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孟庭靜坐了片刻,扭頭道:“心不心狠,你自己不知道嗎?”


宋玉章微微一怔。


孟庭靜又近前摟了他的肩膀,“就為這個,我就不可愛了?”


“自然不是。”


宋玉章慢條斯理地吞雲吐霧,“說這些沒意思,都過去了。”


孟庭靜低頭俯視了他的臉,“我過不去。”


宋玉章淡淡一笑,不予理會。


“宋玉章,跟聶雪屏斷了吧,”孟庭靜注視著他的臉,下決心般道,“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再叫你疼。”


這話其實很難說,是將主動權交給了宋玉章,可孟庭靜還是說了,嘴替他說的,腦子沒有多考慮,算是肺腑之言。


宋玉章聽了之後半晌不言,腦袋歪歪斜斜地躺在他的肩膀上,目光在白色的煙霧中慢慢變得迷離,“我已經同聶雪屏斷了,”還未等孟庭靜高興,他便道:“可我也不想同你在一塊兒。”


孟庭靜怔了怔,怒視了他,“為什麼?到底為什麼?你為什麼就不肯對我低一回頭!”


“這就是緣由,”宋玉章從他懷裡鑽了出來,盤腿面對了孟庭靜,“你為什麼總想讓我低頭呢?”


“庭靜,我真的不知道你要的到底又是什麼?你要我對你卑躬屈膝搖尾乞憐?要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你要我聽你的話,服你的管,乖乖地做你的小情人?庭靜,這根本不可能。”


“當然我也明白,你孟庭靜這輩子也不會向任何人低頭,即便你現在同我說這些話,你也是捏著鼻子,心不甘情不願的,我看你的臉色,好像喜歡我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庭靜,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些。”


“所以我們兩人之間是一個死局,也許興致來了,我也會樂意同你親熱親熱,你長得很討我喜歡,別瞪我,對,我就是這麼喜歡隨便同人睡覺,你瞧,你這也看不慣,我們倆根本不可能真正在一塊兒。”


“我們不是沒在一塊兒過,那時我要處處遷就你,哄著你,可是我不願也不會哄你一輩子,以你的性情,情人做不成便要成仇人,我認為與其日後咱們鬧得不可收場,還不如就隻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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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做朋友也行,”宋玉章低下頭又吸了口煙,“我隻是打個比方,”他揮了揮手,一錘定音般道,“我們不適合在一塊兒,在一塊兒遲早要鬧出亂子,不是你要了我的命,就是我要了你的命,算了吧,都多活兩年。”


宋玉章說完便下了床,去了衛生間撒尿,褲子剛解,孟庭靜就跟了進來。


宋玉章瞟他一眼,“別亂來啊。”


孟庭靜神色平靜,“怕我生撲上來?”


宋玉章道:“說不準,我雖然不想嘗你的味道,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孟庭靜臉色微變,心平氣和地承認道:“我那時是惱羞成怒了。”


宋玉章很稀奇地看了他一眼。


“你說選誰都不選我……”孟庭靜臉色愈寒,無論如何也還是不能平心靜氣地接受這句話,“我感覺受到了羞辱。”


“所以,你就羞辱回來?”


孟庭靜偏過臉,用冷硬的下顎線對著宋玉章,算是做出了回答。


宋玉章不管他,直接解了褲子撒尿。


“那好,這件事算我們扯平,其餘的我也不同你計較,隻要你別再發瘋,”宋玉章將睡褲拉好,擰了龍頭洗手,“咱們還是可以合作修好鐵路的。”


“發瘋?”孟庭靜抓了他嘴裡的字眼。


宋玉章洗完了手,目光調侃地看向他,“別為了這兩個字又發瘋啊。”


他走出了浴室,人又被孟庭靜拽住,他臉一歪,孟庭靜便親在了他的脖子上,宋玉章道:“不是才說好的不發瘋嗎?”


孟庭靜細密地吻著他的脖子,“不是才說了有了興致也會同我親熱親熱嗎?”


宋玉章手蓋在他側臉上往旁邊一推,“有了興致再說,現在沒興致。”轉身往房門口的方向走。


孟庭靜跟了上去,“該不是在為了聶雪屏守身吧?”


宋玉章笑了一聲,遠遠道:“別說笑了,你都不給你爹守孝,我給他守哪門子的身?”


宋玉章一天沒怎麼吃東西,叫宋家廚子給他煮了碗雞湯面,素面,隻加了個雞蛋。


孟庭靜道:“可真夠寒碜的。”


宋玉章撈了一筷子面條,頭也不抬道:“沒辦法,身負巨債,窮啊。”


孟庭靜聞言,猶豫了一會兒在他身邊坐下,手掌摸著大腿,道:“這不會也算在我頭上吧?”


“不算,這事我不怪任何人,我自己選的,”宋玉章瞥眼看向他,勾唇一笑,“我已說了,以前的事不必再提。”


孟庭靜低著頭,過了一會兒,他道:“因為無愛也無恨?”


“嗯。”


“那麼聶雪屏呢?”


“愛過,沒愛夠。”


孟庭靜忍耐道:“難道我就不算愛過嗎?”


宋玉章喝了口湯,對他回眸一笑,“不一樣。”


“哪不一樣?”


宋玉章低頭邊吃邊含糊道:“你弄得我疼死了。”


孟庭靜簡直要拍桌子了,“他娶過老婆,我沒有,我沒有經驗!”


宋玉章道:“我頭一回同人上床的時候,也並沒有把人弄疼。”


孟庭靜沒想到自己是來興師問罪的,竟然還要同宋玉章討論他的情史,隨即冷聲道:“真了不起,看來你天賦異稟,天生就適合幹這事。”


宋玉章邊吃邊點頭,等到那一大碗雞湯面吃完之後,他身心舒暢地暖洋洋了,也不得不承認孟庭靜的出現叫他心裡為聶家兩兄弟傷春悲秋的心思淡了不少,他轉向孟庭靜,淡笑道:“既然這樣,你什麼時候也躺下來讓我幹個一兩次?”


孟庭靜怒而視之,“你幹過聶雪屏幾次,我就讓你幹幾次。”


宋玉章慢慢搖頭,“那不一樣,你把我弄疼了,他沒有,他讓我很舒服。”


孟庭靜忍到現在,終於涵養耗盡,將面碗往旁邊重重一推,“你等著,我總有一天會叫你舒服得哭爹喊娘!”


第103章


宋明昭回來時,孟庭靜正上車要走,兩人在門口打了個照面,孟庭靜想起往事,很想上去抽他兩個耳光,宋明昭想起往事,愈加覺得羞愧對不起宋玉章,也想抽自己兩個耳光。


孟庭靜正在修身養性,對自己這二十多年來養成的暴戾唯我獨尊的部分進行扭轉乾坤般的改造,於是壓下了抽宋明昭耳光的衝動,隻對他遙遙一指,冷厲道:“少給他添亂。”


宋明昭站在自己家的庭院裡,被人從天而降地指著鼻子罵,然而他還要覺得自己錯,心悅誠服地認為孟庭靜罵得好。


孟庭靜走了,宋明昭在原地輕抽了自己一個耳光,低聲重復道:“少給他添亂!”


宋明昭進了屋內,屋內冷冷清清的,叫了佣人,佣人說五爺吃了晚飯上去睡覺了。


“他一個人吃的?”


“孟二爺陪他一起吃的。”


“孟庭靜什麼時候來的?”


“二爺下午就來了。”


“來了多久?”


“一下午都在,在樓上陪五爺說話。”


宋明昭幹巴巴地“哦”了一聲,拎著公文包垂頭喪氣地上了樓,想去同宋玉章打個招呼,但又想萬一宋玉章不想理他呢?或者宋玉章身上又有什麼他不該看到的痕跡呢?


宋明昭左手有些發抖。


他這兩天一直手麻,去醫院看了,大夫說是他神經有問題。


宋明昭呆住了,“那我是神經病了嗎?”


“你手上的神經有問題,不是精神有問題,神經病同精神病是不一樣的。”


大夫像是做慣了解釋,流暢又見怪不怪地說道。


宋明昭大概理解了,開了些藥回來吃,一天三頓,完全無用。


這事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覺得不重要。


宋明昭回了房間,在床上枯坐著發呆,回過神一看手表才發現自己已經在床上坐了兩個鍾頭。


他看到手表,忽然想起他給宋玉章買的那支手表,他人站起來坐下,坐下又站起來,反復幾次後還是沒去找宋玉章。


包法利夫人不知道去哪了,他的手表興許也不見了。


宋明昭呆坐了一會兒,又心道:“不重要。”


宋家多了具小小行屍,遊蕩了幾天後,宋玉章看得出來宋明昭的鬱鬱寡歡,便叫宋明昭去宋齊遠那裡住兩天。


宋明昭正在喝粥,聞言,勺子搭在了唇邊,他心道:“我又做錯什麼了嗎?我那天什麼都沒跟孟庭靜說呀……他就是嫌我了,看不慣我了……有了孟庭靜,就不要我了。”


“嗯,”宋明昭低頭道,“我今晚去三哥那。”


宋齊遠那裡其實也冷清,宋業康竟然是真要出家了,每天躲在房間裡讀經書,最近在找寺院,現在寺院人員很緊張,很多人都想出家,因為出家有飯吃,宋業康這樣原本在家就有飯吃的,出家等於是同人搶飯碗斷人生路,倒有違佛法,很不合適。


不過宋業康也不著急,心靈上已經完成了淨化,程序上不必緊張。


紅塵看破其實也就在一瞬間,孟煥章的葬禮結束後,宋業康越想越覺得人生虛幻,他認為這世上最強大的宋振橋是自我了結的,孟煥章這樣的一代大儒死得更是毫無體面,人生在世所追逐的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麼用呢?想了又想,還是覺得不如就遁入空門算了。


真正打算出家後,宋業康開始反躬自省,思考自己這二十幾年的人生中有無做過什麼造下業障的錯事。


宋業康自認自己雖不說是個完人,但也的確沒做過幾件壞事,排擠兄弟不算,兄弟也排擠回來了,算是一報還一報。


隻有一件,他實在沒臉說不是自己造的孽。


——宋晉成的那個孩子。


想那孩子同母親孤兒寡母地在海外生活,又沒有什麼錢,小孩子從小又沒了父親,那也是很可憐的,這件事他算是推波助瀾,雖然主觀也是屬於排擠兄弟,但他沒有私生子可以叫宋晉成報復回來,所以是算他欠了宋晉成和那對母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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