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其它的慕含章倒是沒有聽進去,隻是最後一句卻是聽得分明。回想起那日在二皇子府聽到的話,景韶要用這次徵戰掌握兵權,三個藩王又都不是省油的燈,少說也要三五年才能回京,難道自己就要在王府中枯等他三五年嗎?


  第三十七章 召見


  宏正十三年六月,朝廷遣御史範傑前往西南封地宣讀削藩聖旨。西南王不服,上書辯解。


  七月,西南王斬殺朝廷特使,自立為王,震驚朝野!宏正帝遂決定出兵,平定西南!


  “聽我家國公爺說,西南之地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且如今的那位西南王為人頗為狡詐,善用奇兵,很不好對付。”茂國公夫人悄聲對皇後說道。


  繼皇後吳氏看著面前盛開的石榴花,微微蹙起眉:“這次皇上要調兵十萬,若是讓成王去,怕是不妥。”


  “西南那困苦之地,要打勝仗可不容易,”茂國公夫人仔細回想丈夫交代的話,“撤藩之事一旦開始,怕是三藩都要撤的,等打淮南王的時候再讓四皇子去,江南地勢平坦,隻要兵馬足就能攻得下。”


  皇後聞言,微微頷首。


  茂國公夫人暗自松了口氣,西南之地易守難攻,這仗一打就不知道要到哪年月去,自家女兒已經跟四皇子定了親,若是剛成婚丈夫就出徵,豈不是要守活寡,等四皇子歸來早就人老珠黃,屆時再舔幾個出身高的側妃,縱使將來當上皇後日子也不好過。


  “還有一事,妾身不知當講不當講。”茂國公夫人雙手攥在一起,有些猶豫。


  “這兒又沒有外人,有什麼不當講的。”皇後抬手摘了一朵豔紅的石榴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當年她也是這樣小心翼翼的伺候元皇後,說什麼都是“臣妾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可就因為戴了一朵石榴花,被人指出違制,元後罰她三伏天在鳳儀宮前跪了一個時辰!


  “妾身聽說前月成王送了四皇子一個王姬,”茂國公夫人小心地看了一眼皇後的表情,見她沒有生氣便接著說,“原本這些事妾身也不該管,隻是下月四皇子就要大婚,京中卻有傳言說四皇子如今很是寵愛那個女子。”


  這消息也不知是怎麼走漏的,反正北威侯夫人是知道了,逢人就說四皇子還未大婚就專寵小妾,明裡暗裡的諷刺她家女兒嫁到四皇子府也過不上好日子。如今那個原本因為選皇子妃丟了臉的女人,又一副十分慶幸的表情混跡在公侯婦人之中,直把茂國公夫人氣得兩頓沒吃下飯。


  “有這事?”皇後碾碎了手中的石榴花,接過宮女手中的絲帕擦了擦手,“回頭把景瑜叫來問問便是,你且放心,本宮是不會讓皇子正妃受委屈的。”


  七月的天氣已經很是炎熱,景韶練了會兒劍就滿頭大汗,三兩下脫了湿衣服,光著膀子跑到樹下,接過芷兮手中的湿布巾擦了把臉,就坐到了自家王妃身邊。


  “日頭正毒呢,別練了。”坐在藤床上納涼的慕含章遞給他一塊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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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韶三兩下啃了手中的西瓜,才覺得涼快了些:“這西瓜吃起來冰冰涼涼的,真是舒爽。”


  “王妃一早就讓奴婢鎮在井裡了。”妙兮笑著道,給小幾上換了一盤新切好的。


  雲竹換了把大些的扇子,在兩人背後用力扇風。


  “我剛練劍的時候突然想起來,父皇派範傑去,肯定是故意的。”景韶又吃了塊西瓜。


  “何以見得?”慕含章靠在榻背上,翻了一頁手中的書冊。


  “範傑那人說話不會拐彎,父皇早嫌他那股書酸氣了,動不動就要血濺盤龍柱來個死諫,就是拿他沒奈何。”想想西南王那個奸詐小人會被範傑氣得發抖,景韶就忍不住悶笑出聲。


  慕含章看了一眼絲毫不為忠臣烈士哀痛的王爺,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次以身殉國,也算圓了範大人千古留名的願望了。”


  景韶吃了三塊西瓜,擦了擦手,向後靠在自家王妃身上,看著樹梢漏下來的點點日光,涼風習習,隻覺得昏昏欲睡。


  “今日父皇留你做什麼?”身上的大腦袋剛好枕在小腹上,綿長的呼吸不停地噴在下腹,慕含章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讓景韶枕在自己腿上,擺手讓丫環和雲竹都退下去。


  “哼,說要給我再納個側室!繼後還真想得出來,讓我娶她侄女!”景韶不滿地冷哼,繼後就是氣不過他把妍姬送給了景瑜,如今就要把永昌伯的庶女嫁過來惡心他。


  慕含章拿書的手頓了頓:“那你怎麼說的?”


  “我就說……”景韶這才發現自己被換了個位置,於是不滿地翻了個身,把臉衝著君清的小腹,故意用鼻尖在那裡蹭了一下,“我隻喜歡男人,如今對著女的提不起興致。”


  “嗯……”隔著布料的磨蹭感覺反而更清晰,慕含章輕哼一聲,向後躲了躲,“你怎可這般說?父皇該生氣了。”


  “總比讓他們給我亂塞女人的好。”景韶惡劣地追了過去,用側臉輕壓住小君清。


  慕含章皺了皺眉,雙手搬住那顆大腦袋,挪到了一旁的玉枕上,美其名曰:熱!


  景韶不滿地撇撇嘴,跳起來拿過一旁的長槍又練了起來。


  慕含章看著如此努力的景韶,漸漸斂了笑容。父皇前幾日就單獨召見過景韶,出徵西南這件事基本上已經非景韶莫屬了,隻是,出徵在即,他這些時日,卻絲毫不見有離別的愁苦。或許,離家打仗對景韶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但是見他一副一心隻想著打仗的樣子,心中還是忍不住難過。


  “王爺,王妃,宮中來人。”多福急匆匆地跑進花園裡。


  “什麼人?”景韶收了手中的銀槍。


  “是皇後娘娘宮中的多祿。”多福不滿地皺起包子臉,他與多祿是同一批進宮的,他跟著元後做總管的時候,多祿隻是淑妃宮中的小太監,如今淑妃當上繼後,那小子見了他也敢擺譜了。


  “請他進來吧。”慕含章把外衣遞給景韶,很快,一個身材瘦削的太監走了進來,衝他倆行了個禮,神色卻有著掩飾不去的倨傲。


  景韶皺了皺眉:“公公前來,可是母後有什麼事?”


  “皇後娘娘懿旨,宣成王妃即刻前去鳳儀宮。”多祿略顯尖細的聲音聽在耳中頗有些難受。


  “這個時辰?”景韶蹙眉,這會兒午時剛過,皇後難道不用午睡嗎?這般急急地召君清去,定然不是什麼好事。


  慕含章抿了抿唇,因為他是男子,成親以後皇後從沒有召過他進宮,今日景韶剛推拒了永昌伯庶女做側室,皇後就急急召他進宮,想必是想從他這裡入手,也或許僅僅是氣不過想拿他撒氣。“臣換件衣服就來,公公稍待。”


  “且慢!”景韶拉住要去換朝服的慕含章,冷眼看著空手而來的多祿,“母後可說了是什麼事嗎?”


  “這奴婢可不敢打聽,”多祿知道成王是個硬茬,便放軟了口氣道,“皇後娘娘隻宣了王妃,想必就是跟王妃聊聊家常,王爺不必擔心。”


  景韶可不信繼後在這個時候宣君清過去就是為了聊聊家常,但皇後下旨宣召,又沒明說是為了什麼,不能公然違抗,轉身跟著自家王妃一起進屋,拿出親王朝服開始換:“我跟你一同去。”


  “這個時辰你怎麼入宮?”慕含章忙止住他的動作,他是去鳳儀宮,未經宣召,若是晨昏定省去拜見母後還說得過去,這個時辰景韶入宮,隻怕是要惹麻煩的,“你別擔心,有什麼事我自能應對。”那多祿特意強調了隻宣成王妃一人,就是不讓景韶跟著的意思。


  景韶冷眼看著自家王妃跟著多祿坐上了宮中來的馬車,拉住妙兮道:“你跟王妃去,一旦有什麼事,立時去南書房找我!”妙兮是宮女出身,對宮中的道路熟悉,為人也機靈。


  妙兮聽了,重重的點了點頭,快步跟了上去。


  南書房乃是未成年的皇子們讀書的地方,也是這個時辰景韶唯一可以闲逛的地方。宏正帝向來重視孝悌,也鼓勵他們這些成年皇子有空去教導年幼的弟弟,隻是帝王心實在難測,他們若是去的勤了,又有拉攏這些兄弟的嫌疑,所以他們四個出宮建府之後都很少去南書房。


  待馬車走遠之後,景韶就騎上小黑,遠遠地跟著,待馬車真的進了宮門,才調轉馬頭,從另一個偏門進去。


  “王爺,這個時辰怎麼進宮了?”來巡查崗位的侍衛統領蕭潛看到景韶,忙上前來打招呼。蕭潛是定南侯家的遠親,與景韶也有些交情。


  “蕭潛!”景韶一把摟過蕭統領的脖子,把他拉到一旁,塞給他一個雞蛋大小的金貔貅,“一會兒若是有侍女從鳳儀宮跑出來往南書房去,麻煩你給行個方便,有什麼事我擔著。”


  蕭潛本還有些猶豫,聽到最後一句便放下心來,把貔貅揣到懷裡:“王爺放心,小事一樁。”宮女在宮中走動實屬平常,若非宮中的貴人們交代,也斷沒有攔住不讓走的道理。


  第三十八章 罰跪


  鳳儀宮主殿前皆有青石板鋪就,空蕩蕩沒有任何草木,漢白玉的石階恢弘大氣,隻是在這靜謐的午後,走在上面給人一種深深的壓抑之感。


  慕含章跟著領路太監行至正殿前,許是天氣炎熱的原因,皇後並沒有在殿內,而是在廊下放了一張鳳榻,兩個宮女拿著長柄孔雀扇在榻後緩緩扇風。繼後一身豔色描金鳳的華服,端坐在鳳榻之上,直直的看著慕含章一步一步踏上玉階。


  “微臣見過母後,母後千歲千歲千千歲!”慕含章從容地走到廊下,跪地行禮。


  皇後端起杯盞,輕啜了一口,又拿帕子優雅地點了點嘴角,才不急不緩道:“起來吧,快賜坐,這可是成王的心頭寶,萬一跪壞了本宮可賠不起。”


  慕含章斂眸,仿佛聽不出皇後話中的諷刺一般,禮數周到地謝過,坐在了宮女搬來的方凳上。


  見成王妃完全沒有預料那般惶恐不安,讓坐就坐,行為、禮節讓人挑不出一絲錯,倒讓提了一口氣準備訓斥的皇後,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景韶進到南書房,未成年的小皇子們已經結束了午睡,卻也沒開始午後的功課,隻是都安安靜靜的在屋中溫習功課,靜待夫子到來。因為天氣漸熱,宏正帝免了皇子們下午的武課,全改為文課。


  站在書房之外,看著這些不到十歲的小孩子們個個神色認真地捧著手中的書,景韶想起自己小時候在南書房的情形。那時母後還在,每日這個時候都會讓人送來新鮮的瓜果,不僅給他和哥哥,包括大皇兄和景瑜都有份。景瑜總是覺得別人手中的比他的好,仗著自己年紀小常要跟哥哥換,哥哥不與他計較便會與他換,倒是自己看不慣,鬧得過分了就會揮拳頭揍他。


  後來繼後上位,午後就再也沒有瓜果可吃。從那時起,宮中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新的皇子出生,大皇子出宮建府,書房裡就隻剩下他們三個。景瑜每天會有人特地送來點心瓜果,卻都是獨一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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