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外面喊殺聲著實不小,聽也聽得出來,來犯人數眾多,與徐行之初到蠻荒那日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好在,與那日不同的是,孟重光守在外面。


  旁人的戰力,徐行之不能算是很清楚,但孟重光可算是他話本裡養的親兒子,有他守戍,就算半個蠻荒的怪物把塔圍住,孟重光亦能全身而退。


  徐行之說不清那種安心感源自何方,索性不再多想。


  他聽了一會兒刀兵之聲,便取來衣物,草草裹在身上,又懶洋洋地躺回了榻上去:“封山之主,就是那個被拘在小室的人?”


  周望點頭。


  徐行之心中更有數了。


  盡管早就知曉孟重光在蠻荒中少有人能匹敵,但身為封山主人,獸皮人僅和孟重光打了一個照面,便被手撕成那副德行,可見孟重光的確是不能輕易下嘴的硬骨頭。


  腳上镣銬已去,徐行之半眯著眼,活動幾下腳腕後,若有所思地問:“你剛才說什麼?那些人是拼了性命,前來救主嗎?”


  周望道:“據我所知,在孟大哥和我舅舅他們進入蠻荒前,封山之主才是這一帶的主人,享四方朝拜。自從孟大哥進入蠻荒,在此處定居後,這封山之主便處處被孟大哥壓一頭。所以封山一向對我們深惡痛絕,時常趁孟大哥不在,率人來剿殺我們。不過這一次,他們竟等不及孟大哥離開,傾巢出動,一味衝殺,誓要把他們的主人奪回,倒真是重情重義。”


  徐行之仰頭望著帳頂,笑道:“……重情重義啊。”


  周望:“有哪裡不對?”


  徐行之說:“哪裡都不對。”


  周望疑惑,不再靠牆而立,而是走到床邊,抱臂靠在雕花床框邊,看向徐行之:“怎麼說?”


  徐行之雙手墊在腦後:“我問你,如果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被封山擄走,若想救回,需得趟過刀山火海,你可會去援救?”


  周望不假思索:“便是刀山火海又如何?自然是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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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行之:“因為什麼?”


  周望反問:“這還需要原因嗎?”


  徐行之:“為何不需要呢?”


  周望皺眉:“什麼意思?”


  徐行之笑:“人少的地方,紛爭會少;人愈多,紛爭愈盛。封山在蠻荒扎根多年,盤根錯節,手下眾多,犬牙交錯,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封山之主的位置。我若是封山之人,才不管這封山之主死活呢,保存實力,趁機奪取封山大權才是正道。可是這樣?”


  周望想一想,這話雖無賴,倒是有幾分道理,便追問道:“……所以?”


  “你剛才說,封山之人傾巢出動,竭死拼殺?”徐行之說,“我信這世上有重情重義之人,卻不相信這封山成群結隊、漫山遍野,皆是赤誠之輩。他們這般拼命,必然有所圖謀。”


  他翻身坐起,下了結論:“……那封山之主身上,必然有值得他們拼命的東西。”


  說著,他衝周望眨了一下眼睛:“怎樣?跟我去瞧瞧那位封山之主,看他手中握著什麼籌碼吧?”


  徐行之的笑臉很好看,風神疏朗,猶如清月入懷,饒是對男色無甚感覺的周望,也被他這一笑晃花了眼睛。


  下一秒,側身準備下床的徐行之雙膝一軟,對著周望就跪了下去。


  ……昨夜徐行之做了半個晚上的俎上魚肉,餘威尚在,腰酸得緊。


  周望咳嗽一聲,用纏了幾圈繃帶的手掌掩嘴,好擋住笑意。


  徐行之臉皮厚,倒也不很尷尬,伸出手對周望晃一晃,示意她拉自己起來。


  周望給他搭了把手,抓住他的梨花木右手,把他拉起身來。


  徐行之的右手是齊腕斷掉的,在拉他起來時,周望仍是免不了往那斷口處多看了幾眼,看起來對他斷手的緣由很感興趣。


  替周望分析了那麼多,其實徐行之心中清楚,能讓這群封山人不顧性命、前赴後繼的,唯有一樣東西。


  ……蠻荒之門的鑰匙碎片,其中一片就在封山。


  封山之主當然是人人可做,但如果丟了珍貴的鑰匙,那對這些人來說,他們重見天日的唯一希望便就此斷絕,等待他們的將會是永無止境的煎熬。


  那這封山之主,做來還有何趣味?不過是混吃等死罷了。


  徐行之知曉那四把鑰匙碎片的藏匿之地,按他本意,是想要將關於鑰匙的事情長久隱瞞下去的,免得孟重光有走出蠻荒的機會。


  但封山之人的救援如此來勢洶洶,孟重光又不是痴傻之輩,隻需多想一層,便能猜到這被擒的封山之主身上,定然有什麼值得眾人為他賣命的寶貝。


  與其等孟重光他們發現這一點,不如徐行之自己提前去問上一問。


  若能逼問出鑰匙碎片所在那是最好,逼問不出,起碼也能知道一些有價值的信息,怎麼算也不會吃虧。


  緩過腰酸腿軟的勁兒,徐行之與周望一起去了關押獸皮人的小室。


  大約是有所感應,獸皮人已然醒了。


  聽到門響,他歪著腦袋看過來,神情扭曲了一瞬,便面目猙獰地笑將起來:“我道是誰,原來是弑師叛道的徐行之!”


  周望瞧了徐行之一眼,沒吭聲。


  左右這話是罵給原主聽的,徐行之不疼不痒地受了。


  他走到獸皮人身側,大咧咧地蹲了下來:“會說話了?挺好。能聽見聲音嗎?”


  獸皮人瞪他,眼裡盡是張裂的血絲。


  徐行之指向小窗外:“聽聽,你的屬下救你來了。說說看吧,你一來不算俊俏,二來又是個克妻殃子的倒霉相,他們為何要豁出性命來救你?”


  獸皮人二話不說,一口唾沫唾了過來。


  徐行之早有防備,在他喉結蠕動時便有意閃避,獸皮人那口血痰最終還是落在了地上。


  徐行之左手持扇,敲打著右手手背:“還是省些口水潤一潤喉,速速說清的好。”


  獸皮人目光愈加兇狠,可惜他脊柱受損,已然全癱,靈力尚存,卻分毫使不出來,急怒攻心,再瞧到徐行之這張臉,一把熊熊心火把他的眼睛都熬紅了:“你是什麼東西?狼子野心,背德無狀,先殺恩師,又做了那兔兒爺,和同門師弟交媾,行那齷齪不堪之事,你當你在現世的種種所為,這蠻荒裡無人知曉嗎?”


  徐行之看著獸皮人,微微皺眉,不再說話。


  周望隻負責在一旁袖手觀望。她從不管這種審訊逼問的事情。


  這間小室就是為審訊而造的,隔三差五,孟重光都會拎一些蠻荒之人進來,背著所有人單獨審問這些人。


  不管這些人進去前是多麼囂張跋扈破口大罵,隻要和孟重光在同一間屋裡待上一時三刻,再被拎出來,一個個都乖順得像是雞崽子。


  見徐行之不言語,獸皮人的氣焰便又燃起來了。


  “以為我身在蠻荒,就不曉得你那起子髒事嗎?”獸皮人桀桀怪笑兩聲,“我身旁養著一名美姬。說出她的名字,你怕是會嚇一跳。她也是你的熟人,對你那點爛事可是了若指……”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他便被徐行之猛然拎起,臉被狠狠按到了一側的牆上去。


  他本就身負重傷,現在猝不及防被人抓著頭發往牆上懟,哪裡有什麼還手之力可言,黝黑的臉肉被牆面擠得變了形,可謂是睚眦盡裂。


  徐行之按緊他的腦袋,唇角挑起一點嘲諷的笑意:“……你要搞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這裡是你的封山嗎?你在這兒跟誰抖包袱賣關子呢?”


  周望驚訝,吹了一聲口哨。


  ……她好像明白,孟重光那些手段都是從誰那裡學來的了。


  獸皮人被擠得腦袋快要炸裂,氣怒難當:“徐行之,我非要將你碎……”


  徐行之反問:“碎什麼?”


  他摁住獸皮人的腦袋,碰雞蛋似的往牆上撞了幾下。


  獸皮人也算是有些修為,單靠一個凡人的臂力當然不至於碰碎他的腦袋,但是被人這般戲耍,他已是著了怒:“徐行之,你他媽……”


  徐行之已經懶得聽他這些嘮嘮叨叨不著邊際的碎話,轉身問周望:“有匕首嗎?”


  瞧了半天熱鬧的周望自然樂於加一把火,她從綁腿裡抽出一把匕首,走上前來,手捏住匕首刃,準備遞給徐行之。


  徐行之道:“不必給我,把匕首亮出來便是。”


  周望依言照做,將匕首在手裡滴溜溜挽了個花,潑雪似的鋒芒劃過,對準了獸皮人的臉。


  徐行之拎住獸皮人,將他從牆上扯離,徑直把他的眼睛對準了匕首尖刃。


  獸皮人立時沒了聲響,腦門上滲出汗來,吭哧癟肚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徐行之說:“我問什麼你便答,少跟我說那些多餘的廢話,聽懂了嗎?”


  眼睛距離匕首僅半寸之遙,獸皮人瞳孔亂顫,連多掙扎一分也不敢,喉嚨裡極響亮地翻滾了幾聲。


  他雖說已是殘廢之軀,但一雙招子畢竟寶貴,匕首就抵在眼前,他終究是不敢再造次了。


  見他學會了閉嘴,徐行之便直接發問:“抓我做什麼?”


  獸皮人這回乖乖作答,一個贅餘的字兒都沒了:“獻給九枝燈。……還可以挾制孟重光。”


  徐行之:“想得挺好的啊。你認為把我獻給九枝燈,你便能從蠻荒出去?”


  獸皮人:“……是。”


  徐行之:“你難道不能自己出去嗎?”


  獸皮人頓了一頓,血絲迸裂的眼中閃出一絲慌亂:“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徐行之:“是真的聽不懂還是不想聽懂?讓你屬下趨之若鹜、就算送了命也要把你搶出來的寶貝究竟是什麼?”


  獸皮人竭盡全力怒吼:“我聽不懂!”


  徐行之也不欲和他多糾纏,輕描淡寫地一把掀了他的底牌:“讓我猜猜,是蠻荒鑰匙,可對?”


  獸皮人喉頭一縮,硬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周望的身體猛然一僵,握匕首的手指忍不住緊了緊。


  她本以為獸皮人手頭上攥著的該是什麼靈石寶物,沒想到竟是他們找了多年都難覓影蹤的蠻荒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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