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先帝體弱多病,其實而立之年過後就不大上朝了,那時候建元帝才十五歲,就開始跟著薄太後上朝處理政事。這麼多年下來,朝堂安穩,政令清明,他是個不可多得的明君。


  沒有怨天尤人,也不以私欲禍亂宮闱,實在太難得了。


  清心道長原本是不能管皇家事的,但這一次,他決定破個例。


  “陛下想必也知道,您是孤寡命格。”


  楚少淵點點頭:“朕……十歲便知了。”


  清心道長這麼大年紀,竟被他一個年輕人說愣了。


  楚少淵看似毫不在意,淡淡道:“十歲時皇考病重,那時候朕必須要提前上朝穩定政局,母後跟皇考商量過後,一起告訴朕了。”


  清心道長不由有些動容:“太後娘娘不愧是有福緣之人。”


  楚少淵笑笑:“沒有母後,也就沒有朕。”


  清心道長見他什麼都清楚,便不再藏著掖著,直接說道:“陛下的祖父,厲平帝是弑父殺親篡奪的皇位,當時他把楚姓皇室屠戮殆盡,就連悼太子襁褓中的孫子都未曾放過,三服之內隻剩陛下一獨支。”


  這些話說出來短短數十個字,卻是四十年前一段最血腥的宮廷政變。


  楚少淵的祖父,被單獨追封厲平帝的楚瞻,為篡奪皇位,直接策反禁衛軍,把自己的父皇哀帝斬殺在勤政殿裡,然後假借陛下詔書,宣悼太子、禮親王、宏親王以及思明公主、思真公主在內所有皇室近族入宮,全部白綾賜死。


  這一段歷史,現在被稱為隆慶政變。


  在奪位成功之後,他並未停止殺戮,反而大開殺戒肆意妄為。


  反對他的忠臣、不服他的書生以及三服以內的宗親,他們的鮮血一起染紅了菜市口的土地。這一段殺戮過往,一直持續了三個月才終於結束。


  因為楚少淵的父皇,慎帝楚維安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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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給自己的幼子祈福,也因為所有的反對聲音都已經暗淡,厲平帝似乎終於恢復理智,開始努力做一個明君。


  可他早就被染紅的雙手,是無論如何都洗不幹淨的。


  他逆天改命,違背國運,殺盡忠良,最終落下個孩子早夭的下場。


  除了幼子,當時宮中所有的皇子公主,全部在一年內夭折。


  唯一剩下的那一個,還整日病歪歪的,瞧著活不過十歲。


  這個時候,厲平帝才意識到,逆天改命,肆意妄為會換來什麼下場。


  可一切都晚了。


  楚少淵想起這一段先祖不光彩的過往,卻十分平靜:“祖父的罪孽,還沒有洗清嗎?”


  厲平帝知天命後不知怎麼中了風,半邊身子都是歪的,隻要一說話,就不斷往下滴落口水,並且說辭含糊不清。


  他腿腳不便,隻能坐輪椅出行,可謂一生顏面盡毀。


  中風沒多久,他就活生生把自己氣死了。


  再之後就到了慎帝楚維安。


  他父皇自知父親罪孽深重,為了讓自己的血脈能擺脫這厄運,他拖著病體努力做一個明君,然而早亡的他卻不知道,自己不是那個債主,他努力了一輩子,也改不了兒子的命。


  幾十年盛京風雨一晃而過,而那些逝去的亡魂,似根本不想聽罪人道歉。他們早就已經做了古,死都死了,族也滅了,又何談原諒?


  清心道長嘆了口氣:“有些事不能錯,一旦錯了,就沒有挽救的可能。”


  楚少淵面色沉靜,他緊緊抿著嘴,有句話含在嘴裡,無論多痛苦都沒說過一次。


  他承擔了不應該承擔的天罰,然而這一切不是他的錯啊。


  作者有話要說:  蘇選侍:太不矜持了,但還有點小期待怎麼辦!


  陛下:寶寶心裡苦,但寶寶不能說QAQ


第12章


  清心道長認真看著他的面容,反復推敲他的命格。


  建元帝長得異常英俊,他劍眉星目,高鼻薄唇,眼睛是漂亮的鳳眼,淺淺看去,有些風流薄情的意味。


  可若仔細端詳,便會發現他眉眼清正,氣質清和,是個相當正派的君子。


  皇家出身,宮中長大,還能這般氣韻怡然,實在非比尋常。


  也正是因為如此,清心道長才決定出手。


  “陛下,命這個事,說破嘴也說不清的。”清心道長緩聲道。


  楚少淵未曾回答。


  清心道長便也沒再勸,他凝眸深望,起初還看不出什麼機緣,可楚少淵略微偏了偏頭,他卻一下子看到他的耳朵。


  陛下長了一雙靠山耳,也就是說耳朵貼著皮膚,正面看時若不仔細是看不到大概輪廓的。


  清心道長越看越心驚,他甚至顧不上上下尊卑,一把抓起楚少淵的手,低頭去看他手相。


  這一看就是兩刻,楚少淵也不生氣,隻淡然由他看。


  清心道長一看就是真大師,不過三兩句點題,卻字字都中要害。他剛升上來的那丁點微末欣喜,又全部深埋黑暗之中。


  清心道長卻跟他截然相反,面相、手相都看過,他心裡頭反復推算,最終卻得到一個跟剛才有些不一樣的答案。


  他沉吟片刻,問:“陛下可是有選定正宮後位?”


  楚少淵搖了搖頭:“未曾。”


  皇後位主鳳星,命運會同楚少淵的帝星相生相伴,楚少淵的命壞正這樣,若是盲目立後,說不立一個克一個,都等不到大婚禮成。


  清心道長這才道:“剛貧道觀陛下面相,倒是發現些許奇特來。”


  楚少淵不敢抱太大希望,隻說:“道長請講。”


  “陛下能少時被立為儲君,後又順利繼承大統,按理說應當是天命所歸,奈何厲平帝殺戮太重違逆天命,這才降下懲罰,落到陛下祖孫三人身上。”


  “所以陛下既是天底下最好的命,卻又因天罰失了所有生機,以天命之意,陛下……應當無法有後。”


  老道長語氣平和,說出來的話哪怕是大不敬,卻一點都不知道懼怕。


  然而楚少淵越聽越認真,因為他知道這位道長說的確實一字不差。


  這皇帝他當的並不難,外頭朝臣都是在他太子時就輔佐身側,母後族中也都是清流之輩,沒有興風作浪的紈绔,除了他自身不如意,倒也沒有連累大眾子民。


  甚至,在建元一朝,大梁國泰民安,是有名的太平盛世。


  他不甘心的,也隻他自己這條命。


  清心道長見他一臉了然,便明白他早就知道這一點,他高深莫測道:“陛下,你可知天命也不是絕對的?”


  楚少淵心中一震。


  “有時候,再絕的命也是有一線生機的,天命不會斷了所有人的路,隻要緊緊抓住那條生機,就能慢慢時來運轉,把不可能變為可能。”


  老道長面目慈和,說話不徐不慢,卻叫人無端心靜。


  古話說的好,天無絕人之路,不放棄的人,總能找到自己的那條路。


  楚少淵緊緊攥緊手,聲音都有些幹澀了:“還請道長指點迷津。”


  清心道長剛要說話,卻隻覺得一陣心悸,他抿了抿嘴唇,垂眸道:“陛下帝位穩固,可謂天生帝命,卻不知帝星耀、鳳星隱,帝命太勝,鳳命便虛無縹緲,無法現身。”


  “若是有鳳星相伴,陛下的帝星一定能改換命格,走向另一個軌道。”


  楚少淵束發時就已經同母後深談過,他對母後講自己這般命格,哪怕選立太子妃也不可能大婚禮成,若是一直這般折騰,早晚要讓天下人知道皇家這些家醜,還不如以無合適閨秀為由不立皇後。


  薄太後心疼自己兒子,卻也知道他所言在理,隻得壓下立後的心,越發嚴加管束薄氏子弟,不叫他們給楚少淵添堵。


  可在楚少淵的記憶中,還沒有哪個大師道長給他這般推算過命盤。


  楚少淵道:“實不相瞞,在道長來前兩日,朕還讓欽天監監正還給朕批過名,跟以前說辭別無二致。”


  清心道長卻搖了搖頭:“有時候天命難測,那幾不可查的一線生機,卻是會悄然而至。”


  他說著,掐指算了算,了然道:“今歲桃花開得晚,四月二十八那日,宮中可是桃花盛開?”


  楚少淵一聽他說的日子,心頭巨震。


  “正是。”他說著,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清心道長,似是想要從他眼中看出些許端倪。


  可清心道長卻依舊淡然自若,一派落落大方,他隻說:“貧道修了一輩子道,有些事是看不錯的。”


  “就是那一日,帝星流轉,鳳星初現。”


  “陛下,那是就是您的一線生機。”


  楚少淵久久不語,清心道長能跟他說這番肺腑之言,已殊為不易,而這一絲一毫的端倪,也隻能是他看清的全部了。


  清心道長見他沒有多問,不由心裡更是誇贊,可他也確實隻能參破這紅塵一粟,再多的,便要等蒼天明鑑。命運交替,星鬥輪轉,最終帝命到底如何,而他又能否拼盡全力給楚少淵改命,未來才知。


  “陛下,用心看,您能找到自己的鳳星。”


  清心道長不過進宮一個時辰,話就全說完了,便起身告辭。


  楚少淵命儀鸞衛務必把道長送回三清觀,這才回到書房。婁渡洲剛剛未跟在他身邊,對清心道長的批命一字不知,此時見他神色淡淡,便知這一次若無吉言,怕也不會是惡語。


  “今夜侍寢的安排已經布下去了,陛下看是否還按常例安排?”


  婁渡洲所說的常例安排,便是用過晚膳後把宮妃請來,讓聽琴那邊安排宮妃沐浴更衣舒坦一下,然後便也就那麼回事了。


  楚少淵基本上是不關心安排的哪位宮妃,卻因清心道長那一番話語,不由動了些許心腸。


  “今日翻的誰的牌子?”


  婁渡洲忙道:“還是蘇選侍的牌子,蘇小主上次抄了一夜經書,確實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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