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晚茶吃得很撐。


  杭城是美食荒漠, 榕城卻遍地開花。蒸煮炒炸焖煲腌,樣樣都有花樣。


  方尖兒邊吃邊感慨:“這種地方居然會是孟總帶你來的!要不是你說,我打死不信!”


  老式茶樓環境很一般,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央儀也很難想象一身矜貴的男人從容其間的樣子。


  可他偏偏將此事做得遊刃有餘,甚至坐下時很接地氣拎起銅壺, 涮了一遍碗筷。


  當時她說什麼來著?


  央儀支著額想了想, 好像說了大為震驚之類的話。


  孟鶴鳴漫不經心笑一聲,回:“我沒你想得那麼不食人間煙火。”


  她還記得那天他們點了明蝦燒麥,紅米腸, 金錢肚, 粉蒸排骨, 椰燉竹絲雞,滷味拼盤, 羅漢果普洱茶。


  他進食很快, 舉手投足間卻不失優雅, 唯獨喝茶的時候會放慢步調。


  央儀趁此期間抬頭。


  視線在男人骨節分明的手上停留, 她好奇地問:“孟先生,你剛才講合作講得那麼頭頭是道,那我們之間算合作嗎?”


  孟鶴鳴漫不經心:“我更想聽你的解讀。”


  “那一定是我向你屈服了。”央儀抿著一小口熱茶, 思考著說,“你主我次, 你先我後。你有掌控權,我沒有。”


  她在陳述一個事實。


  孟鶴鳴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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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們的合作有一處疏漏。”央儀忽然道。


  孟鶴鳴朝她攤開右手:“願聞其詳。”


  “你要我當你女朋友,可是你隻說合約存續期間, 沒說合約存續多久。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她憂心忡忡,仿佛真在為這份合同的雙方考慮, “短了你吃虧,長了我吃虧。”


  “點解?”孟鶴鳴產生了些許興致。


  “我爸爸的事你費了心思,沉沒成本已經進去了。”央儀道,“如果隻是短期,你很吃虧。”


  孟鶴鳴說:“在投資上,沉沒成本屬於決策無關成本。”


  替她續上茶,他接著道:“繼續說說時間長了怎麼樣。”


  “女人青春很寶貴啊!”央儀很重地提醒。


  “如果合約是終生制呢?”


  “……”


  那可真是開了天大的玩笑。


  央儀條理清晰地反駁:“可是,合約上同樣沒說誰可以率先提出解約。”


  這就是即便沒在白紙黑字上找到合約期間,她仍然敢在上面籤字的原因。


  見他不說話,央儀自信滿滿地揚起唇:“要是我出息了呢?”


  人聲鼎沸的茶樓中,男人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拭目以待。”他說。


  旁邊桌收拾杯盤的聲音把央儀拉回了現實。


  面前蒸籠漸空,燒麥,紅米腸,金錢肚……和那天點的別無二致。


  方尖兒揉揉肚子:“晚上真住我家?”


  央儀抬頭:“你不方便?”


  “我可太方便了!”方尖兒未雨綢繆,“主要這不是怕……孟總找上門來嘛!”


  “他很忙,不會。”央儀篤定地說。


  方尖兒一言難盡:“說真的,我老覺得你在孟總身上,錯估過很多次。”


  縱使以前錯過。


  這次倒真如央儀所說,安安靜靜住在方尖兒家的幾天裡,連一通孟鶴鳴的電話都沒。


  饒是知道他們在吵架,方尖兒也迷惑了。


  這倆怎麼跟臭石頭似的,一個比一個硬?


  一周後,方尖兒帶回一個消息。


  “路周辭職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央儀正在陽臺上作畫。她來了榕城後一再懈怠,隻有零星時才會翻出畫筆。手頭工具有限,是方尖兒拼單買的36色油畫棒(兒童版)。棒身又軟又香,一不小心就會折斷。


  方尖兒看著畫紙上斷裂的長長一道痕跡,毀了唐納德圓潤又蓬松的屁股,連連搖頭:“倒也不必這麼驚訝。”


  央儀換了個顏色,將那道痕跡改成遛狗繩,寥寥幾筆,勾勒出高飛遛狗的輪廓。


  後退觀賞幾眼,才續上這個話題。


  “為什麼?”


  方尖兒想來想去,猜測:“回雲州了吧。”


  “嗯?”


  “那小子說回去繼承家業,我想著這不就是回雲州去了麼?”


  繼承家業。


  央儀想起那天在車裡,路周疾厲的追問——是不是隻要夠有錢,夠有勢,你就會喜歡?


  她似乎給對方造成了錯覺。


  眼睑下垂,油畫棒上掐出了月牙兒般的指痕。


  央儀有種做了壞人的感覺。


  閨蜜自然不知道她心裡糾結。


  仍在萬般不解:“山裡有什麼好的,奶奶非要在那,路周也回去,繼承什麼?繼承一間破瓦房啊?”


  央儀嘆了口氣,善意提醒:“奶奶說過,他是那戶人家領養的。”


  方尖兒沒領會到話裡的意思。


  直直點頭:“對啊!”


  央儀又說:“有沒有可能不是回雲州,是找到親生父母了?”


  “還真……有可能。”閨蜜仔細回想,“之前他不還窮得響叮當嘛!這段時間我發現他手機換了新的……穿的衣服倒是沒注意到什麼logo,但品質明顯提升好幾個檔次……能用上‘繼承’這兩字,難不成是大戶?”


  一步步引導到這,該鋪墊的也鋪墊了。


  央儀點頭:“確實是大戶。”


  “你知道?”


  “知道。”


  方尖兒無語:“弟弟真不夠意思!光和你說。那你給我八卦一下嘛。比如他家怎麼大戶,家裡都有什麼人……”


  央儀簡單描繪了下他的家庭構造。


  聽得方尖兒嘖嘖稱奇,轉念覺得不對:“等等,你是不是太想孟總了?我怎麼在故事裡聽出了孟總的影子?那個殺伐果斷的大哥,怎麼聽都覺著孟裡孟氣的。”


  央儀恨鐵不成鋼:“路周怎麼就不能姓孟?!”


  “……”


  方尖兒面色變了又變,最後捶胸:“姐妹,你是真把我當二愣子啊!”


  等把孟家尋回幼弟的紙面消息遞到眼前。


  方尖兒才徹底傻眼。


  她端著手機用研究科研論文的態度去分析媒體小報上那幾句白話。


  研究得時間太久,久到央儀忍不住打擾。


  “你是不是看不懂中文字了?”


  “你怎麼知道?”方尖兒面色古怪,“兄弟這倆字是什麼意思來著?是有血緣關系的那種親戚嗎?”


  “加一分。”央儀無情道。


  “所以……孟總一直有個沒找到的弟弟?”


  “再得一分。”


  “然後那個弟弟正巧被咱們碰到,從你的追求者變成了……你男朋友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小叔?”


  央儀瞥她一眼:“慎言,扣一分。”


  “……”


  方尖兒仰天長嘆:“我草!!!我還撮合過你們!”


  央儀盡責地扮演著打分機器:“扣光,不合格。”


  兩人大眼瞪小眼對視數秒,方尖兒緩緩舔了下嘴唇:“我現在比較擔心一件事。”


  “請講。”央儀點頭,“消耗一次場外求助機會。”


  方尖兒已經無力吐槽為什麼這種時刻閨蜜玩cosplay還上癮了,有氣無力地說:“小道消息說他們哥倆兄友弟恭,關系這麼好,路周會不會出賣我?要是把我撮合你倆的事講出去,那我真完蛋了……孟總不會放過我的。嗚嗚——我好年輕,我還想多過幾年快活日子,我——”


  方尖兒越嚎越大聲。


  此刻央儀腦子裡隻剩——


  小道消息不可信。


  她其實這幾天腦子也有些亂,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因為路周離職的消息又打破了。


  眼前這幅定了輪廓的畫再也畫不下去。


  她放下油畫棒,安慰似的拍拍閨蜜的肩:“有我呢,怕什麼?”


  “寶寶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方尖兒真誠地說,“我到現在見孟總還腿軟,你真的好勇。能跟他談這麼久!”


  確實。


  央儀想,我還跟他吵架了呢。


  他跟我道歉我都敢甩臉走人了呢。


  簡直沒有比她更勇敢的人了。


  隻是接下來……


  她都不知道臺階該怎麼下。若是真下不了……


  央儀想,果然她還是沒出息。


  做不了那個率先提出解除合約的人。


  內心空曠得仿佛有風吹過。


  她想起還有好些落在半山的東西,於是說:“晚上別等我一起吃飯了,我還有事要出去。”


  方尖兒壓根沒聽見她說什麼,沉浸在驚天八卦裡一個勁地好。


  從公寓裡出來,央儀徑直去了半山。


  有段時間沒過來,這裡的園藝綠植又換了一波,隻有門廊下兩棵價值不菲的羅漢松,還在發揮餘熱。


  經理瞧見她,笑眯眯的:“央小姐終於回來啦?我就說最近運頭旺會遇好事,這不是見著您了嘛!等晚點見著孟先生,我今天的好運就是翻倍!”


  經理向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央儀見怪不怪,沒深究其中深意。


  她回來一是拿些換洗衣服,二是看看這裡還有什麼需要提前收拾的。


  解除合約的主動權不在她手裡,她不想弄得太狼狽。


  房子裡的一切還是搬去孟宅之前的模樣。


  甚至連窗外榕樹投下的那片陰影都沒怎麼變過。盛夏來臨,草木葳蕤,垂下的枝葉仿佛就懸在那張雪茄椅上方,在還未亮燈的房間顯得有些寂寥。


  她在那張椅子上坐了坐,不知不覺在忽然造訪的倦意裡睡了過去。


  家裡沒開燈,西向的落地窗透進夕照最後的餘暉。


  孟鶴進來時在這片昏暗中滑過一絲抓不住的失意感。


  幾分鍾前,物業經理告知他,央儀小姐也回來了。


  電梯飛速上升的那幾秒裡,他不止一次地覺得讀秒漫長。


  或許剛好錯過。


  此刻空無一人的房間讓人寂寥。


  孟鶴鳴一直以為過度寬廣才會心生空曠,沒想過這間並不寬裕的五百平米平層,也有讓人產生如此孤獨感。


  他摘下腕表,丟在島臺上。


  松領帶的右手在幾步之後倏地一頓。


  那面採用盧浮宮玻璃金字塔同款頂尖技術的玻璃幕牆下,大葉榕清晰可見。光影在厚重的皮質雪茄椅上輕輕搖曳,那張高而寬的椅背擋住了絕大部分視線。


  如果不是繞開的那幾步,他幾乎發現不了搭在扶手上的瓷白手臂。柔軟、纖細、又楚楚可憐。


  沒有燈的陽臺,她和那張雪茄椅一起沉在夕照最後的餘暉裡,溫柔卻破碎。


  胸口像被小貓爪子撓過似的,尖銳地抽疼了一瞬。


  腳下不由地慢了,停在幾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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