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0.


太醫替周焰止了血,但由於周焰先前墜馬之時內傷還未痊癒,如今又挨了一刀,使原本虛弱的身子雪上加霜。


太醫說太子脈象微弱,恐怕一時半刻難以醒來。


我守在床邊,周焰臉上褪盡血色,皮膚蒼白幾欲透明,依稀可見底下交縱的青紫。


如此病態,當真不像演的。


我借著燭火的光湊上前去,手指悄悄搭上周焰的手腕,想探一下是否當真「脈象微弱」。


許是失血過多,指腹觸上肌膚時覺得有些微涼。


正準備仔細一探時,眼前閉合的雙眸驟然睜開,嚇得我急忙收回手踉蹌後退。


周焰滿是紅絲的眼掀起淺淺笑意,「沒能喪夫,就這麼不高興?」


胸腔猛烈地起伏著,我努力讓自己維持鎮定。


「殿下何時醒的?」我轉過身給周焰沏了一杯溫水,用絲帕沾濕點上他乾裂的唇。


「方才聽人喊參見太子妃娘娘的時候。」周焰笑意更濃,許是扯到傷口,眉心微微斂著。


「殿下可真沉得住氣。」我收回絲帕,冷笑道。


「孤的太子妃脾氣不小啊!」周焰嘆道。


「比殿下的棋局小一些。舞姬中有刺客的事,殿下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周焰早就得知刺殺一事,也深知周臨一黨不會留下馬腳。過早鏟除舞姬中的刺客反倒會打草驚蛇的道理我懂,以身擋刀讓皇帝心生愧疚延遲廢太子一事我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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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我不樂意做一個不知形勢雖是可能送命的棋子。


即便我利用周焰,但我也未曾讓他的性命遭受威脅不是麼?


「尹落,」他第一次用名字喚我,「我們很像,所以我替你擋了這場災。」


我捏著濕了一角的絲帕,咬唇不語。


的確,沒有他,我逃不掉。


但為什麼不能提前告訴我呢?


我沉默地轉過身,手腕被他握住。


「破財擋災,孤的太子妃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語氣不復方才的認真。


「殿下的話,我聽不懂。」


「是麼?」手腕上纏繞的五指漸漸收緊,但明明是我可以掙脫的程度。


「章婕妤那一萬兩銀子,就當是付給殿下的湯藥了。」一萬兩,這次斂財的一大半。


屋內很安靜,仿佛能聽到我心頭滴血的聲音。


隻是那隻手仍舊握住我的手腕,不肯松開。


「章婕妤母家顯赫,其餘的妃子加在一起也不過幾千兩銀子,殿下乃堂堂太子,不會連這幾千兩銀子都要拿走罷?」


身後傳來周焰的輕笑聲,「孤乃堂堂太子,孤的太子妃想要銀子直接向孤開口便是,不會還需要背著孤偷偷斂財罷?」


我氣得胸口一悶,敢情周焰早就知道我斂財欲逃的心思!


「一萬五千兩,這財不知殿下可還滿意?」我聽見自己生無可戀的聲音


11.


周焰傷勢很重,皇帝特許他在宮中調養,待情況好些再出宮。


明面上說太醫院聖手眾多,方便照顧周焰,實則不過是想監視。


說到底,皇帝還是信不過周焰。


天家父子向來沒有什麼兄友弟恭。


周焰每日的藥都由我親自取回來煎,一來是為了防止被人下手,二來我想去太醫院偷些藥材。


自從上次周焰將我從宮妃裏訛來的銀子盡數收走後,我不禁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危機感。


周焰此人,善察人心,同他相處時,稍不留意心中的想法就會被他讀得清清楚楚。


在被他利用過一次之後,我對他的畏懼與日俱增。


假死逃離這件事我從很早之前就想過,當時莫說是多餘的錢銀,就連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逃出尹府,不過是從一個地獄逃到另一個地獄罷了。


加上當時自己的一顆真心都掏給了池驚墨,他說他會努力考取功名,分家,然後娶我。


他說:「庶出並不代表了所有,我們終能改變現下悲慘的命運。」


後來,池驚墨的嫡兄病死,他承成了世子之位。


當年隨口一說的諾言,最終隨風而逝,徒留我在原地罷了。


從那時起,我便明白,我所能依靠的自始至終都是自己。


假死的藥方早已在腦中默背過無數次,我每次去太醫院趁人不注意時,都會取下一樣放入和荷包中。


算起來,今天隻需再取一味藥便好。


太醫院人來人往,並沒有留意到我。


一切都十分順利,如果在路上沒有遇到池驚墨的話。


林心眉是謝貴妃的表侄女,時常會進宮同謝貴妃請安,而池驚墨上完朝後便會進宮等她。


早在未出嫁前,尹貞便時常拿此事刺激我。


「世子見了我也不行禮嗎?」我定住腳步,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阿落,我……」池驚墨眼瞼下垂,「今日是特地來這裏等你的。」


「世子,你我已各自成婚,如此孤男寡女相見,若是讓宮內愛嚼舌根之人看見了,日後定後患無窮。」


池驚墨清亮的眸子定定落在我身上,「阿落,你應當很明白,一個即將被廢的太子的太子妃日後將是何等處境。」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知你恨我,但我隻是想幫你。若是中秋那日他真的死了,你覺得宮中上下會讓你活著嗎?」


我努力維持著表面鎮定得神色,但我無法反駁,事實的確如他所說一般。


但他池驚墨就是為我好麼?此時來救我,不過是不想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他人奪走罷了。


「世子,我嫁入東宮,生是太子的人,死是太子的鬼。生死有命,我願意順從。」我垂眸掩下重重哀色。


「阿落,讓我幫你好嗎?」池驚墨迅速上前握住我的手,抬眼就撞中那滿眼深情。


我的確需要池驚墨,即便我有了假死的藥,但沒人幫忙,我根本無法逃脫成功,而東宮上下皆為周焰的眼線。


至少目前池驚墨還有用處。


「你確定是此處不錯?」不遠處傳來一陣急切地腳步聲。


「皇後娘娘的掌事宮女親自來傳話,總不該是騙夫人您的罷?」


「皇後向來與表姑母不和,還是小心為上。」


……


其中一個聲音是林心眉,佟意蕙當真是沒想過放過我。


還未反應過來,有人伸手攬住我的腰,觸不及防之間撞上一個結實的胸膛,下頜被捏著將雙唇強勢地送來,清苦的藥味同凜冽的氣息夾雜在一起,攪亂一片天地。


待周焰松開我時,莫說是林心眉,池驚墨都已沒了人影。


現在我算是明白了,什麼脈象虛弱,內傷未愈,統統都是周焰存心做出來的假像。


一如現在,我虛虛地抓住他的手臂,胸口陣陣起伏,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準備從他身上站起身來。


原本已經虛虛攬著腰的手驀然一扣,四目相對。


「孤最討厭杏花了,不好好待在墻內,總想到墻外招蜂引蝶。」周焰眼尾攢著笑意,眸光中卻泛著冷意,指腹覆上雙唇,輕柔又克制地抹去方才旖旎的痕跡。


「方才陷害我的可是殿下的紅顏知己,究竟是誰招蜂引蝶啊?」我伸手去掰腰後的手。


周焰將我的手握住,順著手腕扣住了五指。「醋了?」


「我哪敢吃殿下的醋啊?」我自嘲地笑笑。


「他說得沒錯,孤很快便不是太子了。


屆時,說不定臥病在床,廢人一個,誰都可以來罵兩聲,踹幾腳。」


如此淒涼的話周焰仍舊是笑著說的,他好像永遠就這一種神情,無悲無怒,但往往這樣更讓人心驚。


「早日想好改嫁的人,的確情有可原。」腰枝被他鉗制住,兩人上半身間的空隙被吞噬殆盡,秋日天涼,隔著幾層衣衫仍舊抵擋不住炙熱的體溫。


「孤不怨你。」


薄唇貼著耳垂將那四個字送入耳中,燙得我身子一怔。


明明周焰隻是在作戲,我的臉卻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殿下這是說的什麼話,我自當是要與殿下共進退的。」我借笑掩飾自己雜亂的思緒。


最後一絲能借用池驚墨的希望被周焰親手掐滅,想必池驚墨會認為我故意在他面前與周焰這般。


方才我與周焰深吻一事林心眉必然也看見了,自然會認為佟意蕙是故意讓她撞破給我機會讓她難堪。而佟意蕙隨後便會知道我與她的心上人濃情蜜意,往後隻怕會更加費盡心思刁難我。


若說周焰今日好心出手幫我,倒不如說他親手將我的退路全部堵死了。


他想要我同他一起沉淪在深淵之中。


同周焰往回走時撞見急匆匆趕來的侍衛梢青,他見了我後欲言又止。


周焰回頭瞥了我一眼,「太子妃不是外人,有話直說便好。」


梢青點點頭,「三王爺手下的人在運鹽時遭遇匪寇,如今陛下大怒,特令三王爺速速派人尋回,不得讓那批鹽流入黑市。」


周焰臉色平靜,眼底未掀起半分驚訝。


「之前運鹽一事一直由殿下負責,皇上讓殿下去禦書房共同商討對策。」梢青說完準備上前接過我的手推周焰前去禦書房,隻是還未走出兩步就被周焰制止了。


「有勞太子妃了。」梢青收回目光,朝我頷首。


我隻默默地推著,周焰明擺著是不想我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行至半路時,他忽然回頭看我,一臉認真地問我:「你認為孤舉薦他去追討官鹽如何?」


這個「他」指的是池驚墨。


12.


我目送周焰進禦書房,在外面等著他出來。


不是我不想走,隻是方才來時周焰就在宮人面前演出了我不放心他的身子硬要跟來的好戲。


那戲真到皇帝跟前的紅人都忍不住說了句「太子與太子妃當真恩愛」。


導致我如今站在禦書房外,走是走不得,站卻是站到腿腳酸軟無力。


東宮太子妃?


分明就是周焰的貼身宮女!


門一開,我便慢慢地挪動身子朝周焰走去。


仔細一看發現他身後跟著三皇子周臨,腦中忍不住浮現上次以牙還牙的場景,極力地壓著上揚的嘴角。


「何事笑得這樣歡?」周焰語氣裏帶著寵溺。


隻見身後的周臨臉色瞬間青黑,露出的一截頸部青筋突起。


「皇兄和皇嫂甚是恩愛,實在是羨煞旁人。」周臨臉上的笑意十分勉強。


周焰則眉眼舒展,笑如和煦春風,「皇弟可是同孤同一日得了美人,何須羨慕孤?」


輕描淡寫地一句話讓周臨的臉色更加難看,若不是礙著在禦書房前讓皇帝看去不好,隻怕早就發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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