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鬼面青年摸一摸鼻尖,咬著飽滿的唇,嘴角下撇,像是在生悶氣。


  徐行之聽到背後的黑影由衷地感嘆了一聲:“……還好。”


  徐行之問他:“現在該怎麼辦?”


  黑影朝向天空,打了個唿哨。


  徐行之不曉得他這是作甚,剛想細問,一具骸骨便從一塊巨巖後駭然冒出,嚇得徐行之差點一口氣沒捯上來。


  那是一具女性骸骨,全身上下幹幹淨淨,已無一絲皮肉,但還有一頭雲鬢烏發,被她妥帖地盤起,又挽了一條縹色長绦帶在上面。


  她第一眼瞧見了燒得焦黑的人,驚訝道:“你不過是出去散個心,怎麼弄成了這樣?”


  黑影並不回答,隻冷聲問道:“怎麼回事?”


  骨女伸出隻剩骨殖的嶙峋右手,搭在黑影焦黑的左手腕脈上,說:“是封山的那一支。”


  黑影嗤笑:“……不自量力。”


  骨女的骨頭開始泛起淺綠的光芒,將一紋紋的光波推入黑影體內:“我先給你療傷。……你不必擔憂。即使你不回來,曲馳和周北南他們也能贏。”


  聽到這番對話,徐行之覺得哪裡有些奇怪,但寶器相撞和囂叫慘嗥聲幹擾了他的思路,他也不再多想,從他們的藏身處冒了個頭出去。


  在混戰中,敵我很難區分,每個人都鹑衣百結,顏貌憔悴,若硬要說有些什麼不一樣的,大概就是一個十三四歲年紀的少女。


  她身材細瘦得很,一身褐色短打被撕得破爛不堪,袖子挽到了胳膊肘以上,露出白若霜雪的細腕。


  而與這一切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她雙手各持的一把戰刀,雙刀乃青銅所制,若是立起來,比她的身高短不了多少,但她卻能輕而易舉地單手揮起,在騰躍間一刀斬斷對方的脖子。


  她的臉上沾染了數道血跡,更顯得她白淨而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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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骨女所言,這幫來襲擾巨塔的人很快如潮水般敗退,拖兵曳甲而去。


  少女把雙刀交握,插回背上相交成十字型的劍鞘,拔足欲追。


  徐行之一個心急,直接從藏身處閃身出來,揚聲喝道:“莫追!”


  戰鬥地點是在空谷之中,是而他的聲音層層疊疊地蕩了開來,回旋不止。


  少女聞聲回頭,見一陌生男子,不覺驚訝,微微歪頭。


  而立在斷崖上的鬼面青年亦循聲望去,掌心紫光頓消,被他用來操縱群鬼、浮於空中的符箓啪嗒一聲,直墜落地。


  他喃喃地念道:“……徐師兄?”


  少女也不懼他,揚聲喝問:“為何不追?他們明明已經是落荒而逃了!”


  徐行之指著他們離開的方向:“旗未倒,逃跑時陣型未亂,你見過這樣有條不紊的落荒而逃嗎?”


  少女一怔,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去追。


  而剛才為黑影治療的骨女呆滯地望向徐行之,骨架發出咯吱咯吱的顫抖聲。


  “聽他的。”


  一道偏冷的命令聲從徐行之背後傳來。


  徐行之回頭望去,登時瞠目。


  黑影被燒幹的軀體舒展了開來,脫水到了極致的軀殼迅速成長,身高很快超越了徐行之。


  他像是羽化過後的蝴蝶,褪去了皮焦肉爛的繭殼,露出了內裡的本相。


  他膚質極白,白到有種隱隱發著光的感覺,所謂的“男色撩人”,他大概隻佔了後兩個字,渾身上下橫生一身霧蒙蒙的懶骨慵態,卻不叫人厭煩,眼角微微朝上剔著,眼尾處染了一抹天然的丹紅色。


  他用徐行之的外袍囫囵裹著身體,卻比什麼都不穿更多了幾分魅色,該擋住的一樣都沒擋住。


  徐行之看他的臉隻看了片刻,卻無法從他腹溝以下移開視線。


  ……操。


  這個人看起來是個漂亮姑娘,掏出來比我都大。


  徐行之胡思亂想了很久,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看丟了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


  ……此人的眉心,似乎生了一滴極漂亮的朱砂痣。


  徐行之向上看去,恰和一雙桃花眼對上。


  桃花眼和朱砂痣的主人就這麼直勾勾地望著徐行之,目光深潭一樣,既勾人,又有種恨不得把眼前人溺死其中的佔有之欲:“師兄,重光等了你這麼多年,你終於來找我了。”


第3章 出師未捷


  徐行之:“……”


  想到剛才趴在自己背後的是孟重光,徐行之隻覺得脊柱和後腦勺寒森森的。


  最關鍵的是,孟重光的話,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接。


  一來,這些人顯然都是認識徐行之的,而他不曉得真正的徐行之在這群人面前是什麼模樣,什麼形象。


  二來,對當年孟重光和徐行之之間的恩怨,徐行之並不清楚。


  按道理來說,孟重光弑師,並間接害徐行之被趕出仙門,徐行之本人應該是恨透了孟重光的吧。


  拯救徐行之於冷場危難之中的,是一把丈八的纓槍。


  在他猶豫該如何作答時,一道冷銳朔光陡然橫掃而過,槍尖筆直指向徐行之的胸口。


  徐行之不自覺舉起雙手倒退一步,脫口而出:“……哦豁。”


  話一出口,他就有點後悔。


  當他還是徐屏時,總會冒出些不正不經的口癖。倘若徐行之本人不是他這樣的碎嘴子性格,自己有可能已經露餡了。


  幾個閃念間,徐行之突然聽得錚的一聲脆響。


  ——那柄鬼槍竟在徐行之眼前被攔腰折斷。


  槍尖向天,槍柄裂開,而斷裂處露出了白楞楞的硬茬。


  孟重光的左手正掐在槍身折裂處,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緊那提槍來刺的年輕人,語氣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周北南,退下。”


  名喚周北南的年輕人手執斷槍,分毫不退。


  威脅無用,孟重光再不留情,一把將斷槍槍尖折下,反手朝周北南投去。


  周北南立即閃躲開來,卻也被實實在在地劃爛了頸側,鮮血豁然湧出。


  ……鬼修操縱的鬼奴,用平常仙器根本傷及不了他分毫,唯有鬼兵所持的寶器才能傷及鬼的軀殼。


  槍尖沒入他身後的鬥大的巖石,竟將那巨巖像豆腐似的爆了個粉碎。


  孟重光聲音沉沉:“……別拿這東西對著師兄。”


  周北南毫無懼色,掌心一轉,將斷裂的鬼槍槍柄翻轉過來,將徐行之的下巴挑起,問孟重光道:“這真的是徐行之?你信嗎?”


  他又轉向眾人:“……你們都信嗎?”


  徐行之見無人回應,場面略冷,便厚顏無恥地舉起手道:“我信。”


  周北南冷笑一聲:“你?你怕不是九枝燈手下的醒屍吧?”


  在現世之中,徐行之閱雜書無數,曾在一本志怪集冊裡見過關於“醒屍”的記載。


  “醒屍”是由死屍轉化而來的怪物,其外貌言行等均與常人無異,甚至能像活人一般思維、起居、進食,但是醒屍生前的情感盡皆失去,愛憎不分、黑白顛倒、光暗難辨、冷熱倒置,會依照主人的命令與控制行事。


  周北南不多廢話,撤開槍柄,左手聚起一團鬼火,徑直朝徐行之臉上打來。


  火光在距離徐行之眼前僅三寸的地方驟然停住。


  鬼火寒氣凜然,倒不灼人,但那深入骨縫的寒意還是叫徐行之臉上直接結上了一層冰霜。


  為了維持住原主徐行之那被自己敗壞得差不多的形象,徐行之硬是挺著沒閉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睫毛上結起一層霜雪。


  隨著鬼火的燃燒,周北南原先篤定的神情出現了動搖。


  按理說,真正的醒屍會把這樣的冷焰誤判為滾燙的烈火,從而本能地畏懼躲避才是。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徐行之:“怎麼可能?……你不是醒屍?”


  徐行之無語。


  他背著手,高深莫測但心虛無比地注視著周北南。


  周北南一揮手,鬼火化為萬千藍色流螢,消散而去。


  但他面上依舊是疑雲不散,對孟重光說:“……你把他的寶器拿出來,我同他打上一架,便知道他究竟是真還是假了。”


  徐行之不得不提醒他:“我現在已是凡人之軀了。”


  周北南自然不信:“你的意思是你被拔了根骨?”


  徐行之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周北南冷笑一聲:“不可能,據我所知,被拔除根骨的修士沒一個能活的。”


  徐行之說:“那是據你所知。”


  周北南不再多同他廢話,作勢要抓他的手臂。


  在周北南碰到自己前,徐行之的右手手腕被孟重光搶先奪來,一把攥住。


  力道之大,徐行之險些被他扯個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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