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本本的帖子看過去,陶緹心說,大淵朝王公貴族的宴飲活動還是蠻豐富的嘛。


  當拿起一本鑲嵌寶石金絲繡花,堪比工藝品的拜帖時,她咂舌,“這誰家的帖子啊?”


  這華麗麗的金絲,這閃亮亮的珠寶,這撲面而來的土豪氣息……愛了愛了!


  玲瓏抬眼看了下,道,“回太子妃,這是鎮北侯府許大姑娘的拜帖。”


  許大姑娘?陶緹略一思索,腦中瞬間浮現出一個胖乎乎圓鼓鼓的妹子模樣——


  許大姑娘許聞蟬,算是原主為數不多的朋友。她自小在邊疆長大,前年才回到長安。


  鎮北侯與侯夫人一直想要個女兒,苦苦耕耘二十年,卻連生了七個兒子。經過老兩口的不懈努力,終於在侯夫人四十二歲那年,老蚌生珠,得了個寶貝明珠。


  鎮北侯當即下令:寵,給我使勁寵!!


  邊疆民風本就彪悍,再加上鎮北侯一家子如珠如寶的寵著許聞蟬,漸漸將她養成個隻會吃喝玩樂的小胖妞。


  她不會琴棋書畫,也不會刺繡插花,反倒酷愛舞刀弄槍,逗貓溜狗這些。再加上本朝以纖瘦白皙為美,許聞蟬長得胖,皮膚黑……像她這樣的,簡直就是高門貴女裡的異類。


  某次宴會上行酒令,許聞蟬被眾貴女取樂著灌酒,心裡又難受又委屈。就在這個時候,原主出現了——


  並沒有打抱不平,原主隻是遞了一方帕子給她擦眼淚。


  但這麼一個善意的小舉動,卻讓許聞蟬感激涕零,從此便將原主視為她在長安城的第一個好朋友。


  至於原主對許聞蟬的態度,陶緹根據腦中殘留的記憶,唔,既不親近,也不排斥……勉勉強強稱得上朋友吧?


  陶緹將帖子打開,內容很簡單:大後日許大姑娘想來找她玩。


  思忖片刻,陶緹對玲瓏道,“取紙筆來,這封我親自回。至於其他的,你整理一下,要送禮的就按照規制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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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玲瓏應下,很快就拿了筆墨紙砚回來。


  陶緹咬著筆頭想了想,筆墨落下,歡迎她來東宮玩。


  她很有可能要在這個大淵朝過一輩子,總不能一直孤孤單單。和離後雖不一定再嫁,但知己好友可以交幾個。


  她覺得這位許大姑娘就挺不錯的,熱情、真摯,比勇威候府那一堆塑料姐妹好多了。


  玲瓏見太子妃親自回帖,心中微詫,“太子妃與許大姑娘關系很好?”


  陶緹輕輕的“嗯”了一聲,將寫好的回帖仔細交給玲瓏,讓她一並送出去。


  ——


  是夜,天空是一片濃稠的墨色,無月也無星。


  紫霄殿。


  付喜瑞伺候裴延用完藥,剛端著碗出來,就見昭康帝跟前的總管李貴踏著夜色而來。


  付喜瑞忙上前問好,“李大總管,這個時辰,什麼風將您老吹來了?”


  李貴抱著拂塵道,“殿下歇下了?”


  付喜瑞道,“剛喝過藥,這會子還在裡頭看書。”


  “殿下真是刻苦。不過你也該多勸著他,讀書重要,身子更重要。”


  “是是是。”付喜瑞一疊聲應下,又問道,“李大總管您這是……?”


  李貴嗐了一聲,道,“昨兒個五皇子得了份你們東宮廚子做的酥餅,很是喜歡。但那酥餅量不多,五皇子吃不夠。陛下見五皇子這般嘴饞,便說五皇子若能把書背出來,就讓東宮的廚子再給他做一份。你猜怎麼著,五皇子他真就窩在房裡背了一天的書。雖說背的磕磕絆絆吧,陛下卻很是歡喜……這不,連忙讓我過來請廚子了。”


  說到這,李貴笑眯眯看向付喜瑞,“也不知道那位御廚是誰?做的點心能讓主子們這麼滿意,這回他要發達了!”


  付喜瑞卻是懵了,廚子?什麼廚子?五皇子壓根就沒來東宮啊,哪裡得的東宮糕餅?


  “不知那糕點叫什麼名字?是何樣式?”


  “圓圓的,這麼小一塊,金燦燦的漂亮極了。嘖嘖,那味道真是香吶,我在一旁嗅到那香味都饞。”


  付喜瑞的表情一僵,聽這描述,莫不是……太子妃昨兒個做的蛋黃酥?


  殿內,裴延穿著一件單薄的袍子,寬闊的肩膀上披著件淺青色繡竹葉紋的長衫,一頭黑發束起,暖黃色燭光下,他那張過分俊美的臉龐,美的仿佛不是凡人。


  見到李貴來了,他輕咳兩聲,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來,“李總管,是父皇有何吩咐麼?”


  李貴忙將來此的目的說了一遍,末了還不忘關心道,“雖說已是春日裡,但夜裡還是有些涼的,殿下還是得多穿一些。”


  裴延應了聲,付喜瑞小心翼翼道,“殿下,奴才覺著……五皇子想吃的酥餅,應該是太子妃做的蛋黃酥。”


  李貴大驚,“那竟是太子妃做的?”


  裴延淺淺一笑,“她闲來無事愛做些小點心,昨日定是送了盒給小六,卻不知小六怎麼給了五弟。”


  李貴一時間犯了難,若是個尋常廚子,直接帶去明月宮便可。可現在做糕點的是太子妃啊!


  裴延自然也知曉李貴的難處,輕聲道,“李總管不如隨孤一道去瑤光殿,看是否還有剩的,你也好帶回去復命。”


  李貴自然求之不得,連忙謝恩。


  付喜瑞跟在身後,有點搞不明白了:這種事情殿下派自己跑一趟瑤光殿便可,哪需他親自去呢?


  難道……殿下記掛著太子妃,又想在瑤光殿安置了?!


  ——


  陶緹都準備睡了,突然聽到裴延來了,還有些驚訝。


  隨手披上一件青綠繡金圓領對襟長衫,就往外迎去。


  當看到裴延身上也穿著一件淺青色的外衫,陶緹微微一怔,這種情侶裝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


  李貴在屏風後給她行了個禮,陶緹更是一頭霧水了,小聲問著裴延,“李總管怎麼來了?”


  等裴延說明來意後,陶緹有些遺憾的攤開手,“昨天就沒了,我自個兒吃了些,剩下的都讓宮人們分了。”


  頓了頓,她仰起小腦袋,瑩潤的黑眸盈盈看向裴延,“實在不行,我再去做一些?”


  “不用。”裴延否定的很幹脆,長長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片陰影,使得他的眼窩越發深邃。


  “可是……”


  “你是孤的太子妃,不是廚娘。你興致來了,自己做著吃便可,其餘人讓你下廚,你大可不用理會。”


  裴延說這話的語氣很平靜,陶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隱隱約約感覺他的氣場都不太一樣了,陰森森,冷飕飕的,很是陌生。


  她抬眼覷向他俊美的側臉,雲淡風輕,跟往常一樣。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不過有裴延這句話,她也松了口氣,這都要睡了,她是真不願意再折騰。


  她往屏風外看了眼,“那李總管這邊……”


  “如實轉達便是,徐貴妃不會連這事都拎不清。”


  陶緹頷首,忽的想起什麼,將玲瓏喚來,“你去拿一罐我下午做的玫瑰花醬來。”


  不久後,一小罐密封的玫瑰花醬便拿了過來。


  陶緹站在屏風後,輕聲對外說道,“李總管你跑這一趟辛苦,也不好讓你白跑。還勞煩你把這玫瑰花醬帶給徐貴妃,這花醬再放上五天就腌好了,屆時不論是拿去煮粥,還是衝水,滋味都很好的。”


  李貴連忙道謝,捧著那罐花醬就先退下了。


  殿內一時安靜下來。


  陶緹看向長身玉立的裴延,輕聲問,“殿下,時辰不早了……”


  潛臺詞,你是不是該回紫霄殿了?


  聽到這話,裴延緩緩垂眸,深邃的眼眸看向她。


  隻見她一頭烏黑的發柔順的散在身後,嬌小的身子披著單薄的青衫,或許起來的匆忙,她衣領微開,脖頸修長瑩白,隱隱約約還能看到那精致小巧的鎖骨。


  陶緹感受到他的目光,不好意思的攏了攏衣衫,垂頭解釋道,“我、我剛準備睡了。”


  “是孤打擾了。”裴延轉過臉,淡淡看了眼窗外,夜已經深了。


  “……”陶緹靜靜地等他離開。


  然而,下一刻,一陣咳嗽聲打破了這份靜謐。


  “咳咳咳……”裴延抽出帕子按著薄薄的唇,像是強忍著不適,冷白的臉龐憋出一抹不健康的緋紅。


  “殿下,你沒事吧?”陶緹嚇了一跳,下意識伸手去扶他,“快,快到這邊坐下。”


  隔著薄薄的衣衫,裴延能感受到她掌心暖暖的溫度,還有那軟綿綿的觸感,宛若一團綿軟的雲朵。


  外頭的付喜瑞聽到這動靜很是緊張,想進來又怕衝撞,隻得隔著屏風問,“殿下怎麼了?是否要奴才喚御醫過來?”


  裴延沙啞著嗓子,低低道,“孤沒事……咳咳……大概是來時受了點冷風,這會兒有點咳嗽……不用喚御醫了。”


  “殿下,你先坐。”陶緹扶著他坐下,又替他倒了杯水。


  她就站在他身旁,離的很近,鼻間盈滿她身上的清甜香味。她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纖細腰肢彎著,像一根極易折斷的柔軟柳條。


  “殿下,你先喝杯熱茶。”


  一雙捧著茶杯的雪白小手出現在面前,裴延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住眸中的暗光,他嗓音低啞,“多謝。”


  接過茶杯時,兩人的手不經意相碰。


  他的指尖依舊冰涼,如凝結的冰雪。


  她的掌心卻暖洋洋,似春日的暖陽。


  裴延眸光微閃,端起茶杯,遮住那一抹幾不可查的異樣。


  陶緹卻沒把那不經意的觸碰放在心上,見他捧著茶杯小口小口的喝水,像極了羸弱無助的小貓咪,語氣越發的柔軟,“夜裡涼,你其實不用親自來的,派人來傳個話就好……”


  裴延道,“孤擔心你驟然見到李貴尋來,會緊張不安……還是孤親自過來一趟比較好。”


  真是貼心。陶緹清澈的眸子越發柔和,輕聲道,“那你以後別穿的這麼單薄了,多穿點……”


  裴延抬起臉,黑耀般眼眸直直的看著她,忽的溫柔一笑,“嗯,孤知道了。”


  他這一笑,陶緹頓感心跳狂飆:他這個樣子好奶、好可愛啊!


  裴延長著一雙極漂亮的桃花眼,這會兒睜大了,就顯得有些圓,平添了幾分幹淨透徹的少年感,像是隻通體雪白、血統高貴的布偶貓。


  陶緹好像突然理解了追星女孩看到自家哥哥高清美照的激動心情,這樣的神仙顏值擺在眼前,試問誰能頂得住!?


  意識到自己腦海裡亂七八糟的想法,陶緹心情復雜的別過臉,做了個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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