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忘記向著面前的代行者發起攻勢,嘴上不忘記問:“那是要讓誰殺?我想不到親王之上還有誰。”
科裡亞:“真是……”
他微微弓著的脊背直起來。
他下一秒出現在時歲的身後,寬大的手掌想要掐住時歲的脖頸:“別問這麼多問題啊,你覺得我是那麼好脾氣的血族嗎?”
時歲彎腰一躲:“問幾個問題都不行,你們代行者好像都喜歡打啞謎。”
落地的瑞貝卡輕嘖一聲:“大人能夠窺見命運的全貌,那不是你們人類能夠聆聽的事。”
時歲翻了個白眼:“那他有沒有和你們說你們會死在誰手裡?”
當然沒有。
始祖神龍不見首尾,除了偶爾向他們傳達一些必要的命令,其餘時候很少出現。
莉莉絲輕輕一推她的後背,讓時歲錯開了鞭子:“感覺到了,你往前走。”
他們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中庭的出口,不遠處的建築物若隱若現,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高處掠過,時歲頭也不回地向著前方跑去。
身後長鞭破風的聲音獵獵作響,莉莉絲躲避的還算輕松,暫時不用擔心。
時歲來到了一處類似禮堂的歐式建築前,她抬起頭,視線忽然凝滯。
有一道目光落在了時歲的身上,如有實質。
她看見了一張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臉,對方立在建築物突出的某一個位置上,穿著一身黑色的夜行服,腰間別著一把很大的劍,深色的眼眸中幾乎沒有情緒。
時歲:“……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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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隻是從上到下打量她,最後目光停留在她耳垂上掛著的銀色十字耳夾上。
和血族的注目不同,這個人像是一個沒什麼感情的機器,帶給時歲一種強烈的非人感。
不過評估的視線時歲很熟悉,她有些不舒服地皺起眉。
對方沒有回答。
她站在高位,和野薔薇家系的建築物上那些雕像同樣帶了幾分神性。
時歲:“說話,你是誰。”
夜鶯的聲音從另一側冒出來:“別用那樣的語氣和她說話,要是惹她生氣了,我可不會放過你。”
她的聲音柔和動聽,像是故友之間的闲聊。夜鶯輕盈地落在她的身側,銀色幾乎和眼白融合在一起的眼眸轉向時歲,她輕輕笑了一下。
“你看見她,應該覺得很熟悉吧?”
熟悉嗎……?
雖然沒有完全相似,但對方的長相確實讓時歲一怔。
夜鶯的眉眼中露出一絲絲笑意,她往身側人的方向走了一步,腳下幾乎沒有著力點:“你想的沒錯……她就是你的老祖宗,我的好朋友。”
時歲的大腦飛速運轉。
……如果沒有出錯,她的老祖宗應該已經死去好幾百年了。
夜鶯把墓地刨了?把人拉出來復活?
屍體為什麼沒有腐爛,現在老祖宗還是人類嗎——怎麼看都不像是人類了啊。
夜鶯:“說起來,她能這樣站在這裡還要多虧了你……不過接下來就不需要你忙碌了。”
她望向身側人的視線繾綣溫柔:“她現在還有些遲鈍……不過隻要喝到了一定的特殊血液,就馬上能和以前一樣了。”
夜鶯沒有說。
她還需要後輩的血液,才能從這樣機械人偶一般的狀態下脫離出來,變成活生生的、靈動的人。
時歲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你把她變成了吸血鬼?”
“嗯……現在還不算。”
她笑著說:“不過馬上了,她不僅僅要成為尊貴的血族,還要成為站在血族最頂端的那個。”
瘋子啊。
時歲覺得這些血族在感情上的傾向真的是太極端了,想出的都是些什麼辦法啊!讓最原本的獵人變成始祖,這和鞭屍有什麼區別?
夜鶯繼續笑著:“別這樣看著我,事實證明這就是可行的,可惜的是我沒辦法拿到太多始祖的血液。”
時歲:“如果她清醒以後,要把你們血族全都殺了呢?”
夜鶯輕聲說:“那就讓我死在她的手裡,有什麼不好?”
她現在意識到夜鶯要那些親王的血液有什麼用處。
時歲還沒開口詢問她來確定,身後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入侵者在這邊!”
“代行者沒有被邀請!是怎麼進來的!”
“喂!那邊那個,你是什麼家族的!”
吵吵嚷嚷的聲響飛速接近,時歲飛快扭頭看了一眼,是野薔薇家系的其餘血族。
夜鶯對身側人說話的聲音溫柔的滴水:“要走了……下次帶你去其餘家族的莊園看看,今天我們先回去吧?”
時歲看著上方的人離開前最後投來的一瞥,她胸膛中的心髒迅速跳動起來,詭異的感官席卷了大腦。
……要把她踩在腳下。
就算她們關系匪淺,她的血液裡流淌著她的血脈,但時歲在剛剛短暫的接觸中就已經明白——這個老祖宗和自己並不處於同一個陣營。
甚至,還有輕微的敵意。
那些血族追了上去,米迦在後方趕到時歲身邊,他的視線落在她身側,少女的手有些輕微的抽動——不像是被嚇到,反而像是有些興奮。
時歲:“我沒事,莉莉絲在中庭的位置,你先去找她。”
這個時間點,奶奶還沒睡覺。
她給奶奶打了電話:“有沒有什麼關於最初代獵人的信息?”
奶奶:“有,我來找。”
她起身時候衣物和被褥發出摩擦聲,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在抽屜櫃子裡翻找著什麼東西,半分鍾過後說。
“你要什麼時候過來看?”
時歲掛斷了電話。
好,到了翻族譜的時候了。
第116章
瑞貝卡拍了拍身上的灰。
那個會讀心的小姑娘顯然不是戰鬥人員, 她的攻擊雖猛但精準度完全不夠——不過她大概也沒打算和代行者酣戰,在時歲離開後迅速抽離了戰場。
瑞貝卡看向一側的同僚。
他的耳釘掉了一個,耳朵上的那個傷口正在緩慢愈合。
科裡亞輕嘖一聲, 彎下腰將地上的銀白色耳釘拿起來, 隨意地擦去上面的灰塵, 隨後就這麼將耳釘插入了已經愈合的耳洞中。
血液在一瞬間溢出,科裡亞臉上甚至沒有表露出一丁點的疼痛感。
他經常會這樣, 耳釘舌釘都是一樣的做法, 瑞貝卡始終都沒辦法理解這種古怪的癖好。
科裡亞:“……嘖,不該和你來的。”
瑞貝卡:“你不好奇夜鶯想做什麼,竟然能讓大人那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到一年的時間, 三個家系的家主全都更改, 還全部換成了血族的新生代, 這可是大事。
畢竟再往上換, 就要換到始祖了呀。
瑞貝卡手中的鞭子卷了兩卷,手抬起來環抱在前胸:“不說了……夜鶯身邊的那個,你看到了麼?”
他們的動態視力都好到離譜, 隻要自己願意看,能看見很遠處的東西。
科裡亞原本恹恹的、提不起精神的表情有了些許變化, 他揉亂了自己的黑發,慢吞吞道:“看到了, 在我轉化之前的那一個……”
傳說中的那一個,據說是曾經差點殺死了始祖的獵人。
那個獵人致力於讓血族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是血族最大的死敵。但人類的壽命最長也不過百餘年, 那個傳說本應該死在了幾百年前。
夜鶯家系的家主比他們兩個先轉化成血族, 她是原初的幾個始祖眷族,隻是後來不知為什麼變成了素食主義者……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為了人類啊, 把友誼看得比本性的欲望要重要呢。
瑞貝卡斂眸,粉紅色的眼中看不出情緒:“夜鶯把她復活……竟然真的成功了,就因為用了四個親王的血嗎?”
科裡亞慢吞吞道:“不知道,看來她是早就瘋了……不過當時大人讓我們協助她,大人也瘋了?”
瑞貝卡沒說話。
“他想做什麼呢?為什麼會忽然多轉化一個人類……還是那個獵人的後代。”
她撥弄著耳垂上漂亮圓潤的珍珠耳釘,須臾慢吞吞吐出一句:“剛才應該抓住那個小姑娘,帶她去讀心的。”
……莉莉絲才沒有那麼好被抓住。
莉莉絲循著米迦的心聲(看到時歲以後實在是太吵了)找到了時歲,還沒接近就聽見一人一鬼的對話。
米迦關切道:“剛才那個,是夜鶯嗎?她旁邊的是誰?”
時歲掛斷電話,指腹在手機的側邊摩挲著:“可能是比夜鶯更麻煩的大人物哦。”
米迦盯著時歲的臉看。
……搞什麼,說著是危險的大人物,但臉上明明在笑著。
米迦太喜歡時歲了,他覺得她完全符合自己想要追隨的那種存在,特別在這種時候外露的情緒,無不表現著這個人類的侵略性。
隻是她看起來不喜歡被當做孩子對待……要是能偶爾參與一下他的角色扮演遊戲就好了。
他會把自己從內到外全都先給她,一點都不剩的。
莉莉絲被米迦的心聲吵的什麼都聽不到,小姑娘難得皺起眉露出了不太舒服的表情。
米迦,好吵。
時歲扯了扯唇角,跨越時空見到了老祖宗的感覺讓她感到些許微妙。
她暫時不清楚對方的動機,不過有了目標就好了。
和人打交道,還是要有底氣比較好。
怪不得祁越要給她特訓,如果對上的是那樣的人物,確實是得加強一下自身。
銀發的血族因為她臉上的表情隱隱約約產生了興奮感,他下意識地進行了吞咽的動作,濃密的眼睫輕輕顫著。
“……要我做什麼嗎?”
時歲將手機收起來:“什麼都不用今晚我留宿,明早就走。”
時歲大半夜打電話打擾了奶奶,在米迦這裡睡了一覺,第二天直接前往郊區的牧場。
奶奶已經習慣了過這種隱士一樣的生活,年輕的時候偶爾會有一些血族過來找茬,那些和她有仇的差不多都被殺了,再加上後來時年成了三席,所以時歲小時候沒被血族打擾過。
她騎著馬來門口接應時歲,看見時歲的樣子,奶奶微微一愣。
時歲拍拍自己的臉,朝著奶奶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就算沒有陽光照射在身上,整個人依舊閃閃發光:“怎麼了?”
她似乎長高了一些,由於身體的肌肉含量上來,整個人比起之前強壯一些,沒有被衣物遮掩的部位,看得出漂亮的肌肉線條。
這些都是要經過大量的訓練才能做到的,時歲顯然沒有疏於鍛煉。
奶奶收回視線,輕聲說:“走吧…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別在外面待著。”
天空中聚集了雲層,像是為了慶祝冬天過去,這座城市的春季多雨,大概有一段時間血族都會很活躍。
奶奶將馬牽進了馬厩,隨後喊上時歲和自己進房。
餐桌上放著一本很厚的書,這本羊皮書已經很久了,和上次那個教導時歲刻下紋路的本子是一種類型。不過比起之前時歲看過的技能引導書要厚許多,看著已經很久沒有翻動過了。
時歲:“……這是老祖宗一個人的信息?”
奶奶手環胸點頭:“是,之前沒給你是覺得沒什麼必要……你看了就知道了。”
時歲確實很快就知道了。
這本書裡…起碼有三分之二的內容是作者的碎碎念和吐槽,偶爾還有很多稀碎的信息量。
比如說昨天寫:“今天要開始寫日記了喔,能記得自己殺了幾個血族,他們有什麼特性。”
然後第二天就寫:“好多,懶得寫,隨便殺殺得了。”
其擺爛的態度和時歲竟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是這個書寫者的性格,和她晚上看見的人似乎有很大區別……果然是變成了血族嗎?
奶奶看著時歲神色變化,她補充道:“後面的稍微好一些,是老祖宗的女兒寫的內容,不過也和流水賬沒太大差別。”
重要的信息全都在技能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