,夏仰才從洗手池那走出來。


她聞到走廊的煙味,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沒想到周棲曼突然又走回來撿起了落在過道垃圾桶上方的打火機。


兩個人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對上了視線,都沒先說話。


周棲曼也在想她剛才有沒有聽見他們聊天,禮貌性地笑了笑。


有人在身後喊了句夏仰的名字。


她回神轉過頭,看清那男人的臉:“祁先生?”


是機構那位為了女兒來學古典舞的祁元明:“巧了在這碰上你,和朋友吃飯呢?”


“嗯,吃完了。”夏仰把包拎好,看了眼周棲曼故意磨蹭的背影,淡聲,“正準備走。”


“回學校嗎?我送你一程吧,正好要經過那邊,也有點事兒想找你說說。”


“那麻煩您了。”


夜幕低垂,道路上的車燈像一片綿延點點的紅海。


夏仰拿出手機,打了一行字發送了信息過去。大概是今晚攝入碳水超標,她有些過於飽腹,魂不守舍地看著車窗外面。


彼此都剛吃完飯,祁元明怕開空調會悶,打開了點車窗:“夏老師啊,跟您商量一下,下周要去隔壁市出差,課上不了了。”


夏仰點了點頭:“好的。”


“你怎麼一路上悶悶不樂的?”


“我在想‘初戀’。”


祁元明“啊”了一聲:“你失戀了?”


“不是,我沒有喜歡的人。”夏仰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記得這一句,若有所思地說,“隻是在想‘初戀’是什麼感覺,是不是都很難忘?”


祁元明看她也才19、20歲,沒想太多,闲侃道:“當然了,初戀很美好的,我初戀就是我前妻。離婚兩年多了,我還是忘不了她。”


“這麼喜歡,那為什麼還…”


“她要走,這兩年來我都快因愛生恨了。”


祁元明輕描淡寫笑著說了這幾個字,就終結了這個話題。


【宵禁】:我吃飽了,先回去了,你慢慢玩。


夏仰這條信息發過去的時候,周棲曼正提起:“阿宵,夏仰剛才和一男人走了,是你也認識的朋友嗎?”


段宵合上手機,低眼點了支煙。


青白煙霧從唇邊溢出來,籠著他英挺的眉骨,狹長眼尾恹恹地收攏,男生嗓音裡裹著酒液的懶慢:“她跟我說了。”


周棲曼看著他表情,卻又好像是在不高興,試探地問了句:“她是不是不願意和我們一塊玩啊?我聽嘉澤說你和她…”


段宵最不喜歡聽別人說夏仰不願意跟他,眸色漸冷,不耐煩道:“管好你自己,少打聽我和她的事兒。”


周棲曼臉色一白。


她在十四歲時就認識他,對他這些年的變化也都看在眼裡。


他早已不是在初一那年被接回段家的混小子,羽翼越豐滿,年少時的張揚狂妄也更甚。


以前還能多說上幾句話,可從她高三那年轉去英國後,接近他就越來越難。


他們之間,好像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段宵這酒喝到了近十點才回來,他下意識認為夏仰已經回了學校,進屋後開門的動靜也大。


直到客廳那的燈亮了起來,趴在沙發那看電影的夏仰眯著眼朝他看過去,一臉“你是不是吃了炸藥”的疑惑不解。


她換了冬日裡的睡衣,是件卡通版的垂耳兔款式,帽子上兩隻耳朵垂下來,看著脆弱又純潔。


段宵擰著眉:“你怎麼在這?”


夏仰也皺眉,撐著臉反問道:“那我走?”


“你走一個試試。”他撲過來,半壓在她身上。嗓音被酒液灼得很沙,低聲道,“今晚怎麼這麼乖,還在家裡等我回來。”


她仰了仰脖子,辯駁道:“我不是等你,我在看電影。”


段宵完全不聽自己不滿意的話,炙燙的呼吸埋在她鎖骨處,手掌攔著她細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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