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是說除了那個姿勢都可以?”程浪催促,“冰袋放熱就沒效果了,你不想一整個冬天都戴著帽子遮額頭吧?”


  徐翹瞪了瞪眼:“這麼嚴重?”


  “宋醫生說的。”


  “他沒跟我說需要那麼久才好啊。”


  “跟我說了。”


  剛巧提到宋冕,徐翹心裡主意一動,順勢道:“這還兩套說法呢,我看他是個庸醫吧?要真有本事,這麼年輕怎麼不去大醫院,來給你們這種資本主義階級剝削?”


  “人家很優秀,隻是遇到一些特殊情況。”


  “什麼特殊情況啊?”


  “這屬於個人隱私。”程浪的眉梢揚了起來,“你好像很關心我的私人醫生?”


  想從這男人嘴裡套話果然是痴心妄想。


  “我是關心我的身體,你老讓他給我看病,我不得了解了解他職業水平?”


  “那下次換個醫生給你看。”


  “……”徐翹眼皮一抖,“你不會要把人開了吧?”


  “應該不會吧。”程浪給副駕駛座的高瑞暗暗使了個“去查查”的眼色,然後拍拍靠枕,再次無聲催促徐翹。


  徐翹覺得自己好像從這個動作裡瞧出了點“你乖點就不會”的意思。


  這是什麼為童年玩伴向惡勢力交易身體的狗血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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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妥協了,慢動作橫臥下來,隔著靠枕側躺上他的腿,還沒躺實就哆嗦了下,手一撐又要起來,結果被程浪一腦袋摁了回去。


  “我又不會在這兒吃了你。”他說。


  “……”這男人說話的藝術又來了。重音落在“這兒”上,而不是“吃了你”上,那意思是會在哪兒吃了她?


  程浪輕吸一口氣,抵抗著身體產生的細微異狀,拿冰袋摁上她額角,一邊跟她說話分神:“吃過晚飯了嗎?”


  徐翹四肢僵硬得厲害,正好也需要這種沒營養的對話分散注意力,飛快眨了眨眼,配合答:“吃過了。”


  “吃的什麼?”


  “餃子。”


  “什麼餡?”程浪調整著冰袋位置,在她額角一壓一放,讓她不至於被凍到。


  “白菜?香菇?大概是,我也不認識。”


  “怎麼吃這麼素?”


  “皮誕好像在減肥。”


  “那你再點別的就是。”


  徐翹的身體在無聊的對話裡漸漸松弛下來,發現程浪專注於冰敷,沒有絲毫揩油的行為,還多了種“這狗男人在為我服務”的爽感。


  她的語氣變得不那麼硬邦邦了,嘀咕道:“我懶啊,而且忙著呢。”


  程浪的呼吸也稍稍順暢了些,從不自在地平視前方,到能夠垂眼看她:“在忙什麼?”


  “就畫畫唄。”徐翹不想在比賽結果出來之前讓他知道這件事。


  程浪點點頭,沒再問下去。


  二樓落地窗前,貼著玻璃排排站的一雙人兩隻手圈成望眼鏡形狀,瞅著賓利後座降下的小半車窗,齊齊抽了口涼氣。


  蘇杉嚶地一聲:“我就說老板跟羽立姐有點什麼吧?”


  羅莎瞪著一雙火眼:“這可不止是‘有點’了,人小姑娘趴下去都多久了?大晚上特意開車過來就為這檔子事,老板過於禽獸了吧?”


第36章


  自從在程浪後座躺過十五分鍾,徐翹感覺自己一夜之間被工作室的女同胞們捧成了手心上的小嬌花。


  怎麼說呢,原本大家才剛認識,對她這個板上釘釘的關系戶多少存著些敬畏,平常雖然面上跟她客客氣氣,實質卻總帶著幾分疏離,估計覺得跟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些徐翹全都心裡有數,也沒預期和她們交上心,畢竟從小到大習慣了獨來獨往。


  可這晚過後就不一樣了。不知是哪來的神秘力量,讓她的女同事們渾身上下散發起了一種與她同仇敵愾的光芒。


  三位年齡參差不齊的女性——十九歲的前臺蘇杉,二十五歲的助理林白,二十九歲的工藝師羅莎,摒棄代溝,集體擰成一股繩,在發現她痛經堅持畫稿後湧進了畫室。


  林白端著紅糖水,蘇杉拿著止痛藥,羅莎捏著暖宮貼,以一種“哼男人都不是好東西”的眼神把無辜的皮誕趕出了畫室,湊到徐翹的畫架前噓寒問暖。


  “羽小姐,這紅糖水是我剛泡的,您趁熱喝了,應該能好過點。”林白說。


  “羽立姐,要是實在疼得受不住就吃我的止痛藥哦,這個藥沒什麼副作用的啦,我每個月都吃。”蘇杉說。


  “來,小羽,你跟我去洗手間,我給你貼暖宮貼,這效果絕對立竿見影!”羅莎說。


  徐翹懵懵地眨了眨眼:“那個,我們工作室還兼職推銷女性生理期用品嗎?”


  “怎麼會?”林白一哽。


  蘇杉委屈道:“羽立姐,我們是真的關心你。”


  羅莎跟著點點頭:“是啊,女孩子出門在外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不舒服就別勉強自己。”


  三人說完,“你懂我來我懂你”地對視幾眼——難怪昨晚老板在下樓來了那出,原來是女方生理期,那要不是生理期,車是不是能直接原地震起來?


  徐翹愣愣接過三樣東西,點了點頭:“哦,那謝謝你們,其實……”


  其實今早姨媽血染紅床單,被周姨發現後,周姨第一時間就給她備了這些用品。然後這消息跟火箭發射似的迅速傳到程浪那兒,程浪還讓她別來上班了。是她心心念念著大賽裡那顆藍寶石,一意孤行地來了畫室。


  三人殷切地看著她:“其實什麼?你心裡如果有委屈,可以跟姐姐妹妹們說,我們一定站在你這一邊。”


  這裡的職場不搞宮心計爭寵就算了,怎麼還姐姐妹妹上了?


  徐翹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我沒什麼委屈的啊。”


  這麼漂亮一姑娘,為什麼那麼包子呢?


  羅莎搖搖頭:“好吧,那姐最後叮囑你一句,生理期千萬不可以有性生活,你這還痛經呢,可別被男人花言巧語一哄就浴血奮戰去了。”


  “……”活這麼大從來沒有過性生活的徐翹對這對話尺度,稍微有那麼一絲絲不適應,但她還是不露怯地擺了擺手,裝得不是單身狗似的,“安心啦,女人生來就是駕馭男人的,哪能給男人幾句話哄得五迷三道。”


  這姑娘還強顏歡笑呢。


  三人不是滋味地離開了畫室。


  徐翹自顧自繼續畫草圖,等到中午用餐時間才走下樓去。


  結果剛走到大廳,就看見林白帶著一群餐廳服務生推進來一長排餐車,招呼她選餐。


  她又懵了:“今天這是怎麼了,大家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


  羅莎呵呵一笑:“可能老板做了吧。”


  林白指指餐車:“這些不是我們安排的,都是程總吩咐人送來的,程總說我們平常吃得太寒碜了,從今天起,工作室午餐和晚餐都讓一家……哎叫什麼來著的,反正是個高級餐廳給包了。”


  皮誕走到餐車邊去掀餐蓋,一路掀一路絕望哀嚎:“鮑魚海參粥?烏雞湯?焖羊肉?我這剛開始減肥呢!”


  他話音剛落,蘇杉艱難地抱著好幾捧花從外邊進來,氣喘籲籲道:“還,還有這個,誰來接我一把……”


  林白和羅莎趕緊上前,一人從她懷裡接過一束花,怪道:“這也是老板的手筆?”


  “對,”蘇杉把一束向日葵擱到自己工位上,然後對調了林白和羅莎手裡的花束,邊解釋,“向日葵是我的,百合是林白姐的,紅掌是羅莎姐的。”


  “離三八婦女節還有三個月呢,怎麼就給女員工集體送花了?”皮誕不解。


  “你們兩位男士也有,外邊還有兩盆發財樹呢!”


  “這麼多花花草草,還都不一樣,有什麼講究?”


  “當然有啦,林白姐上個月剛訂了婚,所以送百合祝她百年好合咯,羅莎姐正在事業上升期,所以送紅掌祝她工作一帆風順嘛,至於我,我是這兒最年輕的小太陽,當然要送我朝氣蓬勃的向日葵啦!”蘇杉說完,輕輕杵了杵羅莎,小聲道,“怎麼辦,我好像要被老板收買了……”


  “哦,那羽小姐的呢?”皮誕往蘇杉懷裡最後一束花看去。


  正用“這男人搞什麼啦”的閃爍眼神默默吃瓜的“羽小姐”突然被Cue,裝作不經意地跟著瞄了過去。


  蘇杉把花朝前一遞:“這花我也不認識呢!”


  徐翹猝不及防被塞了滿懷的花,人都踉跄著後退了兩步,再抬眼,就感到身上唰啦啦匯聚了全場的目光。


  她低頭看了眼懷裡的花,想了想說:“是哦,從來沒見過這花,看它白得挺純潔的,老板可能是想祝我去年畢業快樂吧。”說著朝大家微笑點頭,保持著優雅的姿態轉身,“你們替我謝謝老板,我先把花拿上去。”


  徐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上的那剎,底下立刻頭碰頭竊竊私語起來。


  “這不是白玫瑰嗎?是個女人都認識吧?”


  “怕她害羞嘛,我們就不要揭穿了!”


  “哎,白玫瑰的花語叫什麼來著?”


  “一看你偶像劇看得就不夠多,叫——我足以與你相配。”


  “嗚嗚嗚我原諒老板了老板太會!”


  三十公裡外,話題人物正在辦公室籤署合同,停筆間隙,抬眼問了句:“都安排上了?”


  高瑞頷首:“您放心,午餐和花已經全部到位,要不要再送點別的呢?”


  昨晚程浪察覺到徐翹對宋冕的態度有些奇怪,看從來不多管闲事的小姑娘破天荒地關心起一個小小的私人醫生,讓高瑞去查兩人是不是認識。


  高瑞起初還覺得是“戀愛中的男人”過分敏感了,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徐翹跟宋冕居然當過一年的小學校友。


  時隔多年,具體細節已經打聽不著,兩人到底曾經有過什麼關系,程浪無從得知,再看徐翹和宋冕並沒有私下聯系,也不便打草驚蛇,免得反倒弄巧成拙,所以隻是“敵不動我動”地先把工作室那塊陣地穩住。


  程浪思索片刻道:“她今天在畫室做什麼?”


  “徐小姐專心準備比賽呢,我看她也就是一時興起關心關心老同學,這會兒注意力早就在正事上了,在徐小姐心裡,男人哪有寶石重要啊!”


  “……”嗯,是,不止宋冕,他這個男人可能也比不上寶石。


  程浪淡淡“哦”了聲:“那就暫時別有太多動作了,先讓她安心創作,這陣子保證她作息規律,三餐營養,她工作上有什麼硬件需要,第一時間給到位。”


  高瑞點點頭,替自家老板掬起一捧辛酸淚。


  這成功女人背後的男人,要當得面面俱到,也是不容易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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