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們時不時會說:“程先生的意思是……”


  他這個人口是心非,嘴上說著跟舒晚鏡不親,實際上還是很盡心盡力的。


  回憶展裡有一個非舒晚鏡作品區域,孟聽枝看過草擬作品的名單,一部分是舒晚鏡生前的個人收藏,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程濯這幾年天南海北地買回來的,舒晚鏡欣賞的那幾個畫家,他記得比誰都清楚。


  翻完會議紀要,孟聽枝把微信裡昨晚的未讀群聊也看完了。


  牆繪組隻剩掃尾工作,散伙飯必須安排的熱熱鬧鬧,幾個學姐在群裡商量去哪家店,說吃完要不要去唱歌,也艾特了孟聽枝,問她的意見。


  孟聽枝回復隨便後,聽到門口漸近的腳步聲。


  她一看手機右上角的時間,已經是數字六開頭,樓下散場,程濯上樓了。


  孟聽枝本來睡在床邊,往裡挪了挪,見人進來說:“困了嘛?”


  程濯沒朝床邊走過來,“等會兒,我去洗個澡,身上煙味重。”


  熬夜後的嗓音沉倦,他神情倒是沒疲色。


  孟聽枝特別喜歡他在這種狀態下笑,唇角微微一翹,不走心,卻很招人。


  他解開襯衫扣子,進浴室快速淋浴,頭發吹成七八分幹出來。


  孟聽枝剛剛聽著浴室哗哗的水聲,一直在等他,等他真出來了,她把溫暖的被子一掀,像將自己的小天地敞開一般邀請他光臨。


  程濯抱著她往床中間挪了挪,就手關了床頭的燈。


  “你怎麼還不睡?明天幾點過去?”


  “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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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濯從後將臉埋在她肩窩裡,悶悶應聲:“那睡吧,我下午送你過去。”


  孟聽枝微訝:“你送啊?”


  “瞧不起誰呢?”他裝兇,把孟聽枝的下巴捏轉過來,他在她餘光裡懶懶地撩了一下眼皮,又低了聲跟她說:“鄧銳明天女朋友生日,請假。”


  孟聽枝的驚訝更上一個層次,“啊,鄧助理有女朋友?”


  程濯真笑了。


  “這話我要拿去告訴鄧銳。”


  孟聽枝反應過來,估計是懷疑她又瞧不起鄧助理了。


  這人很壞,老愛不動聲色在外頭散播她的壞話,孟聽枝不太靈光的廚藝已經眾人皆知,開車技術也慘不忍睹。


  現在他又要傳她見人就瞧不起了。


  “不許說!”


  “你還挺霸道。”他低笑一聲,在被子下捏她的腰,她哪裡怕痒哪裡敏感,他一清二楚。


  霸道?新壞話又來了?


  “不是!”孟聽枝抗議,從他環抱的雙臂間費力地扭了一個身,“我不是驚訝鄧助理為什麼會有女朋友,我隻是驚訝,你那麼奴役鄧助理,讓人做這做那,跑斷腿還要當司機,他怕不是二十四個小時掰碎了在用,哪有時間交女朋友啊?”


  這番體恤鄧銳的話,程濯沒怎麼聽進去。


  她不常住這邊,一周來個一兩次,頻率不高,存在感卻極強,浴室充盈著她用的那款身體乳味道,連床也被她睡得溫暖馨香。


  他剛剛一躺進來,抱著軟乎乎的孟聽枝,沒一會兒就神經放松來了困意。


  本來困意漸深,她這麼一說,程濯不睡了,徹底睜開眼,輕蹙眉梢,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個關鍵詞質疑道:“奴役?”


  孟聽枝心虛地應著,“嗯……”


  程濯捉住孟聽枝的手腕往枕頭上一按,她整個人被迫躺平,接受他居上俯下的注視。


  話可以草草聽,罪名要細數。


  “天都沒亮,不睡覺,在我耳朵邊心疼別的男人?孟聽枝,你可真好。”


  他手指修長,做翻折睡裙的動作也格外靈巧,手掌就勢貼在她腿根盡處,如拂軟雲般地順那一線暗隙劃上去。


  單薄的蕾絲布料,中央可憐巴巴縫繡了一個小蝴蝶結。


  他手就停在那裡,涼薄指背玩弄似的繞圈打轉。


  最後壞心地揪一下,松緊“啪”的一彈。


  他俯在她耳邊,聲音似金玉封住夜喉。


  “行啊,我不奴役他了,我奴役奴役你吧。”


第34章 好品德 程老板這個人很有同情弱小……


  藝術院學子很講情調, 連每次決定去哪兒聚餐都像在討論畫展主題一樣,你一句我一句爭個半天,往往前幾個提意見的愣頭青都會成為炮灰。


  等消息刷到99+, 一位學姐像寶劍出銷一般總結。


  “不就是好吃, 好玩, 還要出片率高的地兒, 榆錢門大街?先吃地道蘇菜,再去新室館, 剛好曾珥的紙雕時空挪到那兒了,現在團票還便宜呢。”


  一錘定音。


  收尾工作結束,幾個有車的學長學姐分配了怎麼坐車過去。


  孟聽枝也有車, 可就算經過程濯手把手教導,她也欠缺膽子開出來載人,默默坐上了許明澤的車。


  有女生說吃完飯,熱氣燻天,妝估計花的都不知道怎麼下手補,怎麼去拍照啊。


  一想也有道理,於是先去了曾珥工作室的紙雕展, 白色主調,油彩紙雕,大片純色和集中性的解構主義,讓場景復雜又分明。


  贊嘆完曾珥不愧是美院的天花板後, 拍完照, 一行人步行去榆錢門東街。


  這片都不是老建築了,翻新又做舊,古城底蘊的腔調拿得很重,在這兒開店, 不起個一聽就覺得是個老字號的店面,都愧對這條街的歷史風情。


  所以哪怕是家川味冒菜店,也得掛一個墨綠吊牌寫著古方秘制。


  孟聽枝他們一行人在冒菜店對面的紅泥館,酒酣耳熱的下半場,暖氣太足,孟聽枝去開了窗。


  街上人很多,星星點點的燈火延伸到盡頭。


  “孟聽枝,你不吃了嗎?”


  桌上推杯換盞,許明澤喝了酒,臉色也紅,擦完眼鏡上的霧氣再戴回鼻梁上。


  孟聽枝搖搖頭,說吃飽了。


  散場時,醉了一半的人,孟聽枝扶鬧騰的學姐乖乖上車費了好大勁,一開始學姐還好好的,忽然說到分手,再說到渣男劈腿,學姐流著眼淚跟孟聽枝大吐苦水。


  “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


  孟聽枝使勁把卡在車門邊的學姐往裡頭推,紋絲不動,學姐頂著張火燒似的醉臉,扭身大著舌頭問:“你就說我說的對不對!”


  孟聽枝哄小孩似的點頭:“對對對。”


  順了毛,人終於上了車。


  等車子都走了,孟聽枝看到最後結賬出來的許明澤,除了小票,手裡還拿著兩瓶酸奶。


  “老板送的。”


  他笑著朝孟聽枝遞,孟聽枝接了一個過來。


  兩人就站在店前,人來人往,剛剛包廂裡的熱鬧還在腦海裡沒散盡。


  許明澤看著孟聽枝。


  她始終溫和清醒,這樣的女孩子起初存在感極淡,可一旦當你開始注意她的好,在意她的好,她身上那股靜水流深的氣質,會叫人難以自控地被牽引。


  “年後你會來工作室嗎?”


  孟聽枝擰開酸奶喝了一口,寬瓶口碰到上唇,留下細細一圈白,她伸手抹去,一抬頭,幹淨的眸子放大,微驚的樣子像被臨時抽查到作業。


  “是陳教授讓學長來問我的嗎?”


  陳教授的工作室在美院不是一般難進,資歷差的某屆甚至一個名額都沒有,孟聽枝清楚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不是,是我想知道你會不會來?”


  許明澤不能說謊,也不想說謊,眼神裡有一種豁出去的坦白。


  可惜孟聽枝並沒有看他。


  她在看微信,剛剛吃飯的時候鄧助理問她在哪兒,說要過來接她。


  孟聽枝驚訝不已,“你不是給女朋友過生日?”


  那頭好久沒回復,等桌上又上了一道菜,才有新消息進來。


  鄧銳:“過完了。”


  孟聽枝猜測:“不會是他隻給你放了白天的假吧?剛天黑你就上崗了?”


  鄧銳:“差不多。”


  孟聽枝真心同情:“那你女朋友沒意見嗎?你應該跟他多爭取一下,多陪陪女朋友的呀。”


  鄧銳:“怎麼爭取?”


  點菜的時候,孟聽枝沒有發表意見,桌上的菜沒幾道對她胃口的,剛好也不餓,就一心一意跟鄧銳聊起天。


  給他支招,教他那位程老板怎麼攻略,吃軟不吃硬,特別好哄,雖然有點資本家的腹黑,但大抵做到賣慘示弱,就算成功一大半。


  程老板這個人很有同情弱小的好品德。


  聊完,孟聽枝給鄧銳發了自己的用餐地址,讓他到了再給自己發消息,這會兒就是鄧銳說已經到了,問孟聽枝在哪兒。


  孟聽枝回自己待會兒去小十字路口,回完消息才發現晾了一會兒許明澤,她抱歉地笑了笑,坦白的回答:“應該會去的。”


  許明澤眼裡亮起光,追問下去:“你猶豫的是什麼?”


  “或許是覺得自己能力還不夠,工作室的節奏太快了。”


  許明澤松了一口氣,“你不用擔心這個,到時候會有人帶你的。”


  孟聽枝點點頭,應了一聲好。


  “那我送你回家吧?還是你想在附近再逛逛?”


  “不用了,”孟聽枝大方婉拒,“待會兒有人來接我。”


  恰好這時,手機裡跳進一條新消息。


  “孟小姐,我看見你了。”


  孟聽枝回頭,看見不遠處停靠在路邊的黑色SUV,在榆錢門這種網紅街,BBA的車子倒也不算打眼,倒是車牌號很值得細究,八是好數字,七上八下,某種風水論調裡,七比八更好。


  跟許明澤告別後,孟聽枝朝車子走去。


  走到一半,駕駛座的鄧銳也下車來迎她。


  從這兒看紅泥館門口,視線無遮無擋,鄧銳跟在孟聽枝身邊,小聲又著急地問:“孟小姐,剛剛那是誰啊?”


  孟聽枝對他的八卦有點意外,他們這種給資本家做特別助理的,不說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那也得會十六七樣,裝聾作啞隻是基操。


  不過孟聽枝不心虛,也無需遮掩。


  “是工作室的學長。”


  鄧銳走在前頭,給孟聽枝拉開車門,欲言又止地站到一旁,孟聽枝一腳剛邁出又收回,轉頭看向鄧銳,跟他打商量。


  “鄧助理,就是你剛剛看到的事,能不能不要讓程濯知道?”


  鄧銳神情一僵,朝孟聽枝身後快速看一眼,收回目光,欲言又止的意味後又多了一層自求多福的祝願。


  孟聽枝凝目,還沒看明白鄧助理這副表情是什麼意思,身後敞開的車門裡就傳來一道清越又熟悉的男聲。


  “行了,你別為難他了,跟我講,你不想我知道什麼?”


  閱讀燈被按亮,當頭柔和照下,孟聽枝直接看傻了。


  他手裡轉著一個套著灰藍格子殼的手機。


  鄧助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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