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而衛韫也發現,齊霽似乎與其他那些身份顯貴的許多年輕一輩不太一樣。


  齊霽身為世子,卻並未如其父期望的那樣,將入仕看做是此生的第一要義。


  他似乎並不喜歡朝堂之間的爾虞我詐,你來我往。


  比起那些,他更喜書畫,更願意研讀古籍,收藏金石玉器,珍貴礦料,亦或是撰寫四方風貌,奇聞異事,歸為雜類之書。


  除此之外,他還在“吃”這件事上锱铢必較。


  若非是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他絕不會吃上一口。


  用他的話來說,便是“人生苦短,享受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南平侯雖總是對他沒有好臉色,總是與他講那些要他入仕才是正經之道,但也到底沒舍得將這個已故夫人生下的唯一的兒子逼得太緊。


  齊霽雖不願入仕,卻也並非是看不懂朝堂之間的風起雲湧。


  在衛韫眼裡,他向來是個極會裝糊塗的人。


  衛韫從不願將齊霽卷入那些漩渦之中,但齊霽往往卻願為了他而去插手那些本可以不管的事情。


  隻為保衛韫無虞。


  這般赤誠的少年,卻死在了宮變的前夕。


  在這場他原本該逃離的鬥爭之中,因為信王的一己私利,而喪了命。


  衛韫始終不甘,始終難捱心頭折磨。


  他也始終不願相信,那個常喚他一聲“延塵”的摯友,如今已身埋黃土之下,再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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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般鮮活的錦衣少年,怎麼會就這麼沒了性命?


  隻殺一個信王,怎麼夠?


  那麼多該死的人,都還活著。


  但,他們活不長了。


  坐在書房中的桌前,衛韫的指節曲起,緊緊地攥住了衣袂的邊緣,青筋微露。


  桌上擺著一桌的飯菜,尚且氤氲著淺淡的熱氣,可衛韫面前的玉筷卻仍放在止箸上,並沒有半分要動筷的意思。


  “衛韫……衛伯說你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了,你就吃一點吧。”謝桃坐在衛韫的對面,看著他坐在桌前,始終紋絲不動,她就開了口。


  從她剛剛過來的那個時候,盛月岐就已經告訴了她齊霽去世的消息。


  當時謝桃的腦海裡驟然閃過那位時常愛穿著青色衣袍,眉眼溫潤,總愛笑眯眯的說些玩笑話的世子爺的模樣,她也是無法相信,那樣好的一個人,怎麼忽然就……沒了?


  謝桃還記得,是他將她從那個令她如坐針毡的梅園裡帶出來,也是他時常給她帶來許多她都沒有吃過的美食。


  有時候得了什麼好的廚子,他還會割愛讓那廚子上國師府裡兩天,美名其曰,要給國師府的表小姐改善“和尚廟”裡的寡淡伙食。


  從梅園開始,再到後來的廚子,亦或是他時常給謝桃送來的小玩意,小零食,外頭漸漸還有了傳言,說南平侯府的世子爺,怕不是看上了國師府裡的表小姐。


  為著這件事,齊霽還極有求生欲地跟衛韫解釋了多次,甚至還拍著胸脯保證,“你看上的姑娘,我可是不會動那歪心思的。”


  “衛韫,你吃一點吧。”


  謝桃索性站起來坐到了衛韫的身旁,拿了止箸上放著的筷子塞進他的手裡。


  可衛韫握著筷子,抬眼看著眼前的謝桃時,他纖長的睫毛顫了一下,那雙眼睛裡像是一瞬之間多了幾分難以抑制的情緒。


  手中的玉筷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斷成了幾截。


  衛韫抱住了坐在他身旁的女孩兒。


  他的下顎抵在她的肩頭,那雙眼瞳裡仍有血絲,隱隱泛紅。


  “桃桃……”


  他開口時,嗓音又低又啞,竟還帶著幾分細微的哽咽。


  謝桃什麼時候見衛韫這樣過?


  在她眼中,他向來強大,仿佛無所不能,也從未在她眼前,顯露出這般脆弱的一面。


  她卻不知,


  在這世間,能令衛韫在意的人很少。


  從他的母親離世,父親被斬首的那一日始,從他後來在那個堪比無間地獄一般的地方被人背叛,暗算的那時候始,他在這世間,便再無任何在乎的人了。


  但後來,卻到底多了一個齊霽。


  齊霽在他心中,是恩人,更是摯友。


  雖然他從未言明過。


  而今,卻是再沒有機會了。


  即便衛韫用了最極端的辦法,一刀刀地將信王折磨致死,即便他將信王私牢中守著的那些私兵全都殺了個精光,但他始終還是無法消解此刻心中的痛苦。


  “如今,我隻剩你了。”


  衛韫的指節緊緊地扣著謝桃的手臂。


  在謝桃看不到的地方,他眼尾有透明的湿潤滑落在她肩頭,浸潤出一點深色的痕跡。


  他仿佛,從未如此絕望過。


  謝桃在那一瞬間,忍不住也掉了眼淚。


  齊霽的死,也同樣令她無法接受。


  直到桌上的飯菜涼透,兩個相擁的人都還是沒有放開彼此。


  謝桃回去後的當晚,衛韫便去禁宮之中,見了方才醒過來的啟和帝。


  這位帝王躺在龍床上,不過短短幾日,便像是又蒼老了許多,那張面容幾乎被褶皺填滿,一雙眼睛更是渾濁不堪。


  他的氣息已經很弱了,呼吸的時候胸腔裡還有些雜亂的聲音。


  任是誰見過這位帝王的這副模樣,便也知曉,他已是大限將至了。


  “國師……”


  啟和帝一見衛韫,便艱難地喚了一聲。


  “陛下。”衛韫站在一旁,淡淡地應。


  “朕,快不行了。”這位不願老去的皇帝,在此刻,才終於認清了現實,“果然,長生之道……不過是朕的妄想罷了。”


  但他醒悟的太晚了。


  為了他的這場長生夢,整個大周賠付了他的這個妄念,整整二十多年。


  這期間,他懶政,怠政。


  大興土木,修建道觀,幾乎快要掏空國庫。


  沒有銀錢,便增加賦稅,沒有人,便強徵壯力為其一己之私修建所謂的悟道之所,供奉太上真君。


  也是為了他的這場長生夢,這天下死了多少被他稱其無用的道士。


  因為服食金丹,他很多的時候還會變得癲狂。


  於是禁宮裡,便又多添了多少奴才的冤魂。


  觀啟和帝為帝的這數年,前幾年勵精圖治,勤政愛民,或許是在那龍椅上坐得太久,聽了太多的諂媚之言,漸漸地他便開始不舍權力旁落,更不願束縛在必然的生老病死之間。


  他想要自己永遠身處於權力的最高點,永遠地做這世間第一人。


  但那怎麼可能?


  “真沒想到,朕最後能依仗的,就隻有國師你了……”啟和帝忽然嘆了一聲。


  啟和帝從一開始,就是覬覦衛韫手中的驍騎令。


  但他卻未料,信王發動宮變,最終舍身救駕的,竟還是衛韫。


  或許是人之將死,此刻的啟和帝對待這位年輕國師時,便多了幾分善念,“朕希望,待朕死後,國師能好好輔佐太子。”


  如今,他終於願意將這把龍椅,交到太子手中了。


  “那驍騎軍,你能掌控一時,卻無法掌控一世,國師還是……將其交還於皇室罷。”


  啟和帝以為自己這一番託孤之言,定能令自己眼前的這位年輕國師有所撼動。


  可衛韫聽了他的話,卻是扯了一下唇角,神情稍冷。


  果然,便是到了此刻,啟和帝還是不忘想要從他手裡拿回驍騎令。


  “太子犯下重罪,已被陛下下旨關在大理寺,難道陛下忘了?”


  他不疾不徐地說了一句。


  啟和帝在聽到他的這一句話時,便是一愣。


  衛韫又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樣的人,如何能夠繼承大統?”


  此時此刻,啟和帝瞪大雙眼,像是猜到了什麼似的,半晌後,他顫顫巍巍地伸手,神情變得很激動,“你,你難道……”


  一直守在一旁的德裕公公像是也猜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他臉色大變,瑟瑟發抖,卻是不敢開口言語一個字。


  衛韫冷眼瞧著躺在龍床上,那位連伸手都費勁的老皇帝,“陛下可還記得曾經這郢都,還有一個衛家?”


  衛家?


  啟和帝一聽,便想起了多年前,因為一樁大案牽連,而被他滅了滿門的衛國公一族。


  “你,你是衛家的?”


  啟和帝滿眼不敢置信。


  當年衛家滿門,被他下令,已經全部處死,怎麼會還留有一個活口?


  啟和帝思及衛韫此般年紀,當時也不過是一個孩子。


  可他,到底是怎麼逃脫的?


  啟和帝隻要這麼一想,便覺得尤其駭人。


  故意顯露驍騎令的消息,故意引起他的注意,便是連當初救駕月是故意為之?


  “你是想替衛家報仇?”


  最終,啟和帝艱難出聲。


  他死死地盯著眼前這位尚且年輕,且姿容絕世的國師,仿佛自己從未真正看透過他一般。


  他原以為自己才是掌握全局的那一人,他以為他已將衛韫如蝼蟻一般地捏在手裡。


  卻不曾想,他早已引狼入室?


  衛韫在聽見他的這句話時,便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似的。


  他搖頭,嗓音沉冷寒涼,“一個衛家,如何值得?”


  “我不過是想站上來看看,這世間最高處,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衛家大房與二房的確犯了重罪,這是不爭的事實。


  但是啟和帝下令殺的,卻是整個衛家的人。


  許多未曾牽連其中的人,包括衛韫那位向來謹小慎微,生性懦弱的父親,都難逃一劫。


  株連之罪,當真是這世上,最可笑的罪責。


  衛韫此生,最恨株連。


  所以無論是什麼時候,衛韫殺人,從不禍及其家人。


  衛韫之所以一步步地爬上來,就是想要站在這世間最高的地方,得到最多的權力,掌握自己的生死。


  不是為了整個衛家。


  卻也是為了他的那位無辜慘死的父親,是為了他自己。


  這一夜,啟和帝怒極吐血,再一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身為信王黨羽的丞相宋繼年,也在信王奪宮失敗的那一日,被太傅許地安給誅殺於丞相府中。


  宋貴妃怒極,驚極,卻知大勢已去,唯有飲鸩自殺。


  而和嵐長公主,早已在宮變前夕,死於尤皇後之手。


  因為太子始終未被釋放,許地安多次與衛韫談話未果,偷偷與潛龍殿中的啟和帝取得了聯系,卻最終被和毓公主趙舒微攔了下來,並用計將許地安暗自聯絡的幾位手握兵權的武將誅殺,燒其糧草,壞其辎重,令其無法如許地安所預料的那般,如期地到達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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