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自沈星海出現後,三徒弟天天就見到這孫子親昵又熟絡地同葉疏白打交道,每聽一句“葉師兄”,他們的心就梗一次。


  更可怕的是,他那兩個還流鼻涕的小徒弟管葉疏白叫“葉師伯”,這就要了他們五百多歲的老命了。


  好在這樣的折磨沒持續太久,魔舟在行了大半個月後,終是逐漸駛出迷霧。


  他們已離開外海界域,眼下這片海域,正屬於吹雪島下轄範圍。


  越往北行,天地間的靈力越是深厚,幾個靈氣被封絕的修士頓感身體重新變得輕松自在,站在船頭看著逐漸變得清朗湛藍的天空,有種如獲新生感。


  溫雲牽著氣息越發衰弱的阿花婆婆走到船艙外,後者的時日已不多了,體內的靈力亦是隻出不進,即將重歸這天地間。


  “婆婆,我們離開魔界了。”溫雲輕聲同她說著話,遙遙地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所大島:“那兒就是吹雪島下轄的凡人所居之處,也是你們的家鄉。”


  阿花婆婆仰頭看了看天空,而後又看看這片清澈如藍玉的海水,眼中既欣喜又膽怯,所謂近鄉情怯約是如此。


  過了許久,她才對著艙中其他遺民招呼道:“快出來吧,不用躲了!”


  孩童早就趴伏在船邊欣喜地打量著陌生的一切了,但是那些成年人則略有遲疑。


  他們在地下生活太久了,久到都忘記了在地上該如何堂堂正正站立。


  他們習慣了在黑夜中偷偷爬出洞穴尋找食物,呼吸新鮮的空氣,所以當初在昏暗的迷霧中時他們並不覺得不自在,但是自走出迷霧後,他們就躲在船艙中不敢再出來,因為這片明亮的天地讓他們不安而退縮,陽光與自由是他們渴望到不敢觸摸的東西。


  阿花婆婆嘆口氣,顫聲說:“你們怕什麼,都回家了,而且有仙長在,你們還擔心被魔修抓了去嗎!”


  聽到仙長二字,原本忐忑的遺民們心中懸著的石頭方才緩緩落下。


  對啊,還有仙長在!


  兩位仙長帶著他們逃過魔修的追殺,帶著他們橫渡外海重返家鄉,他們還有什麼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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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看著越行越近的島嶼,臉上笑容也越來越深,開始大著膽子議論起來。


  “我聽說這兒原先是一個小島國的王城,咱們祖上都是這國家的人呢。”


  “我隻聽過城,還沒見過呢。”


  “嗨,咱們村的人誰見過城呀,這次一起長長見識……”


  溫雲聽著他們的議論,心情也變得輕快起來,正當她引著眾人下船時,兩道身著粉衣的身影突然飛來。


  不同於劍修的迅捷,這兩人飛得優雅且和緩,一看便知用的是吹雪島那道講究美感的飛行符篆。


  雖然這兒原屬於俗世,但是總歸是屬於吹雪島轄下,在這兒看到他們的人也不奇怪。


  溫雲隻是跟千陣子那老賊有怨,跟這些普通弟子並不糾葛,所以並不打算糾纏,隻打算將人送到,再贈些金銀就算結束。


  但是萬萬沒想到,那兩人飛近後,卻搶在溫雲解釋前開口了,態度頗為不善。


  “來者何人,竟擅闖我吹雪島!快速速離去!”


  說話的是個身著粉衣的男修,他手持一個陣盤,眼中隱約帶著警惕之意。


  溫雲納悶,她知道各派山門自是不可亂闖,但這兒是俗世島嶼啊,怎麼還不能進了?


  阿花婆婆顫巍巍地躬身,解釋:“二位仙長,這是我們祖上所居之島,後輩們在外流離多年,現在歸鄉……”


  她的話還未說完,那粉衣男修已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什麼祖上所居之島,這兒是吹雪島的地界,凡人不可入。”


  對方的視線頗傲地落在阿花婆婆身上,一眼看出她不過是個快死的煉氣期修士,而後面那一船的人都是些毫無修為的凡人,是些蝼蟻般的存在。


  幾個劍修此刻皆站在後方,吹雪島的弟子自是察覺不到這幾尊恐怖的存在,當然,便是看到了,以他們的水準也看不出這幾人的深淺,畢竟這裡面實力最遜的沈星海也已到金丹中期。至於溫雲,她修為古怪,身上壓根沒有靈力波動,除非像越行舟那樣的強者親手查探,任誰看來都是同凡人無異。


  對待這麼群凡夫俗子哪需要耐心?這兩個吹雪島的弟子極不耐煩地揮揮手打發他們:“快走快走,別汙了我吹雪島仙門聖地。”


  話語間,好似漫不經心地朝著最前方的阿花婆婆揮出一道靈力,竟半點都不講客氣。


  阿花婆婆早已老朽不堪,連往日的大斧頭也握不穩了,面對這樣的突襲自然毫無還手之力。


  就在這時,一道極淺的微風掀起,原站在她身後的溫雲好似瞬移般往前踏一步,替阿花婆婆擋了這道靈力後,她緩緩抬頭看著上面兩人:“下來說話。”


  那張素淨如霜雪的臉揚起時,天上浮著的兩人一時間陷入恍惚。


  吹雪島無處不雅致,事事皆求美,恨不得將精致二字刻在靈魂中,所收的弟子在各大門派中也是出了名的貌美俊秀。


  但是溫雲乍一露臉,哪怕見慣了美人的兩人也不由得呼吸一窒,懸在空中半晌,忘記反應。


  就在這時,一柄質樸木劍自人群後方飛至,不帶任何靈力地簡單拍向那兩人膝處,瞬間將高傲的兩人擊得落在地。


  前方的粉衣男修瞬間清醒過來,勃然大怒:“放肆,你們竟敢冒犯吹雪島!”


  話語間,他的手已經在腰間一抹,摸出了厚厚一疊符篆毫不猶豫地朝這邊丟來。


  溫雲正要出手,但是一襲白衣已翩翩落在她身側,也看不清葉疏白是如何動作的,他隻是簡單寫意地拂袖一揮,那些兇猛炸開的符篆攻擊便驟然轉向,反朝著那兩人頭上砸落。


  葉疏白沒往那兩人身上落去半分視線,他緊抿著唇先將溫雲打量了一番,細細地查看她是否受傷,他方才記得她是直接站出來替阿花婆婆擋攻擊的。


  溫雲哪裡不清楚他的擔憂,立刻搖搖頭:“我沒事的,不過是兩個築基期罷了。”


  她的目光落到趴在地上的那兩人,也懶得同他們廢話,皺眉道:“這兒怎麼成吹雪島的地界了?我記得修真界有規矩,隻可接受凡人供奉,不可隨意侵佔凡人領地的。”


  溫雲所說不假,這是修真界約定俗成的老規矩了。


  仙凡有別,雖說現在大部分天驕都是出自修真世家,家中祖祖輩輩都是修士,但是也有不少修士是凡人出身,身處高位的修士便是內心再如何看不起凡人,也不會放在明面上說。他們更不會做出直接侵佔奴役凡人都城之類的事,隻是以“供奉”的名義給凡人些保護,再持續不斷地從中收取好處。


  若是一次性把凡人的生存領域全部侵吞,那整個修真界許多事情都沒人做了,比如命凡人種植靈谷,讓凡人去開採靈玉礦,這種苦力活修士是不會做的,當然要丟給凡人。


  所謂韭菜要慢慢一茬一茬收割不可連根拔,大概就是這個道理了。


  吹雪島現在佔了凡人的都城,怎麼想都有問題。


  底下的兩個弟子被葉疏白的威壓鎮得半點不敢動彈,再加上方才受了傷,這會兒聲音虛浮,卻仍強撐著吹雪島的臉面:“兩位既然同為吾輩修士,自當知曉這是吹雪島聖地,凡人怎可踏足?我們也不過是守護宗門罷了……”


  溫雲暗暗往後一瞥,卻見身後那群本就忐忑的遺民此刻已是眼睛通紅,默默垂淚。


  就在這時,她前方的葉疏白語氣冷淡地開口了:“你們所謂的聖地,最初也不過是幾個凡人建起的罷了,更別忘了,你們也曾是凡人。”


  他的眸子極冷,好似凜冬冰雪般不帶半點溫度,傲然立在兩人身前,若巍巍高山,不可攀援。


  地上的兩人臉上赤紅:“我們早已脫去凡胎成為修士……”


  “可笑。”溫雲被氣得嗤笑一聲,冷冰冰道:“聽這意思,你們是從靈玉裡鑽出來的唄,別嗶嗶,說,為什麼佔了別人的島!”


  分明大家都曾是肉體凡胎,一朝有了修為就開始反過來瞧不起凡人,真是卑鄙至極!


  那兩人連反駁的心都生不出了,飛快低頭,解釋道:“這位……前輩,這裡的土壤肥沃,正適合種植雪櫻,吹雪島上所載種的櫻花皆是從此島上移植過去,我們也是奉命在此守護。”


  聽到這裡,溫雲遙望過去,果真發現這島上皆種著淨白如雪的櫻花,同昔日所見的吹雪島一模一樣,浪漫唯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那原先居在此地的凡人呢?”


  溫雲的問句一出,底下兩人含糊道:“海上島嶼眾多,他們許是遷去其他島嶼了吧。”


  他們當然不知道,對吹雪島而言,這些凡人是遠比不過妝點自家主島的櫻花的,所以仙門一紙令下,那些凡人也隻能忍著淚接受流離失所的命運,誰敢不從?


  至於這些人後來去了哪裡,這些人在尋找新島嶼的途中是死是活,他們是不屑去過問的,與那些蝼蟻的性命相比,島上櫻花開得夠不夠好才是他們關注的大事。


  阿花婆婆不安地看著這滿島的櫻花,這裡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屋舍田地,甚至連想象中的同鄉人都沒有一個,隻有這些絕美卻遙遠的櫻花。


  老人佝偻著腰,低聲對溫雲道:“溫仙長,不如我們也去其他島落腳……”


  她知道仙長們為了自己這群人已是很不容易,現在不願意再讓溫雲為難了。


  溫雲沒有順著阿花婆婆的話就此退步,反是輕語喃喃一句:“什麼時候,花也比人重要了?”


  “以前沒有這樣的事,現在跟以後也不該有。”葉疏白淡聲回答,往前一步。


  話語間他提劍一揮,不遠處栽種的那片櫻花已被攔腰而斷。


  眼見著親自守護的雪櫻樹被毀,底下那兩人如遭雷擊,也顧不上恐懼了,尖聲道:“竟敢毀我吹雪島之物,你們到底是哪門哪派之人,我方才已通知了島上前輩,我們定要上門討個公道!”


  “不必上門。”葉疏白動作利落且優雅地收了劍,聲音冷然。


  而後,他隨意地往地上擲下一塊精巧的令牌,那令牌是玄鐵所制,陽面所刻是一柄肅殺之劍,陰面隻一個“十”字,正是清流劍宗的峰主令。


  “自今日起,此處便是清流劍宗第十峰,你們要討公道就來吧。”


第60章 被遺忘的鳳凰木


  那塊令牌丟出瞬間, 溫雲眼睛都亮了三分。


  為維持葉疏白的面子,她倒是強忍著好奇沒問出口,一直等到這兩個吹雪島的弟子被丟海裡遊走, 又等到沈星海帶著遺民們上岸安頓後,她才往他身邊一湊,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那個峰主令丟這兒就管用嗎?”她問話時聲音中都帶著躍躍欲試的興奮,葉疏白輕而易舉就猜出這人心中的盤算。


  他眼中帶著隱約的笑意,若無其事地答:“有用。”


  隻不過管用的其實並不是這一面牌子, 而是他這個人罷了,似他這樣境界的人想要佔塊島並不是什麼難事,無非吹雪島那頭不管不顧同他撕破臉打上門便是。


  論打架,他倒是有興趣了。


  但是這回答落入溫雲耳中就是截然不同的一層含義了, 她撿起那塊令牌好生擦拭幹淨,眸光精亮:“那我們別丟這兒, 把峰主令丟去吹雪島怎麼樣?”


  “……”葉疏白失笑, 片刻後,他自芥子囊中取了厚厚一摞玄鐵牌出來:“倒不用那麼麻煩, 你若喜歡,全拿去用吧。”


  溫雲驚詫地拿過這堆鐵玩意兒, 發現它們果然同剛才那塊一模一樣:“你怎麼有這麼多?”


  清流劍宗好歹也是天下第一的大宗門, 峰主令自是不同凡響, 用的全是天下第一等珍稀的玄鐵髓制成,每個峰頭也不過巴掌大那麼一小塊罷了, 但是葉疏白這裡的怕已經不下十塊了。


  “我在玄天秘境裡挖了個玄鐵礦。”葉疏白言簡意赅地給出解釋。


  溫雲瞬間了然, 若是沒出意外, 想來這玄鐵礦也是被搬空了, 闲來沒事刻幾個牌子也不奇怪了, 畢竟人家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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