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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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羅令妤猜到了。


  那位叫陳雪的狐狸精,是洛陽一等一的美人。不光和洛陽太守不清不楚勾勾搭搭,還勾住了剛到洛陽的陸三郎的心。陸三郎和洛陽太守爭同一個女子,陸三郎相貌氣度如此,風華絕代,怎麼可能輸給洛陽太守?


  那個叫陳雪的狐狸精,就投入了陸三郎的懷抱。


  與陸三郎春風一度後,她還送了陸三郎自己的貼身手帕。估計此女還雙眼含淚,依依不舍,不願與陸三郎分開。


  正因如此,洛陽太守面對陸三郎,態度才會如此奇怪。


  ……


  在陸昀一無所知的時候,羅令妤已經為他安上了許多罪名。


  陸昀本在養病,渾渾噩噩,醒一會兒睡一會兒。他精神不比以前好,每次醒來還有一堆人排著隊等著見他。等陸昀好不容易有一點兒精神,向來敏感的他,突然發現,他已經連續十日沒有見過羅令妤了。


  陸昀沉眉斂目:不該呀。


  以他的妤兒妹妹的性子,他生病的時候,不正是她大展身手的好機會麼?她怎麼會這麼久不來看他?


  這樣一想,陸昀再坐不住了,打算山不來就他,他就去就山。他尚不知,他的妤兒妹妹正在茫然於該不該與他分道揚鑣的事。


第124章


  大約是最後一場雪了。


  戰爭結束、年關已過, 驅車過巷時, 開窗得見街上行人稀少。雪如鹽粒般,細細薄薄一層鋪在地上, 透著銀亮光潔色。長檐車行至羅府, 小廝上前叩門通報後,著一件狐狸白皮鶴氅衣的青年郎君才從車中下來。當是長绦鶴羽,陸三郎走下車,在小廝的領路下進了宅子。雖因病而著衣厚些、面色憔悴些, 但他不經意瞥開的眉眼, 清潤明秀,讓一路上迎面而來的羅家女郎們心肝怦怦直跳。


  可惜陸三郎神色冷淡, 他絲毫沒有停步與女郎們友善打招呼的意思。雪漫漫飄在湖上,白石凝霜, 松霧赫赫。三三兩兩的女郎們除了呼朋喚友,讓人來看陸三郎,好似也沒有旁的法子能吸引陸三郎的注意——


  郎君實在太過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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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昀眉目間的疏冷客套,不願與人寒暄的神色,到他進了羅令妤住的院子, 才一怔之下,緩緩融化。因他站在院門口,黃昏雪光下,他已經看到廊子裡站著的身形窈窕婀娜的女郎。上身青碧色廣袖, 下系雪白裥褶裙, 再梳著十字假發髻。雲鬢濃濃, 額心花鈿,羅令妤仰面看廊上掛著的燈籠,與侍女說話。燈籠的光與廊外的雪一同拂到她面上,瑩白溢彩。


  陸昀看到她,便不覺莞爾:羅令妤不愧是羅令妤。哪怕不出門,在自己院子裡,仍然裝扮得如此鮮妍明媚,絲毫不敷衍。不必手忙腳亂,她隨時可以出門,隨時可以迎客。


  細雪紛紛,他盯著的女郎大約在和侍女說摘燈籠的事。侍女們笨手笨腳半天摘不下,看得羅令妤心急。如羅令妤這般心靈手巧的,大概見不得人粗笨,她直接扶著梯子自己爬上去摘燈籠。侍女們圍著女郎,滿面緊張,唯恐女郎摔了。羅令妤飛快地摘了相鄰的兩個燈籠,從梯子上下來,侍女連忙過來接燈籠幫她。


  雪撲在面上,潤在手上,確實有些冷。


  羅令妤搓著手,跳了兩下,好讓自己暖和。侍女們要分走她的活,怕摔了女郎,她們急忙自己扶著梯子去摘燈籠。羅令妤也不攔,她隻笑盈盈站在地上,仰頭看侍女們忙活,嘴上指揮道:“莫急,輕一些,慢一些。做這燈籠的制燈大師都過世了,你們若弄壞了我的燈籠,便沒有了。”


  侍女們笑嘻嘻:“放心吧娘子,我們小心著呢。”


  雪光照在羅令妤臉上,陸昀安靜地看著,微微出神。他恍惚地想到自己做的夢,夢中他不在人世後,再未曾見到羅令妤這般鮮活的笑容。他在自己的夢中好似顛沛流離了許久,跟隨著她。夢中的心痛如麻,如臨親境,至今想到都心悸無比。


  ……夢不知真假,羅令妤在雪地中仰望燈籠,卻讓他覺得溫馨眷戀。


  有一種“被等待”“不辜負”的感覺。


  羅令妤幫著侍女們一同把廊子裡掛著的燈籠全都摘了下來,侍女們抱著燈籠去收起來,羅令妤坐在空廊扶手邊,等著侍女回來。身後驀地傳來郎君幽幽的聲音,低涼如清泉湧心房:“……怎麼不掛我送你的‘五彩琉璃燈’呢?我送你的燈,畫的十二美人,你不喜歡麼?”


  羅令妤嚇了一跳,猛地站起轉身。她身後站著陸昀,她一步沒多走,轉肩時就跌入了陸昀懷裡。他站得這麼近,好似她急不可耐撲入他懷中一般。而陸昀眉骨輕微挑動,伸手就攬住了她的細腰。他不給她掙扎後退的機會,直接抱她入懷。


  羅令妤身子一僵:陸昀!他怎麼來了?不該在養病麼?


  羅令妤心亂如麻,因為“陳雪”的緣故而躲著陸昀,不想見陸昀。然而陸昀是不知的。他對女郎的印象,還停留在兩人上一次說笑親昵的時候,那時她乖巧地坐在他榻邊給他凍傷的傷口包扎,眼淚簌簌地掉,讓他心疼無比。陸昀以為,現在也是這樣。


  他唇角含著一抹笑,俊美的面容俯下,高挺的鼻梁貼著她。


  羅令妤抗拒地,後腰被他摟著,上身卻還是向外傾了傾。


  陸昀不在意,以為她隻是故作姿態。他溫暖的鼻息噴在她面上,羽尾一樣輕拂輕蹭。聲音酥而溫,帶著嘆息:“妤兒妹妹,怎麼這麼久不見面呢……”


  羅令妤:“我……唔。”


  她張口,唇就被含住了。她推他,他反而將她壓在廊柱上,吻得更深。


  那樣纏綿悱惻、情深融血一般的。


  十指抓著她的手按在身後柱子上,他披的鬥篷甚暖,他親來時,俯身而貼的他身上的氣息,讓羅令妤一下子失神。失神剎那,便見他目中笑意加深,口腔中的舌尖也勾住了她的舌,吮了一下。


  那勾引她的架勢……吮得她舌一瞬間就麻了。


  羅令妤呼吸急促:“唔唔唔!”


  侍女們搬好燈籠,要再回來取時,便見院中多了一人,院門口的小廝跟她們擺手勢、使眼色。侍女們望去,見一地混亂扔著的燈籠,紅光白雪交映,光線明明暗暗,那謫仙人一般的清俊郎君摟壓著她們的女郎,背著她們不知在做什麼。


  侍女們刷地紅了臉,懂事地反身離去。


  而原地,羅令妤則被陸昀親得腿軟腳軟,她跌坐在扶攔上,後背貼上欄杆。欄杆的冷硬讓她從親吻的纏綿中回神,她看到陸昀與她相貼的臉,濃長的睫,清黑的眼。她被他美色所迷,他親她時,那陡然而至的沉醉,讓羅令妤滿心痴然中,突得痛了一下。


  她真的……真的受不了他以這樣含笑的、溫柔的樣子去和別的女郎好!


  羅令妤手肘抬起,在他腰腹上一捅。陸昀吃痛,向後退開。他摸了下自己的唇角,指上便有了幾滴血。陸昀挑眉:“你敢咬我?”


  羅令妤不理他的調笑,她坐他站,她將手臂抬起擋在兩人之間,問:“陳雪是誰?”


  陸昀:“……!”


  他眸子猛地一縮,幽黑冷暗。


  陸昀反應卻是何其快。腦子裡在想羅令妤突然這麼問的緣故,他口上已經溫聲細語:“有人跟你胡說了麼?莫要信他人而不信我。不過是我在洛陽時見過的一個女郎而已,沒有什麼。”


  他自然是絕不可能承認陳雪是誰的。


  他判斷她的神色,緩緩坐下。他握著她的手,放於唇邊親了一下。羅令妤別過臉,要掙脫,陸昀卻摟著她不放,給出了一個解釋:“真的什麼也沒有。在洛陽時混入太守府,需要人幫忙。那位陳雪,不過是幫了我一個忙而已。”


  羅令妤肩被他摟著,她想走,他看似松松摟著她,手下卻用力,她根本站不起來。已經攤局,她咬了下唇,心中到底不甘,便再次仰頭問:“既然你和她隻是尋常相識,何以你身上有她的帕子?”


  陸昀意外地眨了下眼。


  他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麼。可能是當日脫身太守府時,太守闖進來的時候太匆忙,他把陳雪的帕子隨手一塞,卻不想帶在了身上。之後回來他便病了,羅令妤照顧他,說不定在哪裡看到了陳雪的舊物。


  心中猜的八九不離十,陸昀便放松了些,隨口道:“可能她不小心落下的?誰知道呢。妤兒妹妹不要總提她了。”


  陸昀雖然敏銳,可他到底是男子,他不知他這樣急於繞過這個話題、提起陳雪便敷衍的態度,看在羅令妤眼裡,有多欲蓋彌彰。


  羅令妤怔忡著眼看他,被他握著的手指,一點點涼了。他的態度,簡直是對她猜測的最好驗證——若非心裡有鬼,何以這樣躲避?


  她又低下頭了,陸昀察覺了她那受傷的眼神,低頭:“你不信我?”


  他停頓了一下。他這樣驕傲,他是真不想提“陳雪”,尤其不願在羅令妤面前自曝其短。可是女郎眼眶都要紅了……陸昀隻好多說了幾句:“真的沒什麼。我與她……是不可能做什麼的。你就當世上從無此女好麼?我保證她絕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羅令妤眼圈是真紅了:“你憑什麼說她絕不會出現在我面前?你什麼意思,你是覺得我比不過她麼?才不讓她出現在我面前?我哪裡不如她?”


  陸昀:“……”


  他仍想著哄羅令妤,當即改口:“我說錯了,是她不如妹妹一根手指頭。她真的隻是一個陌路人而已,妹妹忘了她吧。”


  羅令妤眼淚差點落下,看得陸昀眼睛驟縮,跟著心疼。聽她哽咽:“你為什麼能保證她不出現在我面前?你莫非是與她有了什麼,可你又舍不得我,你便起了殺人滅口之心?由此才能保證她絕不會出現在我面前?”


  陸昀:“……”


  被說得啞口無言。


  而羅令妤驀地抬頭,她鼓起勇氣,揪住他衣領,聲音發著抖:“你們有沒有、有沒有……”


  陸昀聞弦知雅意,覺得荒謬,不等她問完就脫口而出:“沒有!怎麼可能!”


  被他摟著的女郎的肩,這才微弱的,松了一下。羅令妤咬得自己唇痛,但是她最害怕的那個答案,陸昀斬釘截鐵地告訴她沒有。他反應這麼快,態度這樣堅定,當是真的。可是確實是真的麼?


  若是他隻是不想和她分開,騙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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