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接到清華北大招生電話時,全家都以為我繼妹王妍妍穩了。

結果那頭報了我的名字。

笑死,上輩子我蟬聯高考輔導金牌講師三年,早就不是隻會偏科的學渣了。

從車禍的疼痛中醒來,我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一輛老式轎車的副駕駛上。

而開車的人……變成了我爸。

上一秒,我還在開車。快到學生家的時候,一輛違規駕駛的卡車突然從側路沖出來。

緊接著,我看見自己的軀殼躺在被壓癟的車廂內,滿身鮮血。

可現在……身上的傷口不見了。

車窗上貼著車檢貼紙,清晰地寫著 2011 年。

頭疼得厲害,好像快要炸開。

我爸注意到我的異常,他把車靠邊停下,擔憂道:「山語怎麼了,又頭疼了?你待會兒面試還能行嗎?」

「面試……」我怔怔地看著爸爸年輕的臉龐,記憶瘋狂湧了上來。

2011 年,高二暑假,我爸用 15w 贊助費送我進了江市最好的私立高中——臨江高中。

這是我爸當時所有的存款。

但我的成績並沒有好轉,這也讓他在後媽面前更抬不起頭。

而現在,我們正在去給臨江中學送錢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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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咱能不去嗎?」我單刀直入地問。

上輩子臨江中學收了我爸的錢,轉頭就把我丟進了排名倒數的「贊助班」。這錢就算在大城市都夠找一個頂尖的高考全科輔導老師了。

「傻女兒,你每天不睡覺苦學 24 小時,都不及臨江老師給你上一節課。」

爸爸以為我是捨不得花錢,耐心地安撫我。

「沒事兒的,山語你別有壓力,爸爸有錢。」

我愣住了,小時候我總覺得是爸爸嫌我成績沒有王妍妍好,可當我也為人父母後,我才清楚父母之愛的隱忍與深沉。

見我沒說話,爸爸拍拍我的肩膀,又拿出止疼藥給我。

高三這年我慣性頭疼,爸爸讓後媽幫我在醫院求來的傷害最小的藥,讓我的頭疼暫時緩解。

我接過那粒白色的藥片和水,卻沒真的吞下去。

重新適應了 18 歲的身體,我能感受到到全身上下格外輕松。什麼頭疼,啥毛病都沒了!

車子繼續發動,我的大腦飛速運轉著。

望子成龍的家長們,譬如我爸,花重金把孩子送進臨江中學。

他隻想給我最好的,而我後媽給王妍妍選的學校一定是最好的。

但我爸不知道,王妍妍在火箭班,我在贊助班,這是天與地的差別。

臨江中學靠我們這些差生的贊助費,來聘請全市乃至全國頂尖的講師給火箭班上課。

但我們這些拿錢的學生,卻隻能被關在一個小小的教室裏虛度光陰。

我看了眼專心開車的爸爸。雖然他隻是個沒什麼話語權的贅婿,卻也盡力想做個好父親。

待會兒隨機應變吧,反正我不能讓我爸再花這份冤枉錢!

1臨江中學,副校長辦公室。

我爸局促地坐著聽副校長說入學條件。

說是給學生準備的入學面試,但從進這間屋子起,我還沒能開口說上一句話。

道貌岸然的副校長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我爸,聽說我爸願意出 10w 贊助費的時候,他臉上的褶子才動了一動。

「林先生,我們學校是更看重資質的。你女兒偏科這麼嚴重,總分也是不達標的。」

「是是,」我爸連忙應聲附和,「校長,我女兒生物成績很好的,我聽說咱們學校每屆學生都會組織單科競賽,成績優秀還能保送清……」

我爸話沒說完就被副校長打斷了,這下他語氣的高傲都快藏不住了:「林先生,你女兒的成績在我校頂多算中上,這裏生物滿分的學生一抓一大把,這構不成她進我們學校的理由。」上輩子,我也是聽了這段話後深受打擊。

可當我在輔導機構摸爬滾打多年,再聽到這段話,隻覺得他在放屁。

一個人的天賦,是不會被三言兩語拒絕的。

他這麼說,隻不過為了想多收一些錢。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副校長頗為不快地瞪著我。

「林山語!」我爸也趕緊拍打我,「快跟副校長道歉。」

我按住了爸爸的手,不卑不亢地說:「校長,您剛剛說貴校招生隻看成績說話,那我要是能考過線,是不是就可以一分錢不出?」

「哧,你知道我們學校的成績標桿是多少嗎?」副校長放鬆下來,頗為得意地問。

「不清楚。」我搖搖頭,如實說,「我隻聽說,這次市內統考第一是七中的章同學吧,而我不比他差。」

副校長臉上表情一滯,七中一直在全市排不上號,誰知道高二那年出現一匹黑馬,拿下全市第一,總分超過臨江中學全校第一名的孟響 20 分。

這個分數段的學生,20 分,等同天塹,

沒想到我會提這件事,但副校長很快調整好狀態,揶揄我道:

「林同學,你成績單上白紙黑字,200 多名。全市第一還是第二跟你又有什麼關系。作為老師,勸你一句,這人啊,得腳踏實地,不要好高騖遠,隻會說大話空話……況且大家時間都寶貴,價錢我們可以談……」

我冷笑著打斷他:「校長,難道貴校自詡甚高,卻不敢給我這個普通高中生一次機會嗎?」

副校長臉上表情紅了又紫,我爸恨不得快要來捂我的嘴。

但是話既落地,就無法收回。

副校長頗不自然地出門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一個年輕的男老師拿著一張卷子敲門進屋。

「一個小時,這是臨江學生平時的練習題,還是你最擅長的生物。如果你能及格,你可以一分錢不交進這所學校。」

我隻掃了一眼卷面,便不禁冷笑起來:這是平時的練習題?這分明就是生物競賽的難度!壓軸題就是我們輔導機構必講的金題。

「40 分鐘。」我說。

「你說什麼?」年輕男老師驚訝地問。

我不疾不徐地回答道:「我爸平時也很忙的,40 分鐘,我當場答完。」

「別鬧了山語,你快跟老師道歉還來得及……」

我爸作為一個商人,當然知道我們得罪副校長不會有好結果。共贏是他一生追求的目標,可這樣中庸的性格,最後隻能窩囊一輩子。

我沖爸爸安撫地笑笑,便開始提筆答題。

辦公室裏回響著筆尖摩擦試卷的聲音,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快要沸騰起來。

十年後,我無數次想像,我能再回到高三,重新高考,現在我一定珍惜每一道試題。

我把試卷交給年輕老師的時候,時間剛好過去 37 分鐘。

看著滿滿當當的試卷,年輕老師不可置信地扶了扶眼鏡,「這道題你竟然能解出正確答案,我們學校還沒同學能……」

「閆老師!」副校長嚴厲的聲音打斷了年輕老師,「請林同學先回去等消息吧,至於你能不能入學我們會做判斷的。」

我拉著爸爸起身走向門口。

快出門時,我突然停下來。

我回頭說:「對了,謝謝副校長剛剛對我的教誨。我呢,也有句話要送給貴校,那就是不管我的成績多少,我都不會來臨江中學。

「因為,連一視同仁都做不到的老師,根本不配教書育人。」

這麼多年我早就深諳一個道理:最偉大的人出自教育界,最勢利的人也隱藏在這裏。

這樣的老師,不配得到尊重。

走在熟悉的青蔥校園,這裏埋沒了我高三一整年的時光,我深深呼吸著每一口空氣。

臨江市,我又回來了。

2

車停在了一間高檔小區。

在上樓前,我爸跟我保證,說一定會把我送進臨江中學的。

我無奈地笑笑,也不著急勸他。

因為我知道,不過多久,局勢就會扭轉。

作為一個老師,我太清楚那套生物競賽題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臨江中學可以穩賺一個清北的考生。

進門後,王嬌在餐桌前笑著招呼我們。

王嬌的父親對我爸有恩,後來兩人都喪偶帶著孩子,我爸就在名義上入贅了王家,湊在一起過日子。

我那時不懂贅婿的不易,現在看來,光是幫我從縣城轉學來市裡,我爸就吃了不少苦頭。

尤其是當我以成年人的視角去看王嬌的笑臉,總覺得有些不自然。

一家人開飯後,我爸說了今天轉學的事,和王嬌商量有沒有別的辦法。

我直接打斷說:「爸,我去七中就行。」

大家都很驚訝。

我爸以為我在賭氣,說小孩子別摻和。

一旁一直耍手機的王妍妍冷笑說:「你進臨江又有什麼用?癩蛤蟆想變天鵝?別做夢了!」

我一個眼刀丟過去,王妍妍手裏的筷子就掉了。

當了這麼多年老師,整治了那麼多問題學生,像王妍妍這種壞到骨子裏的,真是少見。

她從第一次見我,就沒把我當姐姐,而是個傭人。

在她眼裏,我什麼都不配擁有,臨江中學也是、父愛也是。

見王妍妍閉嘴了,我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態度,直接回房間關上門,阻斷了客廳王妍妍的吵鬧和爸爸的安撫和道歉。

我爸一直說我剛換家,讓王嬌和王妍妍別跟我一般見識。

環顧周圍,這間小小的保姆房是我高三那年臨時的小屋。

我看著熟悉的陳列和桌上媽媽的照片,突然很想抱抱小時候的我。

那時,王妍妍的同學來家裏碰見了我,我在學校就多了個外號——「小保姆」。

本就內向的我越來越自卑,在一所爛大學畢業後,匆匆嫁人,在婆家也一直抬不起頭。

如今,我不會再去那所擠滿「好學生」的學校,我的人生也不會重蹈覆轍。

夜深後,我爸敲響房門。

他在王嬌的勸說下,最終同意聽從我的想法,讓我去七中。

「至少也比縣二中強很多……」我爸頗為愧疚地跟我說。

「安啦!爸爸!」

畢竟,最頂尖的輔導老師現在就是你女兒自己,在哪兒都能為你爭氣!

最後那句話我沒說。

因為我這一天下來發現,在這個家裏,治療我頭痛的藥片、偽善的後媽、無能為力的爸爸,太多秘密蒙蔽了我少時的雙眼。

在高考前,我都需要提防王嬌和王妍妍。

3

臨江中學和七中的開學時間在同一天。

我爸作為王嬌母女的「兼職司機」,一定會去送王妍妍。

上輩子為了照顧王妍妍的情緒,我爸不得不把我放在距離學校一條街的路邊,讓我自己走去學校。

我爸那時很愧疚。

王嬌安慰我說,王妍妍青春期不懂事,讓我多包涵。

可我隻比王妍妍大一個多月,也是最張揚的年紀,卻為了「懂事」畏手畏腳地活成王妍妍的影子。

七中門口,我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接全新人生,卻突然被撞了一個趔趄,

少女清脆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林山語!你怎麼在這兒!」

我回頭去看,紮著馬尾辮的漂亮女生不是宋清雪是誰!

我和宋清雪從小到大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她成績不好,爸媽為了她就搬來市裡,

後來我們逐漸失去了聯系,沒想到蝴蝶效應讓我再次擁有了這份友誼。

幸運的是,我跟宋清雪在一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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