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家臣微笑:“請背誦《滇嵩秋雪》。”


這題她是當真怎麼也不會了。


小小的女孩大腦卡機,變成一灘動也不動的圓團。


“這題我會!信我!再給我一次機會!”


沉寂已久的伏魔錄終於出聲,圓滾滾一跳:“《滇嵩秋雪》是千年前一名修士夜遊名地滇嵩,恰逢晚秋落雪的奇景,才寫下這樣一首詩。你聽我說,整首詩是[秋暮遊滇嵩,寒夜時匆匆]——”


它說得飛快,秦蘿聽得稀裡糊塗,以她的小文盲水平,還沒反應過來伏魔錄究竟說了什麼話、說了哪些字,一句詩歌就匆匆過去了。


秦蘿摸摸鼻尖,又摸摸耳朵:“秋……”


秋什麼遊,什麼暮遊,秋暮什麼什麼什麼?伏伏說的那些字又到底是些什麼?


“這是很簡單的一首詩吧。她還不會麼?”


秦樓斜斜靠在樹下,看著水鏡裡的小團晃晃悠悠,耳根越來越紅。


下一刻,就聽見秦蘿囫囵吞棗的嘰裡咕嚕:“秋褲有點松,含淚吃蟲蟲……”


身旁的雲衡噴出一口茶:“咳噗——!”


秦蘿沉默一瞬,嘴裡如同含了水咕咕咕,又像跳大神時含含糊糊的念經,叫人完全聽不清:“和尚修瓢鍋,喔喔喔喔喔……”


還是好像聽懂了,但好像又什麼也沒聽懂。好像說對了,但又完全沒說對。


城主不愧是城主,乍一聽來隻覺得發音近似,品不出其中古怪,一邊聽一邊微笑點頭。


伏魔錄滿目驚恐,低頭看一眼手裡的古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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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它說的分明是[河山雪飄過,清境復婆娑]!!!


伏魔錄試圖補救:“不是!你認真聽我說!下一句緊接著是‘雪日大晴,願尋那知己二三,快飲霓葩仙酒。’”


秦蘿恍恍惚惚:“雪日大晴,願尋辣子雞二三……”


城主大喜:“不錯!”


怎麼會是辣子雞啊!!!


伏魔錄抓狂:“霓葩仙酒,霓葩仙酒!”


霓葩仙酒乃是滇嵩特產,可惜秦蘿不會寫霓更不會寫葩,連滇嵩是哪兒都不知曉,怔忪一下,遲疑開口:“泥……泥巴下酒?”


人工智障一齊鼓掌,長老們咯咯咯鵝鵝鵝笑個沒完,幻境裡和幻境外同時充滿快活的空氣。


“這位小友倒是有趣。”


斷天子哈哈大笑:“幻境裡畢竟不是真人,發音相近便是,她這樣倒也能夠得分。”


“的確有趣。不過幻境到此,應該也就結束了。”


另一名前來圍觀的長老搖頭輕訕:“等文試結束,邪魔便要入城,他們無論如何都抵擋不住——這群孩子之中,應該沒人能取出潛淵劍吧。”


千百年之間,即便有無數人進入城主府後山的禁地,也從未有誰撼動過神龍的封印。


而當邪魔入侵,他們定然毫無還手之力,隻能匆匆逃離幻境。


這是貫徹了千百年的定則,未曾發生過奇跡。


江逢月沉默無言,眯眼望向遙遙的水鏡。


秦蘿文試得了些分數,雖然不高,但因是武試魁首,能直接得到前往禁地的通行令牌。纖細的影子一步步走向城主,她在心裡默默倒數,等待邪魔破城的時機。


三,二——


秦蘿耳尖潮紅未褪,深吸一口氣,從城主手中接過令牌的剎那,兩人動作皆是一頓。


“含淚吃蟲蟲,和尚修瓢鍋。尋辣子雞二三,泥巴下酒。”


城主尚不知道即將發生的災禍,憨憨一笑:“憨孫,你這口音有點重啊!”


秦樓:……


別說了,你們倆都是憨憨。


第67章 那是肆意而囂張的氣勢,一往無……


秘境裡發生的一切都如長老們所料——


在循環往復了無數次的輪回以後, 劇情已經被所有人熟知。


問劍大會的試煉本是一帆風順,經過(並不激烈嚴肅的)一番角逐爭鬥,競選出排名前三的修士, 最終在書房宣告試煉結果,並給予前三甲通往禁地的令牌。


令牌近在咫尺,秦蘿伸手接過,想起昨日在酒樓裡聽見的談話。


據夏見星所言, 潛淵劍和龍魂都被封印在後山之中, 後山人跡罕至,四面八方設有禁止入內的符咒陣法。倘若有人手無令牌便想擅闖禁地,定會有浩浩蕩蕩的殺氣一齊湧上,讓其死無葬身之地。


要想進入禁地,唯一的辦法隻有手持令牌, 讓令牌與陣法彼此感應, 從而消弭殺意。


秦蘿想到這裡垂下眼睛,目光掃過令牌。


這是個巴掌大的小木塊, 外表算不得華麗漂亮, 能清晰見到木頭一圈圈蕩開的紋路, 以及正中間雕刻著的一條長龍。甫一望去,好似巨龍騰飛而起,直直深入雲端。


普通人看來或許覺得平平無奇,但若是修士細細探尋,能察覺其中暗湧的靈力,


“令牌貴重, 還望諸位妥善保管。”


城主溫聲道:“今日入夜之際,御龍城將舉辦祈福大典,並送諸位前往禁地。禁地之中——”


她話音未落, 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嗡鳴。


這道突如其來的聲響毫無徵兆,如同某種野獸悽厲的嚎叫,令人心生不適。


緊隨其後,便是嗡鳴漸響、雜音漸多,仿佛一隻孤零零的野獸變為浩浩洶洶的獸群,裹挾著鋪天蓋地的氣勢而來,刺得耳膜生疼。


御龍城中百姓對即將到來的災變一無所知,聞聲紛紛露出茫然之色,唯有秦蘿等人神色微變,不動聲色對視幾眼。


“這是……這是什麼聲音?”


其中一人茫然張望:“怎麼回事?”


他一句話堪堪說完,便有另一人倉皇開口:“你們、你們快看天邊!那是什麼東西?”


不絕於耳的嚎叫非但沒有停下,反而朝著四面八方迅速擴散,在短短幾個瞬息籠罩四野。


叫聲揚起的剎那,天邊竟騰起一團團漆黑渾濁的氣,黑氣浮空,隱隱顯出幾道似人非人的影子,如同不停扭曲的人形,詭譎萬分。


如今的場面實在怪異,眾人被嚇得皆是怔住,沉寂片刻,很快響起更為尖銳的叫聲:“那是……魔潮!為何會有這麼多魔物……它們想做什麼?!”


“我們的護城法陣呢?”


另一個女人啞著嗓子:“神龍不是以自身神識為引子,構建了護城法陣嗎?莫非它——”


這不是個好消息,女人說到一半就停了嘴,周遭眾人亦是臉色慘白,面面相覷。


自從神龍被滋養於禁地,神識與靈力就在一天天減退。他們對此心知肚明,也曾想過龍魂會不會在某一日徹徹底底陷入沉眠,屆時陣法潰散,御龍城定會變得脆弱不堪。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這天居然會來得如此之快。


“是邪魔攻城。”


城主正色起身,眼中再無笑意:“一直有魔族對此地心懷歹意,隻不過一直被阻攔在外頭,今日——”


她話音未落,書房門邊有道嗓音發出尖叫:“今日我們全都玩兒完了!我們怎麼能打過魔族?”


眾所周知,人以天地靈氣為自身養料,從而增進修為。


魔物生來不同,魔氣才是進階的必要條件,因而衛州雖然靈氣稀薄,當群魔浩蕩而來之時,實力還是穩穩壓了城中百姓一頭。


打從場面混亂的前一刻,家臣就一直在大喊“諸位莫慌”。然而在這種猝不及防的生死危機關頭,哪有人能注意到她的聲音,城主府內一時尖叫四起,人影倉皇,紛紛想要逃離。


“它們定是早就察覺陣法在一天天減弱,今日有備而來。”


城主夫君沉思著站起,蹙眉分析:“若是硬扛,我們很難堅持得住,若說解決之法,恐怕唯有——”


這是個相貌儒雅的年輕男子,渾身上下自有出塵風姿,他說著低頭,速速看向秦蘿。


問劍大會前三甲,分別是聶扶荷、另一個官家小姐,還有她。


“龍魂與陣法密切相連,隻有喚醒神龍,才可重塑護城大陣。三位,此番究竟能不能護住御龍城,讓城中百姓幸免於難,便全看你們了。”


御龍城裡皆是練氣修為的普通人,哪怕拼盡全力,也絕不可能戰勝如此洶湧的邪魔。


這是他們在萬般無奈之下的唯一出路,秦蘿看著男人的眼睛,心口微微動了動。


伏伏對她說過,歷史上的御龍城,正是在這場浩劫中灰飛煙滅——邪祟肆虐、屠城數日,無一人得以生還。


也就是說,當初被所有人寄予期望的前三甲,沒能把潛淵劍取出來。


“城中大事,男子莫要插嘴。”


城主凝神覷他一眼,很快轉過目光,向著秦蘿等人看來:“你們三人速速前往禁地,嘗試喚醒神劍神龍。吾女扶荷知曉神劍所在,跟在她身後便是……我總歸還算有點修為,定會傾盡所能抵御邪魔,為你們拖延時間。”


秦蘿欲言又止,看了看門邊的幾個小伙伴。


唯有令牌才能進入禁地,加上她手裡那塊,總共隻有三個。


聶扶荷需要為他們帶路,也就是說,最多還剩下一個前往禁地的機會。


“師尊說過,我天生劍骨,無法與其它法器互生感應。”


陸望明白她的意思,暗暗傳音入密:“我應當無法取出潛淵劍,便留在城中抵御邪魔,為你們爭取一些時間。”


“不過……御龍城不是有個規矩,說拔劍的隻能是女人嗎?”


江星燃撓撓腦袋:“我們皆是男子,就算去了,應該也不會有什麼效果吧?”


第133節


這句話一針見血,陸望聞言亦是點頭。


“不過禁地之中危機莫測,不知還會遇上什麼危險。”


夏見星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開口,此刻兀地出聲,少年音顯出幾分沙啞:“我年紀最大,修為也是最高,不如由我奪下那名官家小姐的令牌,隨秦蘿師妹進入其中。”


她的邏輯清晰嚴密,毫無漏洞以供反駁,而誠如夏見星所言,由一個築基高階的修士陪同在身邊,秦蘿也會安全許多。


江星燃與陸望沒做多想地贊同,謝尋非不知在思忖何事,沉默好一會兒才終於輕輕應下:“嗯。”


搶奪令牌終究不是件上得了臺面的事,倘若被城主等人察覺,少不了一番糾纏爭鬥。夏見星做好了計策,由秦蘿三人先行出發,她則隱匿氣息跟在三人之後。


等來到後山的禁地入口,她再現身而出拿下令牌,並逼迫聶扶荷帶路。


嗯……他們的所作所為,有點點像電視劇裡反派才會去做的事情。


秦蘿乖乖跟在聶扶荷身後,腦子裡胡思亂想,偶爾聽見幾聲妖魔的狂嚎,忍不住脊背發涼。


在謝哥哥的心魔裡,她目睹過一次妖魔屠城的景象,當時人人逃竄、滿地滿街都是刺目的紅。


如今他們置身於城主府,距離城池中心甚遠,雖然看不見街道上的景致,她卻能猜測出此時此刻處處悽慘的模樣。


……神龍曾經舍命護住了這座城池,如今為什麼不願意醒來呢?


“現在到了最後關頭,拔劍是一回事,摸清這場幻境的來龍去脈是另一回事。你別著急,我們先來捋一捋邏輯。”


伏魔錄習慣了當她萬事操心的老媽媽,頗有經驗地緩聲道:“我們已經知道,幻境是某人用天書所創造——那麼這個人究竟是誰?他創造幻境的目的又是什麼?”


秦蘿不假思索:“我覺得是想保護御龍城。他生活在這裡這麼多年,一天過去之後,身邊的大家全都——”


她不知道如何用言語形容如此悽慘的景象,隻好停頓一下,繼續道:“就像謝哥哥的心魔一樣,一直留在某一段時間,就能見到失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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