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能死。”
蕭弋垂下眸光,心中暗有盤算。
至少得等到他御駕親徵回來,再死。
既然那個女人坐在了太後的位置上,便總要將她身上的剩餘價值都榨幹,方才能死。
“叫徐嬤嬤盯著罷。”
“是。”
蕭弋合上了奏折,轉而取了一本書,仔細瞧,上面寫的竟然盡是丹州風土人情……
他起身道:“擺駕坤寧宮。”
他該回去給幺兒講故事了。
趙公公笑得兩眼眯起,應了聲:“是。”
蕭弋回到坤寧宮中時,楊幺兒仍在床榻上熟睡。
正因為心智稚嫩,她才總能天真又坦蕩,在房事上絲毫不見扭捏之態。累了便是累了,舒服了便是舒服了,若是想要時,她便也毫不避諱張口便來。
就算是柳下惠,也難抵擋這樣的天真風情。
何況是他,心尖尖上承載著,早就滿滿都是一個幺兒了。
於是自然免不了床榻之間,如此上下反復……楊幺兒累得狠了,自然便一睡就睡了這樣久……
一邊的劉嬤嬤低聲道:“今日兩位公主又到坤寧宮來了,不過叫老奴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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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蕭弋突地想起了那個天淄國巫女,他淡淡道:“少讓娘娘同那天淄國巫女接觸。”
那巫女救了幺兒。
幺兒心善,難免因此對她生出感謝親近之意。
且不論天淄國巫女的詭異莫測。
單單隻是想到幺兒會同她親近,蕭弋便覺得有人在他心尖上劃了一道口子,令他倍覺難受。
劉嬤嬤應了聲,眉間卻有一絲憂色。
那天淄國六公主來得越勤,自然就越是說明她的心思。
若是真進了宮,又不知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麻煩……
蕭弋伸手卷起帷帳,隨即在床榻邊上坐下。
等坐下後,他愣了下,又突地想起來自己一身的寒氣。
於是他便又站起來,讓宮人拿了新的衣裳來換上。如此,他方才又重新坐了回去。
楊幺兒睡得極熟,面頰上帶著點點緋紅之色。
蕭弋伸出手指,貼在了她的唇上。
她不自覺地舔了一下。
她的舌頭柔軟、溫熱,蕭弋登時便眯起了眼,眸中閃動著某種危險的光。
隻不過他的手卻是涼的,哪怕換下了衣服,手也還帶著外頭的冰雪氣息。楊幺兒一個激靈,便立時睜開了雙眼。
“皇上?”
“嗯。”
蕭弋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手指,泛著冷白的光。
到底是他考慮不周,將她驚醒了來。
帷帳外,劉嬤嬤悄然將這一幕收入眼底,連皇上面上的細微神色,她都一一看在了眼裡。
劉嬤嬤暗暗嘆氣。
從前,皇上的眼底從來瞧不見別的東西。
與其說他有多想要改變先帝留下來的王朝,讓百姓換一種日子過……倒不如說,他骨子裡原本就隻是要權利。
那時,皇上心性漠然,日子也過得如苦行僧一般,毫無半點色彩可言。
一轉眼,皇上竟也會去注意這樣的細枝末節了。
衣裳寒不寒,手冷不冷……
都同那些奏折、爭權奪利,一並放在皇上的心尖上了。
那廂,楊幺兒撐著坐了起來。
蕭弋便也站起身,道:“蓮桂,伺候娘娘穿衣。”
說罷,他便先行出去了,沒有再往楊幺兒的方向看去。他怕瞧得多了,便又記起那錦鯉,記起她拿手偷偷挨在他的腰間,記起她淚眼朦朧,渾身都泛著粉的模樣……
若是這般。
她怕是真也下不了床了。
她該要生悶氣的。
……
宮外。
綺雲公主仰頭打量面前的建築,道:“這便是大晉的酒樓?”
一邊的使臣點了頭。
綺雲公主邁步朝裡走去,卻見行過的女子大都戴著帷帽。
“大晉的規矩果然多。”她一邊道,一邊往樓上行去。等到了樓上,綺雲公主一眼便見著了,坐在一處的兩個男子,一個模樣俊朗氣質溫和,另一個則更要年輕俊俏些。
使臣在她耳邊低聲道:“那便是越王殿下了,旁邊那個乃是鈞定侯府的二公子蕭光和。”
綺雲公主的目光在他們二人臉上都打了個轉兒,道:“兩個都是好模樣的。”
使臣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陰沉沉地道:“大晉皇帝倒是更好看,倒也不見你得手。今日可要記得你的本分!”
綺雲公主也有些氣惱,她道:“我怎麼會想到大晉的皇後生得那樣美麗……大晉皇帝滿眼都是她,我又有什麼法子。”
使臣不欲與她多言,抬手便將她往前推了推。
於是綺雲公主就這樣俏生生地出現在了蕭正廷和蕭光和的跟前。
蕭光和一愣,道:“敢問姑娘是?”
蕭正廷卻垂著目光,連一分也不分給她。
第八十七章 他的私心
“丹州天壓得極低, 好像一伸手便能碰到。天是藍的, 雲一團挨著一團。下雨時便是黑沉沉的一片,烏雲滾動,風會吹得鈴鐺響起來……”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 被賦予了奇特的柔色,聽在耳朵裡帶上了三分暖意, 但也叫人昏昏欲睡。
楊幺兒舒舒服服地躺在床榻上, 聽著聽著便閉上了眼, 迷迷糊糊地,她甚至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到了丹城。
皇上的聲音漸漸便離她遠了:“……若能抵木木翰,朕可獵鷹、羊給幺兒嘗一嘗。”
她在睡夢中迷迷糊糊點了下頭:“唔。”
蕭弋低頭看了看, 伸手將被子往上拉了拉,將她遮蓋得更加嚴實。
隨後方才一並躺了下來。
隻是他並未立時入眠, 而是盯住了帳頂。
如此盯著瞧了好一會兒, 方才合上了酸澀的雙眼。
宮外。
蕭正廷起身道:“你今日若是不早些回府, 你大哥便又要教訓你了。”
蕭光和嘆了口氣:“管他如何呢。”
蕭正廷將他神色收入眼底, 淡淡道:“何必將自己困囿於情愛中……下回若再是尋我喝酒,我便不應了。”這話像是說與他聽的,也像是說與自己聽的。
蕭光和撇嘴道:“倒並非為她……隻是惦念著另一樁事罷了……”
說罷,他起身欲往外走。
蕭正廷自然便也一同起了身。
綺雲公主在一旁,便被視作了無物。
她便柔柔地笑了下,道:“越王殿下不識得我麼?”
“識得。”蕭正廷的口吻淡淡,全然不似那日她所見的翩翩公子模樣。
綺雲公主呆了下, 道:“王爺何故如此冷淡?”
蕭正廷這才看向她,似笑非笑道:“公主心大,既想裝下一個越王府,還想要裝下一個皇宮……”
綺雲公主心下“咯噔”一聲,她忙壓下心頭的不可置信,不解道:“王爺何出此言?”
但一邊她心下卻掀起了滔天駭浪。
他如何會知道皇宮裡發生的事?
難不成大晉皇帝同這個沒有血緣的哥哥,關系很是親近,並不似外界傳言那般?便將這些都同他說了?
蕭正廷卻突然斂起了笑意,他眉眼微冷,道:“公主以為自己是何許人也?公主心下莫不是拿自己同皇後相比?否則,公主怎敢有這樣大膽的謀劃?”
說罷,他嘴角微微向下撇,眼底這才泄出點點厭憎冷色。
綺雲公主心下一激靈,她當即放軟了聲音,眼角掉出一點淚水來,道:“那日永安宮中得見王爺風採,我這才腆著臉同大晉皇帝求來了這樁婚事,王爺焉能疑心我有別的謀劃?”
“若是如此那便好了,公主禍害我一人便夠了,又何必上蹿下跳,還要去禍害第二人呢?
綺雲公主差點繃不住臉上的表情。
而蕭正廷已經並不理會她,帶著一旁噤若寒蟬的蕭光和往樓下去了。
綺雲公主僵在那兒,立了一會兒。
她朝樓下看去,便見蕭正廷與蕭光和頭也不回地融入夜色之中。
綺雲公主抿唇,同使臣道:“哪裡是個溫和君子?卻不過披著一層皮罷了。你們還道大晉女子多重禮教,死板得很,大晉男子若是見了大月國的女兒,定然覺得新鮮。哪裡新鮮了?”
說罷,她喘了口氣,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頸:“方才我還當他要殺了我。”
她嘆了口氣,道:“不知大晉皇後喜不喜歡女子。”
使臣:“……”
綺雲公主咬了咬唇,憤憤道:“瞧我作什麼?左右都是挑起大晉內亂。越王將來勢必是要做我的夫婿了。可皇上勾不到手,那便去勾搭皇後也是成的。”
使臣:“…………”
一轉眼,京城便進入了更寒冷的時節。
使臣們不敢再留,紛紛欲告辭歸國。
其中天淄國走得最快,第二日六公主便與巫女一並進了宮來,拜見皇上,道:“使臣走得急了,便將我同巫女留在了京中。”
誰都瞧得出天淄國是何意了,但這樣做派,實在叫眾大臣皺眉。
著實沒規矩了些!
蕭弋目光掃過了這位六公主,他淡淡道:“便將天淄國的六公主與巫女,安置在宮中罷。”
大臣們松了口氣。
幸而皇上沒有直接給天淄國沒臉。
於是這回便也有更多的人,再提起徵戰木木翰的事了。
皇上若是願意與天淄國結親,再有越王娶大月國公主為妃,兩國相助,豈有拿不回丹城之理?
丹城若是能拿回,他們這一朝臣子,將來在史書中說不得也要得一筆贊譽。
蕭弋雖有親徵之意,這會兒卻並未急著表露出來,而是沉吟再三,表示此事挪後再議。
現下更急的是李家,李家自然會想辦法,用李家的勢力與朝中反對派相較量,他隻管坐收漁翁之利便可。
如此,還可將哪些人屬李家,瞧個清楚明白。
待到散朝後,蕭弋便徑直往坤寧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