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沈成鐸親自挾了軟綿綿的宋玉章,將宋玉章這高個子像盾牌一樣擋在身前,他對其餘的四名隨從道:“老李留下,熱著車,有情況就立刻鳴槍,其餘人跟我進去。”


一行人一進入銀行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沈成鐸謹慎地指揮著三人在前頭開道。


一路全是屍體,沈成鐸目光匆匆掠過,他也是以前街上砍殺混過來的,心裡大概就有了數。


帶宋玉章是很正確的決定,而且他的打算不僅是殺人,還要放火。


殺人放火之所以連在一塊說,那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一把火燒過去,白茫茫的一片,銀行裡的錢、金子、屍體……這些都可以隨著大火或消失或成謎,留下的就隻有一個大亨的傳奇。


沈成鐸心跳得飛快,腳步卻是放得很輕很慢。


傅冕放下腳,耳朵很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一閃身靠到牆壁,手掌一拂,辦公室的燈便關了。


張常山坐在沙發上,他手悄然下摸,卻是不敢動得太有限,傅冕正在黑暗中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最前頭探路的人遭了殃。


月光穿過辦公室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戶,令適應了黑暗的張常山可以清晰地看到傅冕竟是連看也不看,手便很快速地向外甩了一槍。


外頭一聲悶響,然後便是人體滾落的動靜。


張常山猛吸了一口氣,終於意識到自己那三十個人是怎麼沒的了。


門外的沈成鐸顯然也意識到了。


但不要緊,他手上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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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成鐸咧開嘴笑了笑,手裡的槍頂在宋玉章後腰,低聲道:“宋兄,勞煩了。”


宋玉章面無表情地看著剩下的三級臺階,臺階上沾了許多血,正是新鮮而粘連地流動著。


後腰上的槍管略一使力,宋玉章輕咳了一聲。


這一聲咳嗽輕如鴻毛,在空蕩蕩的樓梯裡卻是清晰極了。


裡頭立刻傳來聲音。


“竹青?”


宋玉章深吸了一口氣,回應道:“阿冕。”


傅冕拿著槍的手攥緊了力,他忽然大步地又向張常山走去,抬手便將張常山提了起來挾持在身前。


沈成鐸這次來是要速戰速決,拖得越久變數越多,他直接揚聲道:“傅老弟,我替你把宋行長給救出來了。”


“別聽他的,”張常山立刻道,“這事與我無關!”


“傅老弟,我沒什麼別的要求,咱們交換,”沈成鐸的聲音潛藏著玩笑般的惡意,“就像先前咱們張處長說的,讓我和宋玉章交換,傅老弟,你殺誰不是殺,你說是不是?”


張常遠一聽,便暴怒道:“沈成鐸,你別血口噴人!”


“進來——”


傅冕冷冷道。


“我要看到人。”


沈成鐸給了前頭兩個隨從示意,隨從們腳步向前,裡頭隨即又射出了子彈。


“砰砰”兩下,兩個隨從立即倒地,從樓梯上血淋淋地滾了下去。


沈成鐸挾著宋玉章嚇了一跳,他額頭冒汗道:“傅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門內的傅冕重復道:“進來。”


沈成鐸深吸了幾口氣,呼吸全噴灑在宋玉章脖子上,他用槍又頂了頂宋玉章的後腰,宋玉章開口道:“阿冕,我們進來了。”


沈成鐸試探著推動宋玉章向前,宋玉章腳步發軟,走得有些踉跄,但移動間,辦公室裡再沒射出子彈。


傅冕在有限的光線中看到了宋玉章。


沈成鐸全然地躲在宋玉章身後,幾乎是一寸身體都不露。


宋玉章穿得很單薄,一件白色的長衫罷了,腳上連鞋都沒穿,雙臂被綁在身後,面色也有些憔悴萎靡,看上去一點力氣都沒有地正靠在沈成鐸身上。


傅冕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勒著張常山的手臂倏然用力,張常山滿臉通紅得喘不上氣,像條跳上岸的魚般徒勞地張著嘴。


“傅兄弟,人我給你帶來了,怎麼樣?”沈成鐸躲在宋玉章身後,“活的換一個死的,你可劃算得很。”


傅冕盯著宋玉章,輕聲道:“還好嗎?”


宋玉章眼睫微眨,笑了笑,“沒在你那舒服。”


“傅兄弟,你還等什麼?”


沈成鐸可沒那麼多闲工夫等著兩人說話,槍管子又頂了下宋玉章的腰,他這稍用了大勁,宋玉章便被他頂得腰身往前傾了傾,腳掌也跟著在地上挪動,沈成鐸像是牛皮糖一樣黏在宋玉章身上,宋玉章怎麼動,他也怎麼動,將這盾牌的作用發揮到了極致。


沈成鐸語意威脅道:“我是想好好地把人還給你,別逼我留下點什麼紀念品,宋兄這麼漂亮的人,要是癱了,可就不美了。”


傅冕從方才的動作便可以看出宋玉章腰上正被頂著槍,沈成鐸將自己藏得完美無缺,讓他絲毫沒有先開槍的可能性。


手臂裡勒著的張常山已經說不出話了,隻還在奮力痛苦地掙扎著,傅冕手臂倏然一松,張常山猝不及防地倒下去,傅冕手掌幹脆利落地往下一甩。


“砰——”


沈成鐸連眼睛都不敢往外露,壓低了聲音直接問宋玉章,“怎麼樣?”


張常山倒在地上,眉心中彈,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嘴唇張開著,像是要說什麼卻沒說出來的模樣,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死在這裡,是真真正正死不瞑目的樣子。


“死了。”


宋玉章有氣無力道。


沈成鐸已經聞到了血腥味,他心中大喜,知道第一步是順利完成了,傅冕是個瘋子,瘋子做事才不計後果,他立即道:“好,傅兄弟,你夠爽快,接下來還麻煩你把槍扔過來,你身手好,別怪我多疑。”


他話音剛落,傅冕已毫不遲疑地將手中的槍向兩人的方向扔去。


槍械從頭頂落到身後,沈成鐸心中狂喜,然而還是冷靜,他怕傅冕身上還有槍,眼睛從宋玉章肩後探出來一點,傅冕手掌空空,長身玉立,看上去是一點沒有械備了,他面上毫無表情,隻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宋玉章。


槍口在後腰上一點一點地往外挪動著,宋玉章雙眼也正看著傅冕。


兩人目光相對看著,傅冕的視線幾乎有些貪婪,宋玉章的眼神卻很是清明,傅冕心中慢慢寂靜,他似乎看懂了宋玉章眼神中的含義。


就在沈成鐸槍口離開腰的一瞬間,看似被迷藥弄得毫無力氣的宋玉章猛然彎腰,手掌也竭盡全力地向後一頂。


“嘭——”


沈成鐸在痛擊中悶哼一聲,也開出了那一槍。


三人幾乎同時歪斜地倒地,傅冕撲向張常山的屍體,從他的腰間拔出了槍,快速地滾到宋玉章的身邊,抓了宋玉章把人向沙發後甩去,沈成鐸那一槍歪了,他邊倒邊又向傅冕的方向甩了幾槍,傅冕向前一撲,借著力道一回身向著沈成鐸的方向也回了一槍。


對傅冕來說,一槍就夠了。


沈成鐸眉心中槍,後背向後仰倒,他像前幾個隨從一般往樓梯上翻了下去,一直砸到了樓梯最下面,頭磕在樓梯的欄杆上,他同樣睜大了眼睛,仿佛不明白宋玉章為什麼忽然有了力氣。


宋玉章躺在地上微喘著氣,緊束的手臂被人拽了起來。


“竹青……”


傅冕把人摟在懷裡,在黑暗中將宋玉章轉過了臉,宋玉章呼吸已逐漸平緩,傅冕凝視了他的臉,在交錯的視線中,他忽而一笑,“急死我了。”


外頭安靜得出奇,傅冕低頭將宋玉章用力摟了一下,他喟嘆般地重復道:“你急死我了。”


宋玉章沉默片刻,低低道:“看你為我著急,我真高興。”


傅冕一動不動地抱了他,將人慢慢攙起,他抓了宋玉章的手臂,方要說話,耳邊卻似乎傳來了什麼動靜。


是腳步聲。


傅冕渾然不覺,他盯著宋玉章的眼睛,眼中千言萬語,話說不盡,他道:“我把他們都殺了,你是不是更高興?”


宋玉章默默不言。


傅冕通紅的眼中微微泛光,在腳步聲逼近門外時,猛然箍住了宋玉章,將人拖到了辦公桌後面向了門外。


未上鎖的門一下被踹開,孟庭靜斜握著槍轉入辦公室,隨後便猝不及防地與宋玉章打了個照面,他在看到宋玉章時幾乎是完全呆住了,而那呆愣隻有一秒鍾,可這一秒鍾也足以致命!


傅冕毫不遲疑地向外開了槍,他的槍原本是那樣精準而快速,可這一槍卻不知怎麼竟讓孟庭靜躲了過去,子彈打飛了孟庭靜的帽子,孟庭靜自己卻毫發未損,他和身後數十把槍已經對準了傅冕,不再給傅冕第二次機會。


這一槍,讓傅冕懷裡的宋玉章全然僵住了,傅冕能感覺到他的僵硬和慢慢放松。


傅冕將槍不遠不近地放在了宋玉章太陽穴的位置。


“孟老板,”傅冕微笑道,“好久不見,這一回你可要好好跟我太太打個招呼。”


孟庭靜雙手緊握著槍,他一字一頓道:“你想怎麼樣?”


“想怎麼樣?”


傅冕笑了一聲。


“當然是想走。”


孟庭靜雙眼死死地盯著宋玉章,他來得不遲也遲,可好歹是看見了活的宋玉章,宋玉章正在衝他笑,笑得竟還很輕松。


混賬東西……孟庭靜心頭像是被撕裂了個大口子般滴滴答答地流血,還要強作鎮定地與傅冕周旋,“我可以放你走,你把人留下。”


孟庭靜斬釘截鐵地補充道:“我決不食言。”


傅冕同樣很鎮定地看了他,又是淡淡一笑,“我不相信。”


孟庭靜將槍口往下舉起了手,“我可以跟他交換,你放人,我帶你出去,我送你上船,你想去哪都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晚你想帶他一起走,這不可能,你是聰明人,想想怎麼做才最有利。”


傅冕仍是微笑著,他手臂緊箍著宋玉章,槍口忽然對準了孟庭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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