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密閉車內空間內,飄散著清淡宜人的花朵幽香。


  許芳菲看了看男人臉,英俊凌厲,又扭過頭,看了看身旁的花束,淡淡的淺藍色,清豔夢幻,漂亮得有些失真。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用最輕的力道,小心翼翼,戳了戳風信子的花瓣。


  觸感很柔軟,沾著一絲湿潤的水汽,充滿生命力。


  是真花呢。


  許芳菲眼瞳驀的一亮,再次望向鄭西野:“為什麼忽然要送我花?”


  鄭西野視線已經收回去。他發動汽車引擎,唇線的弧度平直卻柔和,淡淡地回答她:“昨天去你家搬東西,偶然看到客廳電視櫃上有一幅畫,畫著這種花。剛才我路過花店看見,順手就買了。”


  許芳菲聞聲怔住。


  她家的電視櫃上確實擺著一幅畫,不是什麼名家真作,而是她上幼兒園時胡亂畫的。依稀記得,那幅畫是幼兒園老師布置下來的家庭作業,題目是《我最喜歡的小花》。


  當年她隻有四歲,小小的手掌連水彩筆都拿不穩,畫紙畫廢一張又一張,急得嗚嗚直哭。爸爸為了鼓勵她,大半夜去商店買回一盒小朋友專用的小尺寸蠟筆,陪伴她一起繪畫。


  最後,在父女倆的不懈努力下,這副《我最喜歡的小花——風信子》誕生。


  那次的畫畫作業,是小芳菲第一次拿到繪畫小紅花。爸爸媽媽和她都很開心,便將這副畫裱了起來,擺在家裡作紀念……


  幼兒時期的隨手亂塗,當年能拿小紅花,用現在的眼光來看,卻連基本的美觀都談不上。


  許芳菲怎麼都沒有想到,鄭西野居然會注意到那幅畫,並且,還記住了她最喜歡的花,是藍色風信子。


  一抹小小的喜悅在心頭蔓延開,許芳菲伸出雙手,將那捧藍色小花溫柔地抱進懷裡。


  看著一簇簇可愛的花朵,許芳菲嘴角揚,忍不住小聲道:“我們班主任經常說,男孩子都是大馬哈,粗心大意。你倒是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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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西野聞言,頓了下,側目看她:“哪裡不一樣。”


  腦門兒冒出幾滴汗,許芳菲熱起來,像有無數隻小蝸牛在臉上爬來爬去,燥燥得微痒。她輕聲誇贊:“你很細心,很善於觀察,也很關注細節。”


  鄭西野想了想,搖搖頭,十分平淡地糾正:“我隻是很關注你。”


  ……


  ……


  他說什麼?


  隻是很關注……


  你……


  心跳猛然漏掉一拍,臉上的溫度也越來越高。許芳菲突感心慌意亂,白皙的小臉泛起紅潤,像極了舊時女孩出閣那天抹的胭脂。


  她連忙別過頭,不去看他,面紅耳赤,木登登瞪著懷裡的花朵發呆。


  車廂裡陷入一陣寂靜,氣氛比之前更微妙。


  前面剛好遇到紅燈。


  許芳菲悄悄往身邊偷瞄,看見鄭西野踩下剎車,高大身軀靠在椅背上,指骨如玉,有一搭沒一搭敲著方向盤,好像等得百無聊賴。


  待到紅燈跳綠,大約是終於難耐這樣的靜謐,她清了清嗓子,試圖轉換話題說點別的,便又開口:“阿野哥哥,你今天又是順路來我學校嗎?”


  “不是順路。”鄭西野應她:“我是專程來接你。”


  許芳菲微訝:“專程接我?”


  “下這麼大的雨,打著傘都會淋湿。”鄭西野看她一眼,目光上下一打量,“就你這副弱不禁風嬌嬌弱弱的小身板,會感冒。”


  許芳菲聽出他話語裡的關切,窘迫之餘,心裡蜿蜒開淺淺的暖溪,說道:“楊露媽媽今天也開了車,本來說可以順道捎我一程。如果你不來接我,我也可以坐她媽媽的車,不會淋雨。”


  鄭西野隨口回:“麻煩外人做什麼。”


  許芳菲:“。”


  許芳菲默,無言以對。心裡囧囧有神地想:這個社會大佬,原來壓根沒把自己當她外人……


  許芳菲心裡一通胡七八糟地思索。


  就在這時,身旁的鄭西野忽然又拋來一句話,輕描淡寫道:“對了,那箱磁帶都是正版,而且是高稀品。我那個搞收藏的朋友已經收了。”


  “真的?”許芳菲睜大眼睛,驚喜得揮了揮拳頭,“那實在太好了!”


  看著少女充滿感染力的笑容,和下意識的可愛動作,鄭西野第一次發現,原來快樂這種情緒真的會傳染。不自覺地,他嘴角也微微一揚,緩慢道:“錢貨兩清。付的款都在我手機上,一會兒我直接轉給你媽媽。”


  “嗯好!”許芳菲應完又有點好奇,問道:“那些磁帶,一共賣了多少錢呀?”


  鄭西野說:“四萬。”


  短短半秒,許芳菲一雙大眼睛陡然瞪得圓溜溜,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耳朵,繼而難以置信地問:“人民幣嗎?”


  鄭西野扭頭瞧著她,略思索,不答反問:“不夠?”


  許芳菲:“……”


  許芳菲被嗆了下,慌慌解釋道:“不不不。我是覺得四萬人民都太多了!”


  四萬塊,這可是她從小到大從來沒見過的數額。


  “高稀品的價格其實還能更高。”鄭西野朝她很淡地笑了下,“不過我朋友一次性收得多,這價錢也還算合適。”


  *


  冒雨而歸。


  屋裡的喬慧蘭聽見敲門聲,擦幹手上的水,過去打開門。第一眼瞧見的,卻是女兒懷裡那捧鮮豔漂亮的風信子。


  喬慧蘭愣住,目光定在許芳菲懷裡的花上,然後困惑地抬頭,看向女兒和她身後的年輕男人:“這花兒是……”


  “哦。”許芳菲卡殼半秒,支吾著回答:“有家花店清倉,鮮花免費送。我領的。”


  背後,鄭西野淡淡瞥了她一眼。


  許芳菲輕咬唇瓣,硬著頭皮不敢看他。


  喬慧蘭有點驚訝:“這麼漂亮一束花,還包裝得這麼好,免費?”


  “對呀。”許芳菲自幼乖順,不善於撒謊,說這些話時臉已經隱隱發燙。她竭力鎮定著,繼續一本正經地鬼扯:“現在實體店的生意本來就不好做。”


  “唉,都不容易。”喬慧蘭感嘆著搖搖頭,沒有過多懷疑女兒的話,順手把風信子接過來,放在置物架上。


  之後,鄭西野便把手機上的錢轉給了許母。


  喬慧蘭整個人愣愣的,覺得自己就像在做夢。直到看見真實的銀行卡到賬短信,她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


  “這麼多……”太過激動,喬慧蘭說話的聲音都在輕微發顫:“沒想到,咱們老許攢的那些磁帶這麼值錢。”


  “媽。”許芳菲眼眸亮若繁星,抱住喬慧蘭的胳膊,說:“有了這四萬塊錢,鋪子明年的租金就有著落了!”


  “是呀。太好了,太好了!這都是你爸爸在天上保佑我們。”喬慧蘭眼眶泛起湿氣,兩手在胸前合了個十,嘴裡碎碎念道,“書良,我知道,一定是你在天有靈保佑著我們娘倆。一定是。”


  “媽,租金有了,快去撤銷貸款申請。”許芳菲提醒道。


  “對對對。”喬慧蘭一拍腦門兒,這才記起這一茬,忙說:“我這就給那個貸款經理打電話。”


  說完回轉身,熱情地招招手,招呼鄭西野:“來,小伙子,進屋坐會兒。我剛好買了水果,進來吃點橙子。”


  鄭西野婉拒:“不了阿姨,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哎喲。你看幫我們這麼大一個忙,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你……”


  想起自己之前的刻意疏遠,喬慧蘭心裡又是慚愧又是尷尬,思考兩秒後,她折回屋,拎起買回的一大口袋水果,出來往鄭西野手裡一塞,說:“拿回去吃!”


  鄭西野原本還想拒絕。


  “你就收下吧。”小姑娘上前幾步,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在他耳畔壓低聲聲,“你如果不收,我媽媽今晚睡不好覺。”


  熟悉的甜香鑽入鼻息,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


  鄭西野隻好把水果接過來。


  女孩柔柔一笑,輕聲,用隻有他能聽見的音量說:“晚上十點半,如果雨停了,你在天臺等我。”


  毫無徵兆,鄭西野的心急速跳躍了兩下。但他面上仍舊波瀾不驚,隻是定定看她,最終應道:“好。”


  *


  鄭西野回到3206,隨手把一袋子水果放到桌子上。換完鞋,餘光瞥見鞋架第二層,歪七豎八擺著雙男士運動鞋,LOGO是“GUCCI”。


  蔣之昂回來了。


  鄭西野臉色冷漠,趿拉著拖鞋走到裡側臥室門前,站定。看見房門大開,蔣之昂抱著筆記本電腦正在玩遊戲,嘴角叼煙,面容英俊裡透著股濃濃的邪佞。


  哐哐。


  鄭西野拿指背叩了下門。


  “喲,哥回來了。”蔣之昂把煙拿下來,隨手合上電腦蓋,見鄭西野襯衣的肩背都有水跡,便往窗外掃視兩眼,闲扯:“外面雨挺大啊?”


  鄭西野臉上的表情很冷淡,答非所問:“孫華的手機號我放在你床上了。”


  蔣之昂聞言,臉上流露出一絲茫然,困惑地皺起眉。掀開被子翻了兩下,最後在床底下找到一張紙條,上面字跡銀鉤鐵劃蒼勁有力,寫著一串號碼。


  “哥,孫華不是你司機嗎。”蔣之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揚揚手裡的號碼,“你給我電話他幹什麼?”


  鄭西野:“他明天早上來接你,送你去泰城。”


  蔣之昂更懵逼了:“不是哥。你讓我去泰城幹嘛啊?”


  “溫姨之前給我打過電話,說想你了。”鄭西野說,“知道雲城你不方便回,所以她定了明天的機票飛泰城,你過去和你媽見一面。”


  蔣之昂瞬間換上副不耐煩的態度,掸掸手裡的紙條,不爽嘀咕:“明兒我還約了迷迷去賭馬,我媽也真會找時間。”


  鄭西野涼涼瞧著他,語氣漠然卻不容絲毫辯駁:“母子連心,這麼長日子了,溫姨想你也是人之常情。去見一面。”


  “知道知道,我又沒說不去。”


  蔣家所有人物裡,蔣大少爺最怕的就是鄭西野,對鄭西野的忌憚甚至勝過對自個兒老爹。原因無他,實在是這位太歲手段太狠做事太絕,不然也不可能短短幾年就把一眾牛鬼蛇神收得服服帖帖。


  有時候,蔣建成說話蔣之昂不一定聽,但鄭西野的話,蔣之昂絕不敢不聽。


  見鄭西野下了死命令,蔣之昂趕緊乖乖點頭。末了伸手搔搔腦殼,鬱悶道:“哥,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也挺想家的。幹脆你幫我訂張回雲城的機票?那事兒過去了幾個月,替我頂鍋的小子都進去蹲發霉了,警察那邊也已經結案,我爸還讓我躲什麼呀?”


  幾個月前,蔣之昂和一幫狐朋狗友在雲城一間夜總會唱K喝酒,十來個二世祖加各自的陪酒公主,一群人幾個鍾頭就幹完了二十幾瓶純威士忌,醉得不分南北。


  這幫公子哥兒卻還嫌不盡興,一個個吆喝著,喊蔣之昂帶大家伙轉場去地下酒吧玩兒。


  事情就發生在一行人去往地下酒吧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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