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什麼鬼。


  夏青愣住下意識反問:“我不能來?”


  樓觀雪笑起來,紅樓處處燈火,給他眼皮上的痣渡上了層邪光,他懶懶道:“當然可以。”


  夏青:“……我們快死了你知道嗎。解開。”


  他冷冰冰把手伸到樓觀雪面前。


  攝政王終於理回被夏青打斷的思緒,聲音陰寒:“抓住他們!”


  “是!”待命而動的侍衛紛紛拿著兵器往,以一個半圈往他們逼近。


  “快點!”夏青人都傻了,樓觀雪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嗎?他變成鬼還好操作,當人估計就是個拖油瓶。


  樓觀雪輕笑一聲,手指摸上那條紅繩,卻沒幫他解開,隻道:“你不該來的。”


  “對!你不該來的,隻是來了就別想走了。”


  接話的是握繩的老者。


  他將那些黑氣注入鞭中,佝偻著腰往前,臉上的表情更為扭曲而貪婪。


  整個人的氣場突然變得越發強大也更為陰毒。


  漫天的惡氣似乎帶著無數枉死之人的呻吟哭嚎,將怨念成實質,成為鞭子周圍的赤色靈火。


  老者忽然視線轉向樓觀雪,陰惻惻地開口。


  “陛下,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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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陰毒地笑了,啞聲說。


  “不過您當年才六歲,也不知道記不記得我。”


  樓觀雪看向他,神情清冷,沒有說話。


  老者咧開嘴:“應該記得的吧,畢竟當年你的母親,可是被我用鞭子活活打死的呢。”


  “瑤珂夫人不愧是純鮫,沾上她的血,我直接突破了先天境。”


  老者轉而譏笑道。


  “擅闖浮屠塔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也是當年樓家子嗣稀少才留下您的命,您的母親就沒那麼好運了。當初我鞭殺您生母時,您就在旁邊看著,一滴淚也不掉。不知道今晚,您會不會掉淚呢。”


  黑衣老者步步逼近,視線在夏青和樓觀雪兩人身上不斷轉動,緩緩道:“哦,還有你身邊這少年,純鮫之子,至純之魂,今晚老夫收獲頗豐啊。”


  “樓觀雪你幹什麼?!你真要拉著我一起死?!”夏青語氣也帶上了一絲焦急。


  樓觀雪偏頭看他一眼,語氣聽不出喜怒:“你不是過來和我一起死的嗎?”


  夏青:“???”


  夏青:“………………”


  他人都懵了,想罵人,但煩躁地抓了下頭發,還是拿起了那支木劍,幾乎是自暴自棄地輕聲嘀咕:“算了,就這樣吧。萬一我真是阿難劍主,瀕死突然覺醒了全部力量呢。”


  樓觀雪悶笑出聲。


  夏青難以置信:“這時候你居然還笑的——”


  他話還沒吐槽完,侍衛已經衝了過來,夏青沒空理他了。


  神情專注,和那群人打鬥。


  這具身體其實很輕盈,敏捷到了非人的地步,加上力氣很大,對付這群人間侍衛他還遊刃有餘。不過最難纏的是那個老頭,夏青不是每次都那麼好運的。


  比如這一次,被長鞭一甩,手臂上火辣辣一條鞭痕,赤火銀鉤把血肉卷起露出白骨。


  夏青步伐踉跄,倒吸一口氣,痛得冷汗直冒,大腦空白,在被一個侍衛趁機擒住雙臂前,樓觀雪救了他。


  作壁上觀的陛下終於散去了那種漠不關己的神態。


  他伸手將夏青拉過來,把玩在手指間的小盒子一下子飛至空中,猛地發出耀眼的藍光,甚至讓黑衣老者都後退了一步,他瞪大雙眼:“這是?!”


  紅樓自上而下都在劇烈顫動。


  一樓到三樓,每一盞燈都在搖搖欲墜。


  老者手中的鞭子忽然開始不受控制發狂,他整個人神色驚恐。


  夏青其實不是很怕痛,所以握住流血的手臂,也沒去神智。


  他隻是仰頭,看著那個小盒子在空中粉碎消融,最後露出一團幽幽的藍色離火來,隨後攜帶毀天滅地的怨恨氣息,齊齊湧向那個老者。


  “不熟悉嗎?”樓觀雪俯身,唇角已經帶著笑,輕聲說:“這是瑤珂的靈啊。死前過於痛苦,所以靈都成了恨。”


第37章 燈宴(六)


  怨靈灌入黑衣老者佝偻的身軀內, 他驟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啊啊啊——”


  五指化成枯枝,衣袍獵獵鼓動,皮膚也像充氣一般腫脹浮起。


  老者手中的鞭子被一股莫名強大的力量操控,血光大盛, 反身噬主。


  殷紅的鞭身直接纏上他的喉嚨。


  黑衣老者再也站立不住, 半跪下來,瀕死用手死命抓著繩子, 眼神恐懼地縮成一點, 嘴裡發出破碎的呻|吟。


  “仙人!”攝政王厲聲大叫,大步走過去。


  卻隻見整座樓都在劇烈晃動。


  攝政王往前走一步, 立刻被從天而降墜下的房梁攔住,碎木壓到了他的腳。


  “王爺小心!”


  “啊啊啊這是什麼?”


  砰!


  眾人抬頭, 難以置信瞪大眼——房塌了?!


  轟隆隆。


  九丈高樓寸寸粉碎, 自上而下, 先是房梁而後石柱, 屋瓦片片掉落,噼裡啪啦,碎成齑粉。


  這座比鄰琉璃塔的皇家庭院, 樓閣自然也是富貴絕倫。


  雕梁畫棟傾頹, 珠簾依次斷裂。


  夏青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亂象。


  攝政王眦目欲裂:“走!快走!帶我下去!”


  侍衛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崩塌給嚇到了,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迅速拉著攝政王離開。


  隻是門已經徹底坍塌,擋住了出口。


  樓閣搖搖欲墜。


  眾人臉色煞白。


  樓觀雪站在窗邊,見此很輕地笑了下,平靜說道。


  “我猜, 你想要殺我, 肯定是要先瞞過燕蘭渝。”


  他的聲音很淡, 無比清晰傳到攝政王的耳中,帶著戲謔的笑:“那麼燕蘭渝現在應該被你困在宮中,不得下令三公,也不得傳令經世殿,不得阻攔我。如我所料,你死前還真做了一件好事。”


  “樓觀雪——!”攝政王終於醒悟過來,他轉身雙目赤紅,恨不得飲其血食其肉:“我倒是小瞧了你。”


  攝政王理智全失,憤怒嘶吼:“你以為你殺了我就能活?!你也逃不出去的!現在院裡院外都是我的人!縱你插翅也難逃!”


  他字字泣血:“你不過一個傀儡一個階下囚!你殺了我,燕家不會放過你的!”


  樓觀雪垂眸,看著他,微微一笑:“傀儡?階下囚?你們可真把自己當回事啊。”


  攝政王渾身僵硬,死死盯著他。


  “樓觀雪。”


  夏青忽然感覺手腕被他抓住。


  樓觀雪抬眸往外看了一眼。


  巍巍皇城,浮屠塔的方向。


  他神色如霜,眼底滿是薄冰般的譏诮:“百年之前鮫族自作自受,百年之後人族又重蹈覆轍,倒也算殊途同歸。”


  這時,黑衣老者被怨靈折磨得瘋魔,大喝一聲忽然爆體而亡。


  洶湧澎湃的靈力直接蔓延在空中,將無數人重傷,一時間各種尖叫、嘶吼,此起彼伏。


  “你要幹什麼?”夏青都被這發生的一切弄懵了。


  樓觀雪抓著他的手,似乎現在才回頭認真看了他一眼。


  雪衣翻飛,青絲亂揚,眼眸中的情緒沉沉若深淵,能將人溺斃。


  窗外就是護城河,河水湍湍淌過無聲暗夜,帶著蓮燈一盞一盞匯向遠方。遠方整座陵光城籠罩在燈火長明中,浩瀚瓊樓鱗次栉比,照不夜繁華。


  “樓觀雪?”夏青愣住,又喊了聲。


  樓觀雪盯著他,忽然笑了下,聲音很輕卻又無端曖昧:“我給過你兩次機會,你既然不想走,那就別走了吧。”


  夏青:“???”


  下一秒,他終於知道樓觀雪又發的什麼瘋了。


  ——媽的,樓觀雪帶著他跳樓了!!!


  “你倒是先給我把舍利子解開啊!”


  哗啦——


  夏青話還沒說話,已經墜入冰冷的護城河水中。


  與此同時,第二道煙花“倏”升空。


  砰一聲巨響綻開,流光溢彩,照夜如晝。眾人的歡呼聲在遠處橋上響起。


  夏青從水中冒出頭來,剛好一盞蓮燈從他眼前流過,他氣急敗壞地揪著樓觀雪頭發,把他拉近,伸出手腕,寒聲道:“樓觀雪,這破東西你不給我解掉,我倆今晚沒——”


  “沒完”兩個字堵在喉嚨中,樓觀雪已經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他的嘴。


  紅樓徹底灰飛煙滅,成為一片廢墟。


  岸邊傳到侍衛長怒不可遏的聲音。


  “給我關鎖城門!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作亂的賊人!”


  “大人,攝政王和陛下好像都在樓內。”


  “什麼?!速速派人救駕!”


  夏青就在水中和他四目相對。


  樓觀雪黑發散開水中,眼睫同樣是湿的,現在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笑了好久。


  夏青看他像看個神經病。


  兩旁是各種搖曳的祈福蓮燈,盞盞自身邊過,煙花燈火留下倒影,樓觀雪皮膚極白,紅唇噙著笑,眼眸深冷潋滟,仿佛奪人心魄的水妖。


  他啞聲道:“我們今晚當然沒完。”


  說完,拉著夏青的手,往護城河的盡頭遊。


  “你要出陵光?”夏青現在才反應過來。


  “嗯。”樓觀雪抬眸看了眼前方,淡淡說:“燈宴人來人來,城門可不是那麼好關閉的,何況燕蘭渝又被困靜心殿,機會難得。”


  夏青:“……”他發現他是真的從來都搞不懂樓觀雪想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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