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白阮:“不可能,不完整的話封印不會起效。”


  郎靖風話鋒一轉:“你是不是在道觀那邊?”


  白阮:“嗯,我這邊挺多活兒,不說了。自習課不許玩手機,再讓我看到你的回復我回去就沒收你的手機。[微笑]”


  郎靖風聽話地沒回復。


  接下來,白阮就和與自己同輩的小徒弟們一起清理觀中殘局,另外幾個師叔師伯也都沒闲著,各自用法術挪動人力搬不動的大塊建築殘骸。


  唯獨雲清不知是從乾坤袋還是哪裡弄了張躺椅,戴個墨鏡躺在上面嗑瓜子喝可樂,可樂瓶壁上還貼著玄冰符,舒坦得近乎欠揍,不過看在大師兄雲真一人幹兩人活兒的份上,這幾個雲字輩的師兄弟也沒人說什麼。


  夏天太陽落山晚,六點時天還亮得很,小倉庫的廢墟已經清出來了,白阮蹲在一堆砂石瓦礫中翻檢著各種藥材、法器、丹石,把還能用的挑出來放在附近的空地上。忽然,道觀門外傳來看門小徒弟說話的聲音,白阮豎起耳朵,聽見郎靖風的聲音懶懶地隔著院牆傳來:“我找一下白阮。”


  “你在這等著,我問一聲。”小徒弟急急往裡跑,“不許進來啊。”


  落霞觀近幾年已不向香客們開放,平時除了觀中弟子幾乎沒人來,這次出事之後一直有人在觀門外輪值,防止闲雜人等亂入看見不該看的,因此這個當口弟子們看見有生面孔上門難免會緊張。


  “放進來放進來,自己人。”雲清頭都沒回,遙遙地衝跑過來的小徒弟一擺手,又招呼白阮,“跳跳啊,孩兒他爸來了。”


  “師父!”白阮氣結,抹了把汗朝門口跑過去。


  他還穿著一身學校發的襯衫西褲,領帶卷起塞進胸前口袋,袖子挽到手肘上方,露出線條清瘦的小臂和秀氣的腕骨,白襯衫和臉蛋上都是一道道的泥灰印子,卻仍然好看得不行。


  “孩兒他爸?”郎靖風斜挎著書包邁進壞了一半的大門,英俊的臉上原本掛著笑,在見到白阮的一瞬立馬沉了下去,“操……白老師?”


  白阮自動忽略了第一句問話,面色嚴峻:“你怎麼回事?晚自習逃了?”


  郎靖風抬了抬下巴,掃視了一圈破敗的道觀,明白過來,把站在一米開外的白阮一把扯進懷裡,拿手指和手背在那張髒兮兮的臉蛋上抹了兩下,老大不樂意道:“這活兒是你幹的嗎?”


  “所有人都幹啊。”白阮不自在地轉過臉,“這有什麼的,你晚自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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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動。”郎靖風摸出一小包湿巾,細細揩去白阮臉上的髒汙。


  “行了別擦了,一會兒還得弄髒。”兩人離得這麼近,白阮一陣不好意思,昨晚他沒理郎靖風,今早他趁郎靖風沒起床偷偷摸摸先溜了,這還是尷尬之後的第一次近距離接觸。


  郎靖風用湿巾擦完,又掏出面巾紙,像擺弄個昂貴的娃娃一樣拭去白阮臉上的水和細汗,命令道:“我逃晚自習就是來幫你幹活兒的,你歇著去。”


  “你……”白阮瞪著他,“逃晚自習說得這麼自然?你今天作業還能寫完嗎?我可布置作文了……”


  “行了啊白老師,語文作業我哪天不是第一個寫?午自習就寫完了。”郎靖風用食指指節刮了下白阮的鼻尖,“我打車來這一路上還做完一張物理卷子呢。”說完,從書包裡拿出一瓶白桃紅茶遞到白阮手上,“我記得你愛喝這個。”


  這時,雲清的聲音好死不死地傳來:“跳跳啊,他樂意幹讓他幹吧。”


  白阮循聲望去,雲清正賤兮兮地站在躺椅邊上衝他招手:“你過來歇會兒,我徒孫女命苦,是個生不下來的命,在爹肚子裡就讓她舒坦點兒吧……”


  “師父!你、你亂說什麼!?”白阮一臉驚恐,恨不得衝過去把雲清那張破嘴捏上!


  郎靖風眉毛高高挑起:“徒孫女?”


  作者有話要說:  嶽父女婿月下小酌圖——


  雲清(舉杯):我徒孫女命苦,注定生不下來。


  郎靖瘋(撞杯):不說傷心事了,師父,喝一個。


  雲清(拍肩):孩子會有的。


  郎靖瘋(斟酒):我和跳跳再努把力。


  暴怒雄兔白軟軟一後腿兒蹬翻了桌子。


第四十四章 不用怕,是鬼。


  “我師父開玩笑的, 你來, 我告訴你搬什麼東西。”白阮忙招呼郎靖風幹活, 緊張慌亂溢於言表。


  郎靖風卻不動,唇畔浮起笑意——那是一個狩獵者成功勘破了獵物行蹤時才會露出的微笑。


  “白老師, ”郎靖風故意把這稱呼的三個字咬得很清晰,仿佛能從這字裡行間嚼出什麼快感來,“你假孕了?”


  白阮被濃度奇高的羞恥感刺激到演技爆發, 瞬間斂起一切表情,淡漠道:“怎麼可能。”


  “真沒有你就該瞪我了,”郎靖風嗤笑, “表情這麼板,一看就撒謊呢。”


  這時雲清又唯恐天下不亂地溜達過來, 對郎靖風道:“是閨女, 閨女好, 貼心,可惜……”


  “師父!別說了!”白阮崩潰打斷, 回手按掉羞恥得發抖的圓尾巴, 他拿雲清毫無辦法,隻好一把攥住郎靖風手腕, 把這位正拉開架勢準備和雲清聊育兒經的新任郎爸爸拽走。


  “我媽也說, 小女孩兒比小男孩兒懂事……”郎靖風被拽走時還扭著頭拼命和雲清說話。


  兩人走遠了, 雲清也皮夠了,眼見皮皮清沒再追上來,白阮松了口氣, 甩開手裡的狼爪子,神色冷峻地下達著命令:“你把這些、還有這些,都搬那邊去。”


  見白阮一副徘徊在崩潰邊緣的模樣,郎靖風沒再逗他,隻溫柔地嗯了一聲,丟了書包挽起袖子就開始搬磚。


  反正看今天這意思,往後的三十天裡郎靖風有的是逗白阮的機會——他昨天晚上闲著無聊時查了,兔子的懷孕周期是一個月。


  忌憚著心魔可能遺留在學校的禍患,白阮這幾天空闲時就在學校到處轉來轉去。這幾天轉下來,還真被他隨手超度了幾隻弱小的鬼怪,也不知是心魔具現化的還是過路的無辜鬼。但無論如何,被超度對鬼而言是好事,所以白阮也懶得細究,逮一個就二話不說超度一個。


  但這樣還不夠保險,因為根據張濤身上發生的事件,白阮有理由懷疑心魔具現化了一些校園怪談,而“被具現化的校園怪談”與普通的鬼還不大一樣,區別在於校園怪談中的鬼是以故事為載體,因此大多數都存在條件限制,比如“周五的十二點會發生某種怪事”“穿紅皮鞋的學生會成為鬼的目標”“在下雨的夜晚雕像會活過來”……在未滿足條件時,白阮就算把學校翻個底朝天可能也於事無補。


  這種時候,就得想辦法採集學生之間的小道消息了。


  周五下午的課間,白阮把來打小報告的郎靖風帶到走廊盡頭無人的角落,道:“說吧。”


  “今天午自習我聽他們講鬼故事。”小道消息採集器低聲道,“還是‘自己親身經歷’那種。”


  “什麼鬼故事?”白阮早有心理準備,毫不驚訝。


  “一開始是那個趙梓榕,說他昨天晚上放學走西側樓梯下到一樓的時候最後一階臺階怎麼也走不下去,走完一階下面就馬上又長一階……”郎靖風覺得挺有意思,嗤笑道,“他說他多走了五階都沒走下去,差點兒嚇癱瘓了,結果那會兒正好劉老師路過,問他站樓梯口發呆幹什麼,他才走下去。”


  白阮點頭,解釋道:“劉老師一身正氣,鬼也怕這種人……趙梓榕之前沒遇過這件事嗎?他平時放學是從西側下樓嗎?”


  “一直走西側,沒遇到,但是那天他走得慢,是八點四十左右才下樓的。”郎靖風含笑道,“我一直偷聽著呢,他說他今天要走東側樓梯。”


  白阮在手機備忘錄記下“周四晚八點四十,西側樓梯一樓最後一階走不下去”的字樣,道:“還有嗎?”


  郎靖風繼續:“有,沈嘉涵說她周二晚上大課間——就我逃課那天——去音樂教室取落在那的眼鏡,聽見裡面有人彈琴,她沒當回事兒,以為有同學在裡面練琴,一推門發現鋼琴蓋確實是掀開的,但琴凳上沒人,而且琴聲馬上就停了……然後她就嚇跑了,周三上午和兩個女生一起去把眼鏡取回來了,什麼事兒都沒有。”


  白阮在備忘錄記下時間地點,確認道:“她今天才說?”


  “對,”郎靖風道,“趙梓榕要沒帶頭聊這個,她可能就得憋著了。”


  白阮想想沈嘉涵的性格,也確實是遇事不敢吭聲的類型,問:“還有嗎?”


  “沒了。”郎靖風一笑,“我繼續留意著。”


  這時上課鈴打響,白阮衝他揮揮手:“你回去上課吧。”


  郎靖風扭頭望了眼走廊,學生們正匆匆湧入教室,短短十秒不到的工夫走廊已空無一人,郎靖風心念一動,輕聲道:“白老師,我想你了。”


  白阮對上那雙滿是少年氣的、亮亮的眼睛,心尖酥了一下,氣勢就沒繃住,含糊道:“……這不是天天見嗎?”


  “那不是越見越想嗎?”郎靖風痞笑著回了一句,邁開一步,用身體將白阮擋住。


  他這麼一擋,走廊上就算有人朝這邊看,也隻能看見他的後背。隨即,他稍稍一躬身,輕輕捏住白阮的指尖,牽著那隻手按在自己心髒搏動的那一點,問:“摸著沒?”


  白阮茫然:“摸著什麼?”


  “心空了。”郎靖風用煞有介事的口吻道,“學不動了,老師是不是有義務給加點兒燃料?”


  白阮被這年輕男孩子的一套套套路得昏頭轉向,正猶豫著該作何回應,下颌便忽然被郎靖風以一個極溫柔的力道挑起,緊接著,是一個落在面頰上的淺吻。


  “你瘋……”白阮萬萬沒想到郎靖風敢光天化日地在學校走廊親自己,一句話還沒說完,嘴唇又被輕輕親了一下。


  “郎……”又一下。


  “我聽著呢,”郎靖風道,“後面沒人。”


  白阮正欲說話,胃裡猝然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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