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剛剛好像是被嚇醒的。


就是被這個枕邊人嚇醒的。


還他媽是被齊晟給活活掐死的!


夢裏的窒息感還在,他掐著自己脖頸時一身戾氣,陰冷的樣子歷歷在目,沈姒根本沒法從荒誕的夢裏平複下來。她的思維遲緩再遲緩,身體卻先趨利避害,迅速地從床上翻下來。


撲通——


伴隨著沉重的墜地聲,沈姒痛苦地“哎呦”了一聲,捂住了腳踝。


媽的,禍不單行!


夢裏已經夠悲慘了,現實簡直慘上加慘,《行路難》都沒有她難,《竇娥冤》都沒她冤,她去比慘大會說不定能頒個一等獎回來。


沈姒正坐在地毯上疼得抽氣,一絲未著,頭頂的燈光驟然亮起。


她擡了擡眼。


面前落下一道陰影,齊晟已攏了浴袍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身前。他的視線自上而下掠過她時,帶著濃濃的嫌棄,微微蹙眉。


緊張的神色稍斂,他語氣夾雜著冰冷,“你怎麽回事?”


沈姒回視他,表情同樣一言難盡。


她的皮膚白皙,腳踝一圈微微泛了紅,沒腫,就是有些疼。


“別,你別過來,”在他靠近時,她滿腦子都是夢裏的慘狀,忍不住手腳並用往後挪了挪,心裏忐忑得不行,聲音都在顫,“你再過來我就——”


齊晟挑了下眉,“你就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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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單膝蹲在她身前,手腕浪蕩地搭在膝蓋上,慵倦得像一隻初醒的兇獸,饒有興致地打量獵物,還配合地低笑了聲,“要不要我幫你喊個救命?”


“……”


這場面本就微妙,她掛了一身曖昧的紅痕和印記,再配上她驚恐的眼神、昨晚喊啞了的嗓子和他輕佻的笑,簡直是強什麽事後現場。


沈姒默了會兒,跟他大眼瞪小眼,哆哆嗦嗦地,“你做個人吧齊晟。”


他腦子裏隻有黃色廢料嗎?


一句陽間話都沒有。


“不是你突然演上癮了嗎?”齊晟有點冷淡地將一件浴袍扔過去。


動作簡單又粗暴。


他好像不把她當女的似的,一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


陰影壓下來,浴袍蓋在了頭頂。沈姒扒拉了兩下,攏在身上松松垮垮地穿好。她鬱悶了好半天,終於磕磕巴地磨出幾個字來,“我做噩夢了。”


聲音很輕,聽著很委屈。


本來以為醒來的氛圍會很僵硬,這樣的表情倒出乎意料。


齊晟被她愉悅到,撈了下她的腰身將人抱了起來,拇指抵著她後背的骨節,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著,耐著性子問了句,“夢到什麽了?”


沈姒靠在他心口,不安分地動了動,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她才甕聲甕氣地磨出幾個字:


“夢到你了。”


第7章 點火櫻桃 揉碎桃花紅滿地,玉山傾倒難……


齊晟嗓音淡淡地,壓著她氣息沉沉,“你說什麽?”


他不輕不重地掐了下她的腰身,面上依然沒多少情緒,但是整個人氣壓低了幾度。


沈姒咝地倒吸了口氣,眨了下眼,笑得十分無辜,“我腳疼。”


下一秒,她視線裏天旋地轉。


齊晟手勁一松,將她扔在了床上,不冷不淡地說了一個字,“該。”


沈姒本就渾身酸軟,這麽一折騰,身上散架了一樣的疼。


她懵了兩秒,瞪大了眼睛罵了句,“齊晟你是狗吧!”


齊晟挑了下眉,側身看了她一眼。


落地窗外薄弱的冷光一縷縷透進來,和璀璨的燈光交彙在一起,在他周身鍍了層釉質的暈影。


他的眼是含笑的,卻依然鋒利如刀,激得她渾身戰慄,心口一顫。


沈姒心裏發虛,幹笑了兩聲,挪開了視線,“我唱歌,唱歌,”


受不住他的注視,她搜刮完腦海的歌詞,硬著頭皮急中生智,“你是狗——不到的幸福,相遇隻是一場事故,我強忍著停止……”


“行了,別唱了。”齊晟嗓音低低地嗤了聲,不留情面地打斷她,轉身朝外走去,“真難聽。”


“……”


沈姒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的水晶吊燈,微微眯起纖麗的眼。她的手指慢慢擦過自己的嘴唇,燒灼般的疼痛感刺激得她倒吸了口冷氣。


聽到腳步聲越來越遠,沈姒忍不住小聲嘀咕,“就是狗。”


他似乎很喜歡她乖順的樣子。


她清楚這一點,所以搞砸了事或者心虛的時候,撒嬌、服軟、示弱,她安生很多。可能她裝得太成功,也可能他隻喜歡她順從的過程,懶得拆穿。


虛假的順從,不純粹的喜歡,久而久之,原來也會讓人習慣。


東方天色熹微,在蔥茏的樹影外罩了一層朦朦朧朧的光暈,淺水灣的別墅區依山傍海,山與水的色調都是模糊的青灰色,像老舊的膠卷鏡頭。


沈姒實在太困了。


昨晚擔驚受怕了一整夜,她幾乎任他魚肉,隻是沒辦法全身心投入的感覺實在難熬,等他餍足,她隻覺跑完長途馬拉松,命都去了半條。眼下她隻想睡覺,完全沒心情處理腳踝,更沒心情思考他去了哪兒。


沈姒抱著薄毯側身,閉了會兒眼,昏昏沉沉地快要睡著。


半夢半醒之間,她臉上一痛。


有人在捏她的臉。


沈姒意識模糊地嗚咽了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水晶吊燈強烈的光線有些晃眼,她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適應著光線,那人朝她傾身。


齊晟握住她的小腿,往床邊一扯。


沈姒毫無防備,整個人被他拖過去。她的後背還貼在床面上,小腿在他手裏牢牢握著,以一種微妙的狀態懸空在床沿,無所依附。


她瞬間清醒了。


“我,我困了,”沈姒被他孟浪的動作嚇了一跳,磕巴了兩句,忽然覺得有點慌亂,掙紮著爬起來,“真的困了,腳還疼,你能不能別——”


齊晟將她的腳踝放在膝蓋上,打開了醫藥箱,“別什麽?”


會錯意了。


沈姒眨了下眼。


她低下頭,慢慢地將臉埋入掌心,悶聲悶氣地回了句,“沒什麽。”


耳邊落下齊晟的一聲輕笑。


從他嗓子裏蕩出來的音,低低的,散漫的,勾得人耳垂發麻。


“你還笑!”沈姒臉上燒得厲害,沒好氣地抱怨了一聲,臉埋得更低,像隻小鴕鳥似的縮成一團,恨不能找個地方鑽進去,耳尖一陣陣發癢。


羞惱持續了不到半分鐘,沈姒咝地倒吸了口氣,彎身抱住腳踝,沒忍住尖叫,“疼疼疼——疼,我的腳!”


這是上藥嗎?


這他媽是分筋錯骨手吧!


“哥,三哥,不勞您大駕了。”沈姒渾身一個激靈,掙紮著要起來,“您金尊玉貴就歇著吧,哪敢勞您親自動手?我自己來就行,自己來就行!”


她隻是崴傷腳,但照他的架勢,搞不好她還要去醫院拍個片。


“別動。”


齊晟微微蹙眉,一把握住她亂掙的小腿,牢牢按在膝蓋上。


“別別別我命薄,大恩大德我無福消受,”沈姒還在掙紮,雙手握著自己小腿,拼了命地想要抽回來,完全不顧形象,“我覺得我自愈也行。”


齊晟掀了掀眼皮,“我說別動。”


他的語氣很淡,聽上去比上一遍溫和點兒,但莫名讓人小心髒發抖。


沈姒肩膀小幅度地縮了一下。


謝謝,有被威脅到T^T


她不敢再動,看他要替自己繼續擦藥酒,回想起剛剛鑽心的疼痛,跟個小複讀機似的,忍不住一遍遍提醒,“你輕點兒抹”和“我自己來也行”。


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齊晟面色依舊冷得像添了雪,甚至有點不耐煩,但動作溫柔了許多。他傾了點藥酒在手上,替她抹在腳踝處,一寸一寸,慢慢揉開。


沈姒細微地顫了下,有些不自在。


疼痛感被一種微妙的感覺取代,麻酥酥的,從腳踝處往上攀爬。


齊晟大半張臉沒入陰影裏,他的五官硬朗,眉眼疏淡,唇薄,漆黑沉冷的眼被前額碎發遮擋了些許。


他此刻垂眸的樣子,倒不像往日那麽陰冷。


沈姒看著他,纖長的睫毛微微地撲簌了下,想得有些出神。


也許環境太安靜,空氣似乎變得膠著,生出一種溫柔錯覺。完全不自覺地,她朝他的方向傾身,動作很輕地勾住了他的手指。


齊晟身形稍頓,眼皮淺淺擡起一層,漆黑的眼沉靜地看著她,“怎麽了?”他微微蹙了下眉,“還疼?”


“沒事。”沈姒縮回了手。


她心底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麻麻的、癢癢的,像電流一樣鑽向靈魂深處。


明明不安於現狀,她卻不可抑制地傾心於此刻光色,似乎隻要和他在一起,一切都是鮮活的生機。


有時候,他真的會讓她談戀愛的感覺,像相處了很多年。


可明明……


意識到自己的心思,沈姒別開臉。


她想換個話題,視線往別處飄時,被附近的幾個禮盒絆住。


昨晚沒注意到,大約是品牌送來的高定禮服珠寶和超季的鞋包,阿姨沒來得及往衣帽間整理。


她閑著無聊,俯身撈起一個長盒,有些好奇地拆掉了包裝。


卷軸長幅陡然展開,是一幅畫。


畫卷之上水墨淋漓,花鳥魚蟲色澤濃豔,踏春人物活潑靈動,山水走筆流暢,用色豔而不俗。十分老辣古樸的風格,沈姒一眼便能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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