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又見錢媽媽如此直白,忐忑的心終於定下來,問,“不知道是誰家?”


  錢媽媽:“慶國公府二少爺。”


  文淵侯夫人大喜,“請跟老夫人說,我一定赴約。”


  她歡歡喜喜的送了錢媽媽出門,回去之後坐在堂庭就大笑出聲,“好好好,這就是大悲大喜了。”


  秦娉婷擔憂問,“母親,你還好吧?”


  文淵侯夫人拍桌子:“我沒事。我非但沒事,我還要把此事大操大辦才行。”


  錢媽媽又摻和進了一樁媒裡面,也很高興,回去跟蘭山君道:“事情肯定是成的。”


  她好奇問,“你怎麼知道慶國公夫人肯答應此事的?連我都沒有聽聞過。”


  因壽老夫人喜歡打聽各府的事情,所以錢媽媽也知道不少密辛。像文淵侯府的事情,她就是知道的。


  她跟蘭山君到:“以後你盡管來問我就好了,這些事情,我比鬱少爺知道的多。”


  蘭山君認真點頭,“說不得以後還真要用上您知道的秘密。”


  而後道:“上回我在宋府吃宴席的時候,就見慶國公夫人朝著秦姑娘看了好幾眼。”


  錢媽媽笑起來,“你這雙眼睛啊。”


  本是高興的,但一想到好好一個小姑娘,這般懂人的臉色和眼神,也並不是什麼好事,便嘆息道:“你這雙眼睛啊,等有時間了,就休息休息。”


  蘭山君笑著道:“好啊。”


  文淵侯夫人這次的手腳很利索,幾乎是跟慶國公夫人見了一面就把事情定下了,而後想了想,跟秦娉婷道:“你寫個帖子給鎮國公府的兩個姑娘,祝家的紜娘,再有你相好的幾個,請她們兩個來府上聚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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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娉婷正有此意,“這次的事情,咱們是承情的。”


  文淵侯夫人笑吟吟點頭,想了想,而後道:“這樣,不僅你請,我也請,咱們把夫人姑娘們都請來,你定親這麼大的事情,正該許多人知道。”


  她恨恨道:“他們欺負鎮國公府那一家子慫包不敢出聲,我可是敢的。”


  但其實都不用她請人,洛陽城裡許多人家就都紛紛猜測上了。


  伍夫人就又被各家請了去。


  她娘家嫂嫂問,“咱們是同根的,你可要透個底給我——宋家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怎麼鎮國公府不要,而後文淵侯府也不要,急急忙忙的,一個兩個都定親了。”


  伍夫人:“……”


  她真服了。


  她僵硬的笑著,“我哪裡知道啊?”


  娘家嫂嫂:“咱們家也看著宋家的大少爺呢,到底成不成,你給個準話。”


  鎮國公府和文淵侯府都成,沒準她家也成呢?


  伍夫人想來想去,還是搖頭道:“不成。”


  肯定是有問題的。


  隻是哪裡有問題呢?


  伍夫人不知道啊,她隻能尷尬的笑,僵硬的笑,惱人的笑,最後憤憤離場以示清白。


第37章 偏我來時不逢春(37)


  宋知味的婚事要徹底擱下來了。


  宋國公夫人氣得兩眼翻白,“怎麼會如此呢?”


  她罵,“文淵侯夫人這是什麼意思?怎麼,要跟我家對上麼?”


  伍夫人僵硬的笑。


  ——她又被拽過來問話了。


  一步錯,步步錯,所以她當初為什麼要答應去鎮國公府一趟呢?


  宋國公夫人正在氣頭上,自然不饒她,一味的質問,“外頭都傳我兒什麼,夫人也知曉吧?我不過是請夫人去說個親,如何到頭來……”


  她恨恨道:“倒是傳出許多闲話來。”


  ——那你又為什麼要跟我說你兒子對蘭六姑娘一見鍾情呢?


  伍夫人心裡也不痛快:又不是真的一見鍾情!若隨意換個說法,或看上了蘭六姑娘的人品,或看中了鎮國公府人口簡單,那後面再說其他人家,便也周全了。


  卻偏偏要說一句一見鍾情,想著叫人覺得你家不是瞧上了鎮國公府的門第,又能傳出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錦上添花。


  好嘛,好處想要全了,現在人仰馬翻,倒是來怪我了?


  她覺得自己的臉遲早要變得猙獰,但又沒有文淵侯夫人那份氣魄敢嗆聲,隻能低下頭輕聲道:“實在是太巧了……”


  “當初去鎮國公府,我真就是說個親,結果不知道怎麼的,就傳出了大少爺跟蘭三少爺……”


  “這段日子,也有人問我的,我都是說此乃無稽之談,她們也都信,也都覺得若是連他這般的潔身自好之人都要被造謠,以後叫那些正人君子如何自處呢?我們都說您家這是無妄之災了。”


  “彼時雖然有人傳了闲話,可夫人也瞧著,那些都是湊熱鬧的,並不是真願意信,所以後面文淵侯夫人才歡歡喜喜的想要答應婚事。”


  宋國公夫人聽了此話,心裡到底舒服些,“就是這個道理,本就是亂傳出來的。”


  伍夫人看了她一樣,嘆息道:“我也本以為就此打住了,結果,卻又傳出文淵侯和大少爺……”


  “哎,也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


  宋國公夫人氣得拍桌子,“莫不是文淵侯夫人傳出來的?”


  伍夫人再次嘆息,“倒是不知。”


  隻知道如今宋家瞄上哪家說親,哪家的兄弟乃至父親叔伯都要解釋解釋自己並無這個愛好。


  伍夫人站起來,踟蹰道:“我沒有把事情辦好,已經是心愧了,更不敢用夫人的茶,這就回去面壁吧。”


  宋國公夫人卻開始圓話,“我剛剛是遷怒於你了,是我的不是,你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伍夫人捏著鼻子認下,“誰碰上這事情都是要怒的,夫人已經算是心平氣和了。”


  等她走了,宋國公夫人狠狠心,幹脆又挑了幾個美貌的丫鬟給宋知味送過去,“我倒是要看看誰說他是斷袖!”


  此事被宋國公知曉之後,皺眉道:“君子行得正,坐得端,怕別人說什麼呢?何必要弄得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


  宋國公夫人哭道:“這還不算大事?如今有了謠言,誰家好姑娘願意嫁過來?”


  宋國公:“這算什麼大事?等過一陣子風聲過去了,便也就消停了。”


  他道:“咱們第一步走錯了,後頭也不好再去攔著別人不說。且這種事情,最好就是不要管,等知味在朝中做幾件事情,名聲大噪,今日之事,也算是風流,平添一件趣談罷了。”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道:“待會知味回來,便叫他來我的書房裡。”


  宋國公夫人隻好作罷。


  宋知味下值的時候,已然是黃昏了。他跟兵部尚書林奇喝了酒,一身的酒味。宋國公等他喝了醒酒湯之後才問,“林奇如何說?”


  宋知味:“林尚書說陛下今日並未駁回太僕寺舉證博遠侯私販茶葉的事情。”


  宋國公早已經猜出來了。他舒出一口氣:“博遠侯大概率是保不住了。”


  他笑了笑,“這樣也好,博遠侯把著洛陽府的兵,這回漏出來,咱們也爭一爭。”


  宋知味:“太僕寺正蘇敏對鬱清梧頗為賞識,一是因著蜀州,二怕是跟鬱清梧做了什麼交易,這才讓他一路打著太僕寺的名號往博遠侯府的門楣上面踩。”


  他問,“父親可知道蘇敏是為了什麼?”


  宋國公思慮:“蘇敏這個馬夫,平日裡古板得很,我不曾接觸過。”


  他想了想,道:“估摸著是皇太孫的用意了。”


  宋知味點頭,“父親和皇太孫最近怎麼樣?”


  宋國公:“太孫私下裡見了我還是和氣,可見是有意親近的。但明面上卻依舊不敢走得太近。”


  他道:“我猜著,太孫這是被嚇怕了。但這般也好,我仔細想過,如此咱們家還做中正之臣,隻在陛下的心意之下偏向太孫就好。”


  他的從龍之功心思也漸漸的消退了,重新冷靜下來,發現太孫當時沒有答應他的聯姻實在是明智。他這幾日每每想起此事就出一身冷汗,感慨道:“怪不得東宮,齊王,魏王爭得你死我活,什麼昏招都用。我之前旁觀著,總不覺得有什麼,有時甚至覺得他們蠢笨。可這次自己狂妄了一回,才發現人在局中,總想著要搏一把的,便也就失了平日的理智。”


  宋知味聞言點頭:“我知曉父親的意思了。”


  他道:“那太僕寺的事情,既然是太孫的手段,可要幫一幫?”


  宋國公搖頭,“暫且不出手,且看鬱清梧如何對付。”


  又問宋知味,“你最近的謠言,可想過怎麼辦?你母親擔心得很。”


  宋知味笑了笑,“小人在背後往我身上潑髒水,我是不在意的。但蝼蟻常往身邊湊,踩死了還算是我的因果,我卻是不喜。”


  他道:“父親放心,我會讓人去收拾的。”


  ——


  蘭山君最近做了挺多事情。先與秦娉婷結識,將事情能說的說了個七七八八,又提起謠言:“若真有那般的毛病,隻怕是隨意想個借口,把咱們這般府邸的姑娘娶回去放著,外頭看著花團錦簇的,說不得還要誇咱們一句好福氣,可內裡是什麼樣子,隻有他的妻子是知曉的,但嫁過去了,難道還要鬧起來不成?家中姊妹也不要嫁人了,隻能忍氣吞聲,誰讓門第不成呢?”


  秦娉婷是個性情中人,立刻氣得臉色通紅,怒聲道:“其人心思淺薄,故作高深,不將女子看成是人,如此推算,也是沒把自己的母親也當成生母孝順,隻一味戴著高帽,索性晚間將帽子摘下來喊娘親罷!”


  她道:“你放心,文淵侯府不成,但我母親娘家卻不是好欺負的。”


  這也是宋國公府看上她的緣由。


  秦娉婷,“我母親性子比我還橫呢,什麼話不敢說?”


  蘭山君忍俊不禁,發現她跟上輩子一般,性子一點沒變。且跟紜娘也迅速相熟,立馬有了興致,要跟紜娘結拜,嚇得紜娘連連擺手,“往後吧?”


  這才認識多久。


  蘭山君隻在一邊看著,並不摻和。接下來一月,她又和紜娘一塊去了幾次蜀州一黨的賞花宴,認識了好幾個性情合得來的同鄉姑娘。


  如此到八月裡,朝堂傳來消息,博遠侯終於認罪,但卻拉著鄔慶川一塊下水,一口咬定鄔慶川跟自己做過茶葉的生意,謀利五十萬兩白銀。


  此事一出,朝臣俱都哗然,鄔慶川竭力否認,博遠侯卻有證據。


  皇帝隻好讓人先罷了鄔慶川的職,幽禁在大理寺裡,等候三司會審。


  這些事情,上輩子都不曾有過。


  蘭山君第一次站在這場洪流裡看官場百態,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她看得懂了。


  以前看這些,總覺得高深莫測,但如今看,事事有根據,隻要把來龍去脈弄清楚,人人的想法都能知道一二。


  比如齊王。他最開始是不願意放棄博遠侯的,一直在苦苦掙扎著,奈何皇帝覺得他勢力太大,所以執意要殺掉博遠侯。


  在僵持兩月有餘後,死是一定要死的,索性就把鬱清梧也拉下馬。


  鬱清梧是鄔慶川的學生。即便現在已經割袍斷義,但也是他的學生。


  兩人隻要沒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外頭罵是罵,但卻是不認的。比如朱氏,她就時不時要問一句,“怎麼還沒和好?”


  所以鄔慶川一旦進了牢獄,鬱清梧即便不跟著進去,那也要避嫌,將此事交給太僕寺其他人來做。而無論鄔慶川定不定罪,曾經親手操持此事步步緊逼的鬱清梧,便成了兇手。


  若從前他背叛恩師是傳言,那這件事情就是證據。


  若從前他的品行還能“遮掩”,那這件事情就要把他釘在恥辱柱上,任人評說。


  天地君師——他是要被人扒下皮來的,尤其是被同門抽出脊梁骨,一點一點的戳穿他的血肉。


  她記得自己上輩子聽聞他的名聲時,也曾敷衍的應和說此事的夫人一句,“啊?還有這般的事情?真是駭人聽聞。”


  但現在,她坐在菜地裡慢吞吞的想啊:原來是這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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