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跟她說,我可以改的。」


電話被掛了。


他打回去,已經被拉黑了。


陳伊伊安慰他道:「禹洲,你上次不也這麼安慰我的嗎,不要為不值得的人傷心,說不定言歡姐早就想跟你分手了呢,想和上次車裡那個男人.…」


「你懂什麼?你他媽懂什麼?!」


陳伊伊眼眶頓時紅了:


「你怎麼可以吼我…..」


「抱歉,有些話不是你可以隨便說的,她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沈禹洲,你不是喜歡我嗎,現在我分手了,你也分手了,你又可以重新追我了啊。」


沈禹洲:「陳伊伊,你憑什麼覺得我會一直在原地等你?偶像劇看多了?」


說出這句話。


他忽然想給自己一巴掌。


所以言歡憑什麼要在原地等他?


「是,我承認我看到你,會有些遺憾,我才明白,那不是愛,言歡陪在我身邊三年,你根本不懂她對我有多重要。」


「沈禹洲,你自己根本沒那麼愛她,你就別給自己找借口了行嗎?」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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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在老子耳邊嘰嘰喳喳了,你要是不回來,我和言歡現在不會鬧成那樣。」陳伊伊開始哭了。


可此時此刻沈禹洲隻覺得煩躁。


他曾經是對陳伊伊有過執念,也曾罪惡地想用趙言歡來忘記她,可是他發現——沒有擁有過其實更容易釋然。


擁有過再失去,就好像從他身上割肉似的。


一想到以後可能和她沒有任何交集,恐慌和害怕就像潮水似的將他彌漫。


「我知道你能看見我消息,趙言歡。」


「以前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不知道陳伊伊的回來,會讓你這麼難受,我沒有照顧到你的感受,是我他媽的該死。」


「我知道以前我太冷漠,忽略了你很多感受,以後我會改的,最近我太想你,又抽了好幾包煙,但你回來我會戒掉的。」


「這次換我來追你好不好?」


「我在你家樓下,那天我是陪她淋雨了,以後都不會了,我會一直在樓下等你,你想什麼時候見我都行。


「我不能失去你,真的真的,求你了。」


25.


但是,趙言歡一條消息也不回復。


她軟硬不吃。


不會的,不可能的,他不相信。


和趙言歡談了三年戀愛。


他卻至今不知道她老家在哪兒。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合格。


他上次打球摔斷腿的那一次。


她去醫院看到打著石膏的他,眼睛都紅了。


言歡很容易心軟,她一直都很心疼他。


既然她介意他和陳伊伊淋雨,那他每晚都來她樓下淋雨,直到她願意原諒他為止。


雨整夜整夜地下。


他也徹夜不眠地站在雨中,深秋的雨水冰涼入骨,他站著一動不動,像一座雕像。


路過的人都朝他投來「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


沈禹洲連續淋了幾個星期後,他身體撐不住了,發了高燒。


可打開抽屜沈禹洲卻愣住了,那些常用藥,都是言歡買給他的。


他啞著嗓子給言歡發消息。


「趙言歡,我現在在病得半死不活,你都不過來看看我?」


「我知道你再生氣,都不會不管我的,都不會拋下我不管的,對不對?」


26.


「來見我吧,沈禹洲。」


收到了她的郵件,沈禹洲欣喜若狂,從床上爬起來。


他都說,她舍不得他,這個是他肯定的。


可當他去到言歡發的那個地址。


卻發現裡面正在辦喪事。


他腳步沉重。


像是被灌了鉛似的。


不可能的,應該隻是她家裡人出事了,他是來陪她渡過難關的。


可是他走進去,趙言歡在看著他笑。


她眼睛完成月牙兒似的,臉頰兩側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可那是一張黑白照。


旁邊有個老人搖著頭:「真是命苦的孩子,上周她外公剛剛過世,這周她就出了事。」


他看見了趙言歡的閨蜜穆瑤。


以及憔悴不成人形的封遠。


沈禹洲瘋了似的衝過去。


「你們都在聯合起來騙我對吧,你們都在配合言歡跟我演戲對吧。」


「她不可能出事的。」


穆瑤哽咽:「送走他外公之後,她跟我們說要去旅行,想自己一個人待著,結果路上傷心過度,開車掉進了河裡。」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丟下我的。」沈禹洲把言歡發的短信給其他人看,「你們好好看看,她昨天還給我發短信了。」


他看向封遠:「你他媽的快告訴我真不是真的!是不是你想整我,設計了這一出,她不可能死的,她肯定還活著。」


封遠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操到牆上。


「沈禹洲,別發瘋了行嗎。」


27.


沒過多久。


幾個警察忽然找上門來。


「請問這是趙言歡的家嗎?」


沈禹洲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是,對,沒錯,你們是來幫我找她的嗎?」


「她去世了,你是她的什麼人?」


「我是她男朋友,她生日那天跟我鬧了別扭,現在躲著不見我。」


「是嗎,她生日是不是上個月七號?」


「對,那天我陪著她來著。」


「那她那天被性侵的事,你知不知道?」


沈禹洲仿佛聽到晴天霹靂,「不知道….」


封遠和穆瑤也被衝擊得說不出話。


顫抖著問:「什麼?」


「所以你們沒一個知道是吧。」


警察將他們三人都帶回了警察局。


原因是他們昨夜,在小巷無人的鐵皮房下的廢棄下水道。


發現了兩名成年男性屍體。


兩名死者因為被刀刺後失血過多而亡。


經確認,這兩人半年前剛出獄,曾經因強奸而入獄。


在調查過程中。


在現場發現了其中一名死者的手機。


裡面有一段視頻,記錄了他們死前對一名受害者的凌虐,也就是趙言歡。


視頻經過了警察的馬賽克處理。


但聲音沒法處理,她的哭喊聲,哀嚎,呼救聲混在一起,卻又被隆隆雷雨聲音蓋住,最後沒了聲音,死了一般。


中途她的手機鈴聲響了。


緊接著就是男人痛苦的慘叫。


一聲接著一聲。


她殺了那兩個男人。


然後,走出了監控死角——


監控錄像裡,一個渾身發抖的女人,頭發亂七八糟,包裹著外套,雙手佔滿了獻血,跌跌撞撞爬出來,然後又被石頭絆倒跌進草叢。


她好像死了似的躺著。


無人問津,無人知曉。


她掙扎著按亮手機。


不知過了多久。


她踉跄地站起身。


然後,她對著空氣鞠躬微笑道謝:


「我沒事兒,謝謝你們啊,還好遇到了你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穆瑤泣不成聲,「她跟我說過遇到好心人救了她,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的..」


「那是她的大腦遇到重大創傷時,自發產生的自我保護機制,她不願面對自己受到侵害的事實,自動修正了那段不好的記憶。」警察也忍不住眼眶通紅,「畜生,畜生都不如。」


28.


封遠淚水止不住地流,揪住旁邊死一般沉默沈禹洲。


一拳接著一拳,下了狠勁,從來溫柔冷淡的他現在雙眼猩紅,沈禹洲鼻血汩汩地流出,混著眼淚。


那天她該有多麼地無助與絕望。


她哀嚎著,掙扎著。


而他呢,他在勸失戀的陳伊伊不要做傻事。


他陪著陳伊伊淋雨,掛斷了她的電話。


那是她的求救,可他..


親手把她推回了深淵。


對言歡的痛苦視而不見。


他到底在做什麼啊?!


穆瑤:「如果言歡第一通電話打給你你接了,她不會遇到這種事,就是因為你沒接,那歹徒才又返回把她拖進去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錯….!


「退一萬步講!你他媽哄完你的狗屁白月光,再回去找找她,她也不至於到這一步!」


他已經嗫嚅著說不出話,那些畫面和聲音都想一把把刀子在他身上一刀刀地凌遲,「你們殺了我吧。」


「你確實該死。」


「但你不配死,」封遠揪著沈禹洲的衣領,「你不配死,不配去見她。」


「你不要以為,你挨幾拳就能贖罪,你應該一輩子活在愧疚裡,活在對她的懺悔中。」


30.


警察對趙言歡的遺物進行了進一步調查。


「我們有理由懷疑,她開車掉進了河裡,並不是傷心過度導致的意外。」


他們破解了她的電腦密碼。


找到了她保存在電腦中的一份文檔。


保存的日期,是她出意外的前一天——


2021.9.29.


每次談起過去的故事。


我總會從「我有個特別疼我的外公」開始說。在那之前的故事,我沒對任何人說過。


其實,我一出生我媽媽就去世了。


在我有記憶時,奶奶總叫我「賠錢貨。」


他們總讓我覺得,我呼吸都是在浪費空氣,我不配活著。


爸爸很快娶了後媽,生了個弟弟。


弟弟的衣服款式各異,幹淨好看。


他被人抱著看動畫片時,我面前隻有永遠都洗不完的油汙碗筷。


鄉下冬天的水刺骨無比。


我偷偷用放熱水器放溫水洗碗,被奶奶發現,她指著我不停謾罵:「你這個賠錢貨,天天就知道浪費浪費,吃不了苦以後沒人敢娶你做媳婦。」


六年級我撿了一學期瓶子。


在一個二手店,買了一隻半人高的玩偶熊。


晚上,我把它抱到床上。


躺在它軟軟的肚皮上,想象著是我的媽媽,在哄我睡覺,在拍著我,叫我寶貝。


白天的種種不開心與謾罵。


似乎都能在這個懷抱被治愈。


可沒過多久,我藏在衣櫥裡熊就被弟弟找到了。


我趕緊搶回來。


又被後媽搶走了,「一隻破熊這麼寶貝?不會是偷錢買的吧?」


「這麼大個人不會讓讓弟弟?還玩玩具,趕緊去把地拖了。」


然後,弟弟把我的小熊「媽媽」的四肢,都拿剪刀剪掉了,「還給你,我才不要呢,我的玩具比你這好看一百倍。」


我抱著殘破不堪的小熊。


縮在角落整晚整晚地哭。


沒人會護著我。


第二天,我自己找針線把小熊重新縫好了。


它陪了我很多年。


初三暑假。


後媽的侄子來我家短住。


他戴著黑框眼鏡,看著特別老實。


他說要給我講數學題。


可講著講著,把手放在了我的大腿上,有意無意地撫摸,我又驚又怕。


推開他拼了命跑了出去,「奶奶..」


奶奶卻一把將我推到了地上,「短命鬼,跑這麼急幹什麼,要是撞到你弟弟你看我打不打你!」


我小心翼翼回去拿我的練習冊,卻被他一把摟住。


他的手往下探,把我的褲子往下扯,捂住我的嘴巴貼上來,喉嚨發出奇怪的聲音。


「初三就長這麼騷……」


我害怕得要命,拼了命踩他的腳,他才吃痛地放開我。


我說要告訴大人。


他卻冷笑著說:「你覺得他們會相信你這個喪門星,還是會相信我這個知識分子說的話?」


對,我的家人,根本不會幫我。


我哭著去了警察局。


警察來到我家調查,卻什麼也調查不出。


周圍的鄰居將我家圍得水泄不通,都來看熱鬧。


可是為什麼,他們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好像我才是那個犯錯的人。


後媽說:「小孩子撒謊,她媽去世得早,我們平時忙沒關注到她,就撒謊想要吸引我注意力,我侄子大家都知道,今年才考上大學的,這種素質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警察叔叔走後。


我被奶奶鎖進了雜物間。


「不害臊的?!你不是怕別人對你做屋齪事,你就該被鎖在屋裡,最安全!」


「怕不是你想勾引我侄子,初三的心機就這麼深。」


沒有人站在我這邊。


他們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我,仿佛我是什麼髒東西一般。


我肚子很餓很餓,也卻沒人管我死活。


直到,外公來接我離開。


以前外公來過,但那時我爸他們覺得我有利用價值,可供隨意使喚,不讓我外公接我走。


可那件事後,他們恨不得把我送人,讓我離得越遠越好。


外公給我辦了轉學。


他給了我從出生以來都不曾感受過的溫暖。


他對我說:「我們歡歡不是喪門星,是北極星。」


第一次有人對我好,我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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