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原本有個雜志的內封,直接就被安排給了吳皓,蘭印輝美其名曰:你不是要進組嗎,專心拍戲,戲紅了就是外封了,還拍什麼內封。


  姚玉非忍了。


  他是從不紅到紅熬過來的,這麼多年,看了不少,知道很多,最明白藝人明星的起落紅糊。


  他是靠柏天衡伸了一把手才翻身的,紅了有段時間,唱歌、綜藝、時尚資源、拍戲,他能走的路都走了,就想再往上躍一大步,參加極偶做導師,本就是公司在想辦法提升他的咖位,效果差強人意就算了,還被閉麥剪剪鏡頭,背後伸出手的,依舊是柏天衡。


  姚玉非邊忍邊按捺,眼看著江湛一路殺上c位,後悔不已。


  是他給柏天衡打的電話,是他,是他自己!


  如果他沒有聯系柏天衡,如果柏天衡沒有回國,沒有參加極偶,如果江湛一開始就被蘭印輝找人刷掉參賽資格,如果……


  姚玉非忽然又想,柏天衡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才會閉他的麥剪他的鏡頭,隻是因為那次公演他在副舞臺挑釁了他,會不會還因為別的?極偶結束之後呢?柏天衡還會做什麼?


  姚玉非膽怯地怕了,他還得在娛樂圈混下去,他不能丟了前途飯碗。


  低聲下氣去求江湛的話,應該可以吧。


第88章


  為了決賽直播, 節目組前後非帶妝加帶妝彩排總共三次。


  平常人多有鏡頭,姚玉非沒有機會, 彩排的時候臺前臺後忙成一團, 他終於找到了和江湛獨處的機會。


  是在演播廳舞臺下的角落裡, 工作人員忙來忙去沒人盯著他們這邊,和江湛一起到舞臺彩排的幾個男生都在臺上,現場伴奏在做調試, 樂聲一會兒大一會兒小,姚玉非走到江湛旁邊坐下, 低調得仿佛憑空出現。


  江湛原本在和人聊微信, 姚玉非一坐下, 他便將手機屏幕蓋下去, 沒轉頭看一眼,靠坐在臺下, 看著臺上,姚玉非也看著臺上。


  演播廳吵雜,角落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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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玉非姿態擺得很低, 亦如過去的很多年裡表現出來的順從乖巧。他在江湛面前一直如此,哪怕這表現放在如今很違背他流量明星的咖位和導師的地位。


  他沒有很多時間, 得抓緊時間說他該說的。


  “哥, 算我求你, 行嗎。”


  “我已經被閉麥剪鏡頭了,這個節目我已經差不多放棄了,我真的得罪不起什麼人。”


  “我本來也不想湊到你面前來的, 這麼多期我也沒怎麼樣,真的沒任何想法,就是公司安排參加了一個綜藝而已。”


  “決賽之後你肯定也見不到我了,不會有什麼機會在同一個通告裡的。”


  “真的,我保證。”


  江湛的視線始終落在臺上,心底隻覺得反胃——心理上,生理上。


  如無必要,他最好姚玉非離得遠遠的。


  然而過去擱著大洋彼岸他都能被惡心到,可見距離上的遙遠不足以蓋掉姚玉非存在本身帶來的負面。


  某種意義上,“姚玉非”這三個字是在否認江湛年輕時看人的眼光和待人的真心,也是在踐踏那段最艱難的人生。


  江湛不願意提及過去的原因裡,姚玉非有小半“功勞”——


  那時候在溫哥華給母親治病的時候,兩人有過短暫的伴侶關系。


  姚玉非倒追的江湛。


  整個戀情階段兩人基本都處於異地,一個在溫哥華,一個在國內,聯系全靠手機。


  江湛那時候疲於奔命,狀態很差,和母親的關系落到冰點、越發惡劣,治病成了母子兩人聯結的最後一根稻草,脆弱得不堪一擊。


  江湛覺得很累,溫哥華冬季的湿潤讓他倍感陰冷,姚玉非的乖順溫柔和看似的理解都能讓他心情平復一些,被需要也讓人覺得生活有些奔頭,自己沒那麼糟糕。


  江湛渴望有新生活,也天真地以為一段全新的關系能讓他一步步踏出希望,他答應姚玉非的時候也說過,他會努力調整自己,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等母親的病情好一些了,他會抽空回國。


  姚玉非始終是溫柔的,總是說:“好,我等你。”表現出迷戀一個人的依賴。


  江湛那時候真的以為姚玉非喜歡他,跨過異地的追求都顯得那麼炙熱誠懇,而在這段關系裡,江湛理所當然地做出男人該有的承擔,尤其是經濟上的。


  給自己人花錢,天經地義,母親治病的錢足夠,姚玉非的花銷也在承受範圍內,江湛沒覺得有什麼,隻是多承擔一些,多辛苦一些。


  空闲的時候,江湛甚至開始想,如果母親的病情穩定了,就能安排回國,姚玉非獨自在國內,也需要人幫他。


  冬天的溫哥華雨水多,江湛獨自坐在醫院花園的木椅上,抬頭看見一絲陽光,竟也不覺得陰冷了。


  舞臺下,江湛沉默地坐著,姚玉非悄悄遞過來一個盒子。


  江湛瞥了一眼,沒精力和他推盒子玩兒,直接接過打開。


  手表。


  那塊作為高中校際籃球賽獎品的手表。


  姚玉非誠懇道:“我有次公演的時候戴了,柏導應該是認出來了,有點不高興。這表我記得,是你送我的,可能是因為這樣,所以才……”


  江湛垂眸看著手表,突然打斷:“老毛病又犯了嗎?”


  姚玉非頓住,看著他。


  江湛把表盒蓋回去,沒什麼情緒地緩緩道:“隻是因為戴了手表?”江湛側頭,終於正眼看向身旁,然而那眼神裡再沒有學生時代的包容和溫和,隻有冰冷地審視。


  江湛:“舞臺上提買花的,不是你?提到買花的時候,說的那些似是而非、好像我曾經追求過你的話,不是你?”


  姚玉非怔然。


  江湛盯著他,突然道:“何未彤怎麼知道我喜歡男人?還那麼確定?”


  姚玉非默默地繃緊了下颌,江湛看他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卑劣的小醜。


  江湛知道,他都猜到了。


  而這樣的眼神,多一秒,都仿佛多餘。


  江湛收回視線,不再看他,手裡捏著表盒轉盒面。


  姚玉非沉著氣:“不是我,我沒有……”


  江湛站了起來。


  他沒等姚玉非說完,手裡的盒子一拋一擲,扔進了舞臺下臨時擺放的垃圾桶。


  桶面有金屬移動圓蓋,盒子扔進去的時候砸出“嘭”的一聲。


  這聲音掩蓋在彩排大廳雜亂的聲音裡,猛地擊在姚玉非心口,驚出一個激靈,冷汗都出來了。


  江湛卻在想:柏天衡當年扔表的那個垃圾桶,怎麼就不能像這個一樣幹淨點兒。


  姚玉非坐不住了,站起來:“哥……”


  江湛沒再看他一眼,拿著手機轉身走了。舞臺上的祁宴剛好轉身,看到江湛開心地揚了揚胳膊:“哥!”


  江湛沒走臺梯,直接在舞臺邊撐著胳膊一躍而上,身姿輕盈矯健。姚玉非在沒有光的角落裡,看到舞臺上燈光下的江湛,像卑劣在窺伺陽光。


  姚玉非在忍耐中顫抖。


  他想起江湛和他分手的那天,特意坐了十一個小時的飛機回國,他們約在公司外的咖啡館見面,姚玉非到的時候,隔著半條馬路,看到江湛倚窗坐在陽光下,明明是被命運狠狠碾過的人,卻依舊像光一樣吸引人——咖啡館落地窗外,有行人路過朝裡看,江湛轉頭,陽光在他臉上眸光裡渡上淺金色,美好英俊,引得路過的兩個女生掩唇驚嘆。


  姚玉非站在路邊看到了這一幕,咬著牙消化了心底的嫉妒,才調整情緒,走進了咖啡館。


  “哥……”姚玉非面露驚喜地快步走過去。


  江湛倚著咖啡店的原木色方椅,胳膊架在扶手上,從窗外轉回視線。姚玉非走近,還沒說話,江湛站了起來,在平靜地注視中,抬腿給他小腹小腳,把人直接踹翻在地。


  姚玉非在劇痛的四仰八叉裡還沒回過神,江湛拿起椅背後的長外套,搭在臂彎,冷冷地送了他兩句話:“裝gay好玩兒嗎?”“分手。”


  咖啡館沒別的客人,領班服務員都在裡面廚房打醬油,江湛踹完這腳就走了,不拖泥不帶水,幹淨利落。


  姚玉非站起來,呆呆地立著,平復著情緒看窗外,內廚的女服務員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探頭出來,和同事嘀咕:“唉?剛剛那個帥哥走了呀。哎!那兒呢,街上呢!”


  落地窗外,綠燈亮起,江湛臂彎裡搭著外套,步履迅速地穿過斑馬線,他的背後都是陽光。


  那些光不屬於姚玉非,隻是在被他卑劣地窺探著。


  “小姚老師?姚老師?”


  姚玉非回神。


  工作人員:“這組學員要走場彩排了,不能看了。”


  姚玉非:“好。”他的掌心一片冷汗。


  舞臺上,壓著彩排的時間,江湛背過身,手機舉到唇邊,語音給微信那頭的居家謝回了條消息:“好,我知道了,謝謝。”


  居家謝不得不找江湛,哪怕臨近決賽。


  柏天衡連著失眠好幾天了,雖然表現得很正常,但居家謝還是嗅到了一年多前息影出國前的熟悉的味道,嚇死了謝寶寶。


  居家謝不放心,憑直覺猜到可能和江湛有關,便在微信裡提了一嘴,且掐住了重點,問:“你的事曝光的時候,你有私下裡和柏老師說過什麼嗎?”


  居家謝不清楚江湛說過什麼,他隻是了解柏天衡,這人沉著的面孔下全然是一派無所畏懼,極偶決賽當前,又是直播,千萬別出岔子,以防萬一,還是和江湛說下,讓他來給某些人打點預防針。


  居家謝地下工作做得完備,有了某個先入為主的念頭後,聽他老板隨口一句“裝修公司找得怎麼樣了”,心口都要一顫:是準備決賽跪地求婚扛著人回去過日子所以需要把裝修婚房一起安排上嗎?


  柏天衡坐在一旁刷手機,自顧道:“旅行……團綜……”


  居家謝:蜜月?!


  啊呸,是團綜。


  柏天衡不久後收到了江湛一條消息:“你晚上來四方,給你個東西。”


  晚九點,所有學員從演播廳坐大巴回來,繼續訓練。


  柏天衡到的時候,江湛在練舞,沒注意外面,祁宴雷達敏銳,隔著門就感覺到柏導在,衝江湛示意了一下:“哥。”


  江湛擦著汗,從角落裡拎了包往外走,推門出去,柏天衡看著他:“要給我什麼?”


  江湛肩上搭著毛巾,低頭拉開包上拉鏈:“伸手。”


  柏天衡伸手,掌心往上,尾戒在長廊燈光下泛著光。


  江湛見他手心往上,邊拉拉鏈邊抬眼看他:“手背。”


  柏天衡挑了挑眉鋒,翻轉手掌,掌心往下,手背往上,意味深長:“我是不是應該先摘尾戒?”


  江湛伸手進包裡,好笑道:“做什麼夢?”


  說著摸出要給柏天衡的那樣東西,從他手指穿進,戴到腕上。


  銀色表盤表鏈嶄新,過了這麼多年,這隻籃球校際賽的獎品還在努力走字工作。


  這不是江湛白天扔掉的那個。


  兩支表同出一處,款型基本相同,但也略有差異。


  江湛得獎的那支表的表盤時間隻有大刻度,沒有小刻度,柏天衡的都有。


  秒針在時間上輪轉,仿佛帶著他們回到了多年前翻臉扔表的那一日。


  柏天衡扔了表,走了。江湛一臉無語,也轉身走了。


  塑料垃圾桶靜默地立在原地。


  沒一會兒,桶邊出現了一道身影,少年埋著視線看桶裡,邊嘀咕邊把垃圾桶傾斜扯低一些,伸手去夠垃圾裡的手表,被餿臭味撲了一臉,直翻眼。


  撿回表,江湛拿紙巾擦著手表,那氣勢仿佛擦的不是表盤是誰的臉盤子,一下比一下用力。


  擦完了,少年江湛還沒走,低頭看著表,越想越無語,自顧喃喃:“不就是個表嗎,至於嗎。”又道:“你不要我要。”說著收起表,轉身離開。


  秒針轉回眼前。


  江湛扣好表盤,看了看,滿意地點頭:“好了。”


  柏天衡戴表的手臂半舉著,目光抬起,沉沉地看著他。


  江湛神色輕松,把手裡的包拉上拉鏈,他好像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事,十分隨意:“你這表陪了我好多年。”


第89章


  “柏天衡, 我沒有家了。”


  “你這表陪了我好多年。”


  江湛什麼都懂。


  柏天衡沉默的外表下是激烈起伏的心緒,他喜歡的這個人, 有這世上最陽光的樣子, 靠近他, 觸及的都是光。


  手腕上這塊表就像江湛身上的光,箍住他,給予他寬慰。


  而那光還在繼續發散著溫柔的力量。


  江湛:“ps挺好學的, 託有些影帝的福,那麼紅, 粉絲那麼多, 個站全是活兒, 光修圖的錢就賺到手軟。”


  江湛:“害我都沒體會夠沒錢是個什麼滋味, 稀裡糊塗就又有錢了。”


  江湛:“改天給你發面錦旗,旗面上就寫‘最佳僱主’。”


  江湛從不承認他是p圖, 哪怕他在柏天衡這裡早就掉馬了。就像當年他明明撿回了手表,事後兩人和好了,也沒有把表還給柏天衡——翻垃圾桶這種事, 誰要讓人知道。


  但有一天說出來,又是那麼自然、理所應當。


  為了他心底珍視的人。


  他也不再那麼要強, 自尊心沒那麼重了, 命運砸在他血骨中的痛楚, 都因為愛意逐漸消融。


  過去的經歷離他的人生正軌越來越遠,他走得很快,把那些通通甩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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