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拉黑了他。


十八歲生日以後我通過律師拿回了自己的東西,外公的一大筆遺產。


我們考上了清北大學(化名),謝師宴上,我和韓嘯一起辦的,數學老師老嚴看著我居然哭了,一個小老頭哭成淚人。


他說我考上清北比韓嘯考狀元他還開心。


臺下的同學們坐滿了,笑得一團和氣。


似乎那些流言蜚語中傷我的人不是他們。


江義海想要進來卻被我攔住在外面。


我站在那裡看著他,他似乎憔悴了二十歲。


他開口。


「對不起。」


「爸爸..對不起你。」


我搖搖頭,把眼淚吞進肚子裡轉過身沒有再看他。


不是每一個對不起都能換來沒關係。


暴力就像暴雨摧殘花朵。


落了死了就永遠無法回到枝頭。


一朵花有且僅有一個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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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十八歲那年韓嘯創業成功,成為有名的青年才俊業內新貴,而我也獲得國際大獎,應邀回到高中參加校慶。


我們把演講臺定在露天的運動場。


臺上,我看著學弟學妹,我抬頭指了指陽光。


「少年就是就算到了絕境也永不服輸,咬咬牙,你往前走,抬頭看遇見光。」


八歲那年世界上最愛我的人離開了。


幸好,十八歲那年,她把韓嘯送到我身邊。


那年他租在我隔壁,每天都會等我家的燈亮起才安心。


即使多年以後我也不會忘記,那個十七歲的黑衣少年,唇色嫣紅,笑起來似乎帶著一個春天,他把我從黑暗裡把我接出來,背了我走了一路。


從此那條我獨行的路上多了一個人,成了我們,他用肩膀替我抗風雪。


在迷糊間,他說,他愛了我好久好久。


他說我也是他的光。


他的聲音溫柔到足以讓我原諒整個世界的風雪。


【韓嘯番外】


我三十歲那年收到了一封表白簡訊。


署名是江琳琳。


助理說是圈內一個二線小演員,男朋友陸沉是個小公司的老闆。


隨手把簡訊刪掉,垃圾簡訊而已。


這些年公司越做越大,合併了父親的公司以後成為業內龍頭,越來越多人示好,身邊的人形形色色,討好的獻媚的。


我仍舊獨自一人。


媒體總是報導我黃金單身漢,業內猜測我不找女朋友的原因。


我不說話,隻是因為喜歡的人不喜歡我罷了。


晚上做了一個夢,又夢到十歲那年遇到的小姑娘。


那個雨夜我被父親打身上全身是傷,我一路狂奔想要逃離。


雨水混合著血水,流進我的嘴角。


我跑了很久才停下來在一處牆角蹲下狼狽不堪,突然周圍也傳來哭泣的聲音。


我默默走過去,就看到藍色洋裙的小姑娘哭得正傷心。


她抬起頭看我,明亮的眸子蓄滿了淚水。


我才知道她和我一樣沒有媽媽了。


爸爸也天天忙著生意,很晚才回來。


不知道為何,一盞燈燈,我和她。


居然生出了同命相憐的味道。


隻是,小女孩本來還在哭著看到我的樣子突然停了下來。


她問我哥哥,你疼不疼啊。


我帶你去醫院。


媽媽都是帶我去醫院的。


你媽媽也不在了,我帶你去。


看著她從小裙子裡掏出來一些零錢,濡濕的睫毛那麼長,濕漉漉的眸子裡居然是疼惜。


真不敢相信,原本還在哭的傷心的小姑娘就擦乾了眼淚。


突然就跑了一溜煙不見了。


我的傷口已經很疼了,涼的雨水不斷刺激著它們,從家裡跑出來已經用盡了力氣,因為缺血和缺糖我已經有些頭暈了。


就在我無力的瞬間,有隻溫熱的手握住了我,我睜開眼睛,就看到小女孩奮力地踮起腳尖,努力地把傘沒過我的頭頂,看著我燦爛的笑。


她揚起手裡的紅色鈔票。


她說,哥哥看病的錢很貴的,我剛回家偷偷拿了我所有的零錢。


我現在帶你去看醫生,再陪你吃飯。


鬼使神差的,我想開口拒絕卻無法拒絕。


我拒絕不了那隻溫熱的手。


也拒絕不了那雙澄澈的眼睛,燦爛的笑容。


我任由她牽著,那天她牽著我有了一路。


燈光打在她毛茸茸的頭頂,突然心裡就暖得出奇。


她帶我去看醫生,像大人一樣介紹我的病情。


她帶我去便利店吃東西,買了熱騰騰的飯。


她給我買了好多好多的糖,整整一滿袋子。


糖吃多了,嘴巴很甜。


心裡就不會苦了。


臨走前,她摸了摸口袋,語氣裡滿是遺憾。


她說,她的錢都花完了,沒有什麼可以送給我的。


但是她還是把那把小雨傘遞給我。


好像那是她媽媽接她放學的小雨傘,明明寶貝得很,還捨得拿出來。


我沒有接她的雨傘,隻是搖搖頭。


我說要不你送我一個笑吧。


我沒有說,我喜歡你的笑。


好像寒冬臘月的陽光。


小姑娘笑了。


她說我叫如願,媽媽說是希望我平安如願。


我也一起送給你。


平安如願啊,大哥哥。


我點點頭,轉過身眼眶卻發酸,拿著她的祝福和笑容,似乎帶有一整個春天。


可是高中再見時,我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從陽光下走開,變成更加清麗明艷的少女,可是卻沒有認出我。


她喜歡上了別人。


她在躲我。


無數次,我都想問問她,為什麼不記得我。


可是我沒資格。


她有喜歡任何人的權利。


某天下午,夕陽下,我看見她和別人並肩走在一起,我突然心裡酸澀得想哭。


即使我站在最高處,成績最頂尖,她還是不願意看我一眼,甚至討厭我。


我一向不喜形於色,可是那一刻我瘋狂地逃離,我忍住不發瘋的衝動去參加了競賽。


等我回來時,她已經退學離開了。


我從別人那裡打聽到她的電話想勸她,可是隻打通過一次。


她說不想回來。


她那麼討厭我,我又有什麼立場呢,或許不糾纏她才是對她好。


從夢裡驚醒,我突然想起來。


江琳琳不隻是一個小明星,還是她的妹妹。我託人去套話江琳琳,她在哪。


我才知道,她居然已經死了五年。


好像整個世界都忘了她。


她不是喜歡陸沉麼?


為什麼陸沉不傷心和江琳琳好了。


她不是隻有一個爸爸麼?


為什麼爸爸不難過現在有兒有女幸福圓滿。


為什麼全世界都不記得她了。


我趕到她墓前,那裡荒草從生,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江如願之墓。


她以前說過死也要死在她媽媽身邊的,現在就連墓碑都孤零零的一個人。


我真多年那麼拼命,就是想站在最顯眼的地方,想讓她回頭看我一眼。


一眼就好。


可是她……已經不在了。


不知道為何,我就是忘不了你啊。


忘不了那個給我買藥,給我祝福,給我糖吃的小姑娘。


忘不了那個笑得燦爛的姑娘。


她就是在我最落魄的歲月裡,打在我身上的光。


驚悚一瞥,卻記了好多年。


那天我去了廟裡,替她祈福。


我一直在人前不敢哭,卻在某一刻突然繃不住了心臟驟然緊縮。


我以為我往前走了,變得強大了,可是在她面前我始終是那個少年。我昏過去的時候做了一個夢。


夢裡有個白鬍子的老頭。


他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他說如果給我一個機會看她,我是否願意放棄所有。


我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願意的,我願意散盡千金給有需要的人,甚至不惜我的這條命。我隻想再見見她。


見見十七歲的江如願,哪怕隻有一眼。


我知道她那麼多年一定過得和我一樣難。我一點都不喜歡這個沒有她的世界。


沒有人記得她的世界。


所以我回到了十七歲的時候。


我想,這一次即使她討厭我,我也要一直跟著她默默保護她。


可是不一樣的是,那天早上,她牽住了我的衣角,主動地靠近了我。


天知道,我有多開心。


後來她說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少年。


我好開心。


我說,我是她的光。


可是他不知道,她才是我唯一的光。


幸好我得償所願。


護得我的小姑娘平安如願。


幸好我有一輩子時間和她好好說,我愛了她好久好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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