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
時歲坐在床邊,打了個噴嚏。
舍友就差朝她跪下了,她滿臉的愧疚:“不好意思時歲!我出去換完衣服之後就想回去的,工作人員就不讓我進去了……推著我到了另一個湯池。”
而且本來就是她極力推薦時歲去泡溫泉的。時歲在回來的路上失足滾下山,舍友覺得這點怎麼看都有自己的責任。
時歲擺擺手:“沒事,不是你的錯。”
那是米迦故意的。就算舍友當時想盡各種辦法聯系自己,工作人員也會阻攔。舍友本來膽子就小,哪裡敢衝進來。
舍友沮喪的頭發都耷拉著:“唉,外面下雨,估計明天的活動會稍微推遲一些……正好你可以好好休息,千萬不要感冒了。”
她看著時歲紅了的鼻子,補充了一句:“你快點吹一下頭發…我去給你弄碗姜湯過來。”
大約是內心實在不安,舍友說做就做,起身飛快地跑了出去。
時歲坐在床邊發了會兒呆,她聽見門外的敲門聲,起身去開門。
“是沒有帶房卡……”
後半句話卡在喉嚨中,時歲低下頭。
她看見地上的不倒翁。
紅綠交錯的葫蘆狀玩具放在門口,正在不安的晃動著,圓圓腦袋上的黝黑眼睛注視著時歲,顯得可愛又荒誕。
乍一看,像是誰放在門口的小驚喜。
——但這是她十年前送給時年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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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時歲和地上的不倒翁大眼瞪小眼, 沉默在走廊上蔓延。
誰放的?
走廊上沒人,跑出去拿姜湯的舍友看上去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一種可能,時年用這個給時歲傳遞信息。但傳遞了什麼?告訴她自己沒死?除此之外一點有用的都沒有, 完全可以發信息啊!
另一種可能, 這是威脅恐嚇她的道具。或許祖上有世世代代的仇人?
時歲想不出來, 手機還不在身邊。
雨天心情本來就不好,現在更差了!
想歸這麼想, 時歲還是把地上的不倒翁撿起來, 拿著進了房間放在床頭的位置。
舍友帶著姜湯回來,時歲喝完以後兩人分別窩上了床,沒睡著, 看著天花板眼睛瞪得像銅鈴。
舍友是習慣了學校裡的作息, 時歲則是因為門口的不倒翁, 那東西一定程度上讓她忍不住多想。
還有權杖家系血族的追殺。
在這點上, 時歲向來會開解自己。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不就讓她抓到了夜鶯家系的血族?
舍友忽然幽幽冒出一句:“其實…我本來以為到三班以後,不出一個月就會死。”
她說自己開學的那段時間狀態和應激一樣, 事後想起來覺得很對不起時歲。
舍友扭頭,抱住枕頭眼巴巴地看著她:“對不起啊, 我貪生怕死的,之前那樣對你。當然不是一定要你原諒我的意思, 主要是說出來我自己稍微好受一點。”
時歲偏頭,抬手戳了一下不倒翁:“啊?沒事兒啊, 我反正不在意。”
舍友嘟嘟囔囔:“但我覺得要和你道歉嘛……當然下次你要是和西奧多安德打起來, 我也是沒辦法幫忙的嗷。”
“明白, 明白。”
時歲從來不會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問別人為什麼不幫助自己。
而且看現在的狀況,舍友離自己遠一點最好——那些血族掐死她和踩死一隻螞蟻沒什麼區別, 舍友還沒有自保手段。
舍友沉默了半晌,又像是蛆一樣在床上滾動起來。
大概是實在無聊,圖窮匕見:“不過說真的,西奧多和安德這兩個人裡,你選了哪一個呀?”
真的很好奇!這兩個水火不容的人該不會接受時歲同時選兩人吧?那也吃太好了吧!
時歲扭過頭盯著她。
舍友心虛地翻了個身。
時歲:“其實我誰也沒選。”
都是他們自己湊上來的,反正一開始是為了吸血,以後她用對方來找弟弟,這也沒什麼不行。
舍友的聲音又一次冒出來:“唉也是,你沒看這幾天有幾個人被那幾個國際生迷的找不著北,他們多半隻是玩玩的,一下子撩好幾個,你可千萬不能那樣哇!”
時歲望天花板。
是誰那樣還說不定呢。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還是隱隱約約有些不安。
兩個血族同時找她,就算她殺了一個,另一個肯定會迅速提高警惕心,時歲戰鬥經驗還不足,估計會很危險。
她想到這裡,“騰”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舍友:“嚇死,你幹什麼?”
時歲匆匆穿鞋:“找老師借手機打個電話。”
她披了件外套往外走,這次拉開門,門口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了。
時歲不在意,一路衝到了班主任的房間。
她找老師要了他的手機,給血獵協會的秘書長打了個電話——還好她未雨綢繆記了對方的電話號碼。
秘書長還沒醒:“喂…你是?”
時歲語速飛快:“是我,時歲。兩個權杖家系的血族正在追殺我,我需要一些支援。”
秘書長瞬間清醒了:“地點。”
時歲順便報了地址。
秘書長那裡搗鼓了大概四五分鍾,她匆匆說:“兩天時間是嗎?四席明早會去你的坐標附近,小心些。”
四席诶!血獵排名第四的人來保護她,好有面子!
時歲沒忘記多問一句:“夜鶯家系的血族,我們可以接觸嗎?”
秘書長思索半晌:“如果姜釐傳回來的信息沒錯,那伊萊學院今年的三屆應該沒有夜鶯家系的才對,你要小心點。”
沒有嗎?
會不會是酷哥用了能力,把自己淡化出人群視野了?
“不過要是真的碰到,”秘書長嚴肅地告誡時歲,“他們的話勉強能相信,但無論如何要記住不能把全部身家託付在血族手中。”
時歲滿意地掛斷電話。
她刪除電話記錄,將手機還給了班主任,順便問他國際班住在什麼位置。
班主任皺起眉:“從這個長廊穿過去,再轉……你問這個做什麼?”
時歲面不改色地回答:“我剛才不是滑下山了嘛,想感謝一下救我的人。”
這老師也不太聰明,竟然就真的翻找著入住冊子,給時歲報了一個房間號。
“是得去感謝人家……不過現在說不定在休息,你去的時候記得敲門,明白沒有?”
時歲笑眯眯地回答好。
很好!現在輪到她鬼一樣對血族死纏爛打了!
她原本不太好的心情迅速轉晴,腳步輕快地穿過酒店長廊,藏在寬大短袖下、腰間別著的銀制匕首令她安心。
時歲原本想要敲門,結果發現最外面的門竟然半掩著沒關。
時歲敲了敲門,餘光發現房間內地面上竟然有大片尚未幹涸的血跡,很多桌面上的東西砸在了地上,但這裡入住的人少,估計沒人聽見動靜。
心跳聲沒什麼變化,時歲幹脆推門走了進去。
酷哥不會是被追殺到這個位置了吧?
她腳步加快了一些,路過地上血漬的時候停下看了眼,又迅速抬步朝著有聲響的房間衝去。
時歲好起來的心情在開門時看見米迦揪著酷哥衣領,將他按在牆上揍的場景時又一次微妙起來。
……這是在幹什麼?
毋庸置疑,這場戰鬥的天平傾斜向米迦,他甚至連發型都沒亂,黑色的手套包裹著漂亮的五指,沒有一絲多餘的褶皺,顯得遊刃有餘。
像是那種神話故事裡對罪人進行審判的天使長。
有人出現打斷了這場一邊倒的戰鬥,米迦偏了偏頭,看向站在門口的時歲。
他目光微滯,很快唇角掛上溫柔笑意,輕輕問她:“好孩子,你來找我嗎?”
時歲秒答:“不是。”
她問:“但我確實是來找人的,你能不能把你手上的血族先放下?”
米迦緩慢眨了眨眼。
他的眼睫顏色和發色一樣,都是銀白色的,這樣眨眼像是有雪落在眉眼間,格外好看。
他問:“你認識卡繆?”
時歲:“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時歲已經習慣了米迦說話的語調,她下意識地無視了他對自己的稱呼,看向蹙眉似乎很難受的酷哥。
時歲:“要不,你先放手?”
沒有衝鋒衣兜帽的遮擋,又有燈光加持,時歲終於看清楚這個酷哥究竟長什麼樣。
酷哥原來是黑發藍瞳,眼眸宛如海洋之石,眉壓眼下三白,看人時帶著凌厲的、不好相處的氣質。
隻是不太與人對視,時歲看過去的時候他迅速別開了臉,避免了和她進行任何眼神接觸。
隻是酷哥現在看起來非常狼狽。
時歲的視線下意識地在那張五官深邃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好歹這也是昨天幫了自己的人,時歲總不能看著他繼續這麼被揍下去,她手摸到了腰側的匕首。
米迦忽然問:“好孩子,告訴我……你覺得他長得怎麼樣?”
時歲指尖扣在匕首上,難得回答了米迦的問題:“怎麼了?挺帥的。”
米迦彎眸朝著時歲溫柔地笑了笑,他慢條斯理地抬起手。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酷哥那張英俊的男模臉上打去。
酷哥反應不及,被打的一個偏頭,吐出一口血。
米迦手上的力道大,聲音溫柔中帶著些許笑意:“不可以,他是野薔薇的叛徒。”
“好孩子,搖擺不定的男人不要選擇,好嗎?”
時歲:“!”
不是!你起碼別往臉上打啊!
第38章
其實時歲也不是一定要把人給救下來。
這樣的狀況下, 扭頭就走不要多管闲事其實是最好的選項。
但時歲隻碰到過這一個夜鶯家系的人——對方還順手救了自己一命,所以不太想放棄。
好在由於外人的到來,這場單方面的暴揍暫時中止了。
米迦松開了手, 酷哥摔到地上重重咳了兩聲。
血族和血族之間的打鬥, 隻要不涉及到銀器和心髒, 都不會危及性命,但痛感還是存在的。
時歲靠著沙發站立, 這裡距離門近, 想跑的時候速度最快。
酷哥坐在距離時歲最遠的位置,他臉上的傷已經恢復了大半。
還行,沒毀容。
不過什麼叫做“家系的叛徒”?
時歲的手搭在匕首上輕輕點著, 她的視線在米迦和酷哥身上來回打轉。
還是米迦解答了時歲的疑惑:
“他原本是野薔薇家系的成員, 前不久拋棄了原本的身份, 投奔了夜鶯家系。”
米迦原本站在另一處, 一邊說話一邊朝著時歲這邊走來,在她前方的沙發坐下。
坐下後,米迦又仰起頭, 柔軟的銀發隨著動作向後晃動。
他抬手想要握住時歲的手,憐惜道:“……是受傷了嗎?我來幫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