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今天上午在米蘭看秀,跟著周小姐進了後臺,調——”


總助的聲音卡帶了半秒,聲音依舊公式化,像個沒感情的機器,“調戲了一個剛出道不久的男模特。”


“她過得還挺逍遙快活。”齊晟淡嗤,不冷不熱地點評了一句。


總助識相地閉了嘴。


齊晟面上攏了層薄薄戾氣,按著領帶一扯,視線卻被其中一張照片吸引。


是第一天夜裏拍下的照片,沈姒坐在海邊,笑容明媚而清豔,一襲紅裙迎風搖曳,圍著篝火喝酒,身側倒了好幾個酒瓶,看著就挺野性難馴。


齊晟虛眯了下眼。


她沒醉?


齊晟很少見她喝酒,也不準她貪杯,因為她說自己喝不得酒——


沈姒十七歲那年,他第一次帶她參加酒會。去之前因為點兒小事,沈姒跟他鬧了點兒情緒,當晚齊晟沒怎麽管她。有人來敬酒,沈姒不會推拒,也是跟他賭氣,接連灌了好幾杯。


出了宴會廳,沈姒蹲在了地上。


她也顧不得來往的人的視線,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疼”。


“就兩杯酒,你這麽嬌氣?”齊晟垂眼,眉間積壓的皆是陰鬱之氣。


他的身影遮了她面前所有的光。


“我,我來那個了……”沈姒咬了下唇,磕巴了好半天才磨出幾個字,聲音細弱蚊蠅,“肚子疼。”


齊晟身形一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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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沒聽清,他是沒反應過來。


沈姒將小腦袋慢慢埋進臂彎裏,長發垂落,遮住了她大半張臉。


“我生理期。”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而且平時我也不喝酒的,我一喝酒就難受。”


“你怎麽不早說?”齊晟微皺了下眉,單膝蹲在她面前。他緊張的時候還是疾言厲色的樣子,語氣聽上去有些不耐,“不能喝酒,你不會不喝?”


沈姒仰起臉頰看著他,悶悶地說了句,“我怕你生氣。”


她的聲音是軟的,纖長彎翹的睫毛上掛了水汽,因緊張而發白的面容像溫潤白皙的羊脂玉,怯弱的、柔媚的、嬌軟的,撩得人心裏發癢。


齊晟身形微微一頓。


他漆黑的眼睛凝視著她,擡手摸了摸她的長發,平靜得語氣裏摻雜了一點無可奈何,“我生什麽氣?”


沈姒眨了下眼,眼底還泛著霧氣,朝他伸手,“那你背我走嗎?”


齊晟輕笑,低緩的嗓音在夜色浸潤下格外勾耳。他捏住她的耳垂,輕輕碾了下,“你還挺會得寸進尺。”


沈姒扯了扯他的袖口,也不說話,就直勾勾的盯著他瞧。


她生了一雙極漂亮的眼睛,眼底藏了星河,微微上挑的眼尾工筆畫就一般泛著紅,豔色四起,漂亮得像是會說話,漂亮到,讓人回絕不了。


鬼使神差地,齊晟朝她傾身。


他一手扶住她的後背,一手勾住她腿彎,將人打橫抱起,“抱你走。”


沈姒輕呼了聲,勾住他的脖頸。


凜冽的氣息覆蓋了滿身,沈姒擡眸,看他漆黑沉靜的眼,輪廓分明的五官,流暢的下颌線,稍稍怔住。


很奇怪的感覺,見慣了他陰刻乖戾的樣子,她還是會被吸引。


“看什麽?”


齊晟立在昏暗裏,嗓音又低又沉。


“沒事。”沈姒埋進他懷裏,一寸一寸地收緊了摟他脖頸的手,輕笑了聲,“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句話。”


她蹭了蹭他的下巴,輕吟:“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你在恭維我?”齊晟嗓音沉沉地嗤笑了聲。


沈姒吻了下他的臉頰,“給個機會。”


齊晟腳步頓住,垂眸凝視了她幾秒,漆黑的瞳仁裏擦亮了一簇暗火,初初燃起,便讓人心驚肉跳。在她一聲“幹嘛”問出口時,他低頭和她糾纏在一起。


她微涼的發絲和他肩頸交纏。


她跟他說自己喝不了酒,後來所有酒局的酒都是他擋或者替的。沒人敢灌他,自然也沒人敢不識趣為難她。


她說自己兩三杯就會醉,而且每次貪杯,都拉著他的衣角不松手,最後都是他一路抱或背回去的。


裝了三年的乖巧和柔弱,齊晟還真沒看出她千杯不醉。


她的風情,她的乖順,她的嬌軟姿態,很多時候都是一種手段,為權為勢為私仇。隻是他沒想到,她耍的小心思,也有過隻為他一個人的時候。


齊晟想到這裏,心底的燥意更甚。


“小騙子。”


齊晟按了按眉骨,舌尖抵了下牙齒,忽然輕笑了聲,身上的戾氣似乎一瞬間松散了下來。


他想給她打電話。


齊晟從不是一個會遲疑不決的人,他要什麽從來想的清楚。念頭一冒出來,他直接了當:“給她打電話。”


總助頓了兩秒,整顆心突突地跳。他都不敢多問,直接拿出手機翻沈姒的號碼,隻是還沒翻到,就聽到齊晟微沉著嗓音,背出一串手機號。


不過很不幸,他跟著齊晟被拉黑了。


齊晟眼都沒擡,淡聲道,“給周子衿打,讓她想清楚能不能掛。”


事實證明,他可能手段狠厲慣了,比起哄人他更擅長威脅人,專挑別人命門拿捏,隻是對沈姒心軟,下不了狠絕的手段,也做不來溫柔這一套。


總助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頭皮有點發麻,接著打電話,充當了個惡人。


沈姒這三天確實過得很自在,主要是篤定了齊晟不會追過來,她也沒什麽顧忌,從鹿特丹、林茨、哥本哈根,到帕爾馬、培林、馬賽,能想到的她都計劃去玩一遍,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至於其他的,等假期結束了在考慮也不遲。


直到周子衿苦著一張臉給她遞手機。


沈姒看周子衿一臉被綁架的樣子,在慫得要死和視死如歸之間拼命掙紮,莫名其妙地晃了一眼,“誰啊?”


陌生號碼,她根本沒印象。


沈姒正從埃爾茲城堡的臺階上往下走,遠處成片的杉樹如火如荼,茂密的林蔭遮蔽,林中光線昏暗,像是加了一層舊照片的青灰色濾鏡,朦朦朧朧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頹靡美感。


“三哥的助理。”周子衿無聲地做了個口型,滿臉寫著被脅迫的痛苦,“要不你給掛了吧,反正你掛沒後果。”


沈姒頓了下,睫毛輕輕一顫,僵持了一會兒還是接過來。


通話兩邊都沒說話。


兩人都知道對方在聽,因為彼此的呼吸聲在聽筒內互換、交纏。


良久,久到隔了哥德巴赫猜想1+1到1+2的時間,沈姒都想把電話掛了的時候,她終於聽到他沉冷低啞的聲音。


“還沒鬧夠嗎?”


分開三天,這是他跟她的第一句話。沈姒突然覺得很可笑。


她還真不能太期待他能說出什麽好話來,事實證明,不辭而別就是最好的選擇,按齊晟的強盜邏輯,她要是當面跟他說分手,他指不定還能幹出什麽畜牲事來。


“你什麽時候回家?”


風一吹,火紅的樹葉正簌簌地往下落。齊晟再說什麽沈姒都聽不進去了,她這會兒脾氣有點上來了,就沒搭腔。


“我是不是太縱著你了,沈姒,你真當我對誰都這麽好脾氣,”齊晟倏地笑了一聲,渾身跟淬了冰粒似的,挨一下都冷,“用不用我提醒你——”


“你確實提醒到我了。”沈姒總算忍不住,也說了分開後的第一句話。


她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總助整個人都麻了,齊晟的臉色陰沉得快滴水了,他不得不承認沈姒很有本事,她的一舉一動都精準地踩在齊晟雷點上,還能安然無恙,全身而退。


不過之前發過去的驗證消息通過了,沈姒又把他老板加了回來。


總助微松了口氣。


但他眼睜睜看到,齊晟編輯了條消息過去,又是一個熟悉的紅色感嘆號,醒目又刺眼,而且這次提示換了: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可以,她這次連重新添加好友的操作機會都不給他老板留了。


我操,救命啊。


總助心裏叫苦不疊,根本不敢繼續看,恨不得就地挖個坑把自己埋了。他心說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兩人冷戰就意味著又是一段時間的高壓工作預訂。


由不得他裝死,齊晟冷不丁地點到他了,“她什麽意思?”


夜色深濃如墨染,燕京的街道上已泛起了潋滟燈火,光怪陸離的霓虹交錯。稀薄的光線掠過齊晟漆黑的眼,冰冷、陰刻,且沒有溫度。


“沈小姐,”總助在一側快待不下去,硬著頭皮提醒道,“可能把您拉黑了。”


敢情她終於通過他的好友申請,是為了先拉黑,再重新刪除。


齊晟平靜地撂下手機,眸色一寸寸沉下來,陰惻惻的,渾身攏著點不耐的勁兒。他手指緩慢撥動了下腕間的佛珠,漠然地嗤笑了聲:


“行啊,翅膀硬了,挺長進啊。”


第17章 一見鐘情 讓老三人財兩空的女人,我也……


西歐的秋日層林盡染, 浪漫如詩,明亮的陽光給沉鬱的石柱和雕像注入暖意,羅馬式的劇院極盡雍容華貴, 處處是文藝複興時期的風格。這幾天到處折騰得有點累, 下午看完一場音樂劇,沈姒和周子衿回附近的酒店。


《西貢小姐》, 戰火裏的愛情,玩爛了的橋段還是賺足了觀衆的眼淚。


“你說我怎麽就沒有這種跌宕起伏、震撼人心的經歷?”周子衿抱著一杯奶茶, 還沉浸在音樂劇裏, 微嘆了口氣, “我覺得我也有一張適合當女主的臉。”


說著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沈姒用一種“你該吃藥了”的眼神看她, 十分嫌棄,“不是我打擊你, 你去戰場遇不到愛情,隻能遇到炮彈。”


她輕拍了拍周子衿,“還是回去睡一覺吧親愛的, 夢裏什麽都有。”


“……”周子衿滿臉問號。


“我的重點又不是戰場,是一見鐘情好不好!”周子衿憤憤地跺了下腳, 說完突然想到, “說起來, 雖然你和三哥分手了, 但他對你也是一見鐘情哎, 居然真的隻有我沒體驗過一見鐘情。”


“一見鐘情?”


沈姒輕眯了下纖麗的眼, 冷笑了聲, “他頂多算見色起意。”


“雖然但是,”周子衿覺得哪裏不對,“一見鐘情, 鐘的不都是臉嗎?”


沈姒莞爾,沒再說什麽。


其實南城相遇不是她和齊晟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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