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記得那夜,為茗河橋頭有個賣花燈的攤子,她挑了支荷花燈,在放燈之際,還偷偷將寫好的紙條丟進燈座,一並推入河。


  那時候的小姑娘以為,如此便都能實現了。


  可惜那花燈如願一說,本就是不可信的。


  她心下微微一嘆,合緊了縫隙。


  小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城西一條繁華街巷當。


  她急忙戴上帷帽,步一走兩步一跑方才能跟上陸九霄的步子。


  驀地,陸九霄停在一間鐵器鋪子外。


  沈時葶一時沒能剎住腳,直往他背上一撞,險些將帷帽給撞掉。她急急忙忙扶好站穩。


  陸九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跟好了,丟了我可不找你。”


  小姑娘抿唇應下。


  她隨陸九霄進了店鋪,這間鐵器鋪子她知曉,在錦州是極其有名的,連殺人見血的利器都打磨得十分精致貌美。


  例如她眼前的短刃,玫瑰金的刀鞘,刀柄上還鑲著一顆價值不菲的角形狀的銀寶石,便是一般的小娘子,亦是有隨身攜帶當成裝飾的。


  陸九霄叩了叩置物架,道:“挑一把順的。”


  聞言,沈時葶一愣,驚訝地看向他。


  她自是沒料到,費了小半個時辰,一路從城東至城西,是讓她來挑匕首的?


  小姑娘的心思淺,陸九霄隻要看一眼便能洞察她心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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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牽了牽嘴角,“想多了,我正好來此處辦樁事,順帶給你買把防身短刃而已,瞧那膽子小的,莫不是還要在屋貼張符才能睡?”


  沈時葶被他說得小臉一紅,幹脆低頭去挑揀匕首。


  她一樣一樣拿過,握在心試了試感與大小,很快便從角落拿起一柄僅比大一些的銀白鑲玉匕首,遞到陸九霄眼下。


  秦義付了賬,陸九霄拿著匕首伸進她的寬袖,用一根絲帶將刀鞘綁在她小臂上,隻要伸一抽,便能很快拔出利刃。


  既隱蔽又方便。


  說來,這事也算是雲袖提醒了他。


  即便闲安巷置有暗衛,但到底凡事都有個萬一,就今日試她的那個身,若真有個好歹,簡直是將自己的脖子送進敵人。


  他睥睨望她,“回去再教你。”


  沈時葶正要抬頭道謝,又聽男人道:“以免哪日,還得埋你。”


  “……”小姑娘抿唇,將那兩個謝字咽了回去。


  正轉身之際,一男子忽撞上陸九霄的肩頸,跌跌撞撞往拐角的樓梯走。


  陸九霄微一頓,皺眉回望過去。


  他拍了拍肩領,卻見雲紋白袍上沾了一抹新鮮的血跡。他翻開掌心,果然見拍過衣裳的指腹上亦是一片紅。


  不過陸世子素來沒有多管闲事的癖好,僅是一頓,嫌棄地彈了彈衣袖。


  他往前走幾步,卻見身邊無人,轉身一看,沈時葶正仰著小腦袋望向二樓。


  他眉心一緊,幾步走回,“發什麼愣?”


  顯然他已無力忍受這沾了旁人血跡的衣裳,恨不能立即換下,是以口吻難免重了幾分。


  沈時葶回頭,思忖一瞬,吞吞吐吐地拉過陸九霄的衣袖,踮起腳尖在他臉側耳語幾句。


  陸九霄神色微變,朝二樓雕欄覷了一眼,問她道:“沒看錯?”


  沈時葶搖頭。


  那日在香鋪,官役逮人時現過一眼畫像,她瞧得仔細,那人額前有一顆黑痣,與方才那人模樣一模一樣。


  她用氣音小聲問:“世子,要報官嗎?”


  話落,店外便傳來一陣略重的步伐。


  陸九霄眼微眯,不用報,官便來了。


  若說方才還疑心她看岔了眼,現下便是確定了。


  他朝她道了句“跟緊了”便轉身上了二樓。


  此處是一層茶樓,端陽之夜,賓客滿座,說書人津津樂道,時不時引來賓客拍掌叫好。


  一眼望去,卻不見方才之人的身影。


  秦義與尹忠二人分頭從東西兩邊的廊道尋去。


  此時,官役已至,木質的樓梯板“噔噔噔”地響,大有一種要被踏塌的意思。


  陸九霄眉頭微不可查一蹙,直覺此人有異,且不可落入府衙人。


  他餘光瞥見沈時葶往前走了兩步,側身將她拉回身邊,道:“怎麼了?”


第50章 第 50 章


  《芙蓉帳》50


  沈時葶鼻翼微微翕動,一股淡淡的草藥味鑽入鼻間。


  是止血草的味道。


  她望見樓梯處衙役的腦袋,拉著陸九霄往前走了兩步,“我聞見止血草的藥味了,應是在此前不遠處。”


  她話剛落,陸九霄便眼尖地瞧見柱子上一抹不甚明顯的血跡。


  他眼微眯,往前走了一段路,便聞到一股不濃不淡的甜腥味。他在幾扇門前來回掃視,最後定定望向最靠角落的一間屋子,“吱呀”一聲,抬推開——


  靠牆的人頓時警覺,當即拔出劍,可顯然他連握劍都吃力。


  沈時葶從陸九霄肩側窺見形式,杏眸微微睜大了些,就見此人胸口湧出血,捂住胸口的心指縫皆是血紅色,那張臉蒼白得仿佛下一刻便要倒地不起。


  最重要的是,外頭衙役的腳步聲漸近了。


  她拉住陸九霄的衣袖,顫道:“世子……”


  陸九霄回眸,卻見身後這個比身前那個的臉色還要白。


  他默了一陣,這樣的小姑娘哪裡見過如此場面,兩日前的夜裡一場不見血的刺殺便將她嚇得夜不能眠,隻怕現在……


  有過之而無不及。


  “沒事。”他拍了拍她的肩頸。


  說罷,他聽了聽外頭的動靜,闔上門,朝牆角走去。


  那人警惕地望著陸九霄,大喘著氣道:“你們是什麼人?”


  陸九霄半蹲下探了探他的傷勢,一拽住他的胳膊將他提了起來,那人掙扎一瞬,卻見陸九霄將他推到角落那張簡陋的床榻上,用被褥將他堆埋起來。


  “想死你就接著動。”他冷冷道。


  許是明白過來眼前二人與衙役不是一波人,那人果真老實下來。


  沈時葶緊緊盯著木門,衙役似在一間一間屋子搜尋,眼下已至隔壁,腳步聲就停在這扇門前。


  倏地,陸九霄走至她身側,解下她腰間的香包,撕開縫口,將香粉撒在門邊,頓時間濃鬱的香味將甜腥味覆蓋。


  他拉過嚇傻了的人往床榻上去,坐下後拍了拍腿,“坐。”


  沈時葶一愣,被他拉著坐到他懷。


  小姑娘眼都嚇紅了,渾身都在輕輕顫抖,小聲問:“世子,我們會不會被發現?”


  她努力回憶從前瞥過幾眼的《骊國刑法》,不知這私藏逃犯要坐幾年牢……


  一想那陰暗潮湿的大牢,她便抖得愈發厲害。


  陸九霄掌心覆在她的腰背上,拇指指腹在上頭摩挲兩下,“幾個破衙役,給他們幾個膽子,你看他們敢動我嗎?”


  聞言,小姑娘看了他一眼,果然靜下來些。


  陸九霄掌心上移,摁住她的後頸,“親一下。”


  沈時葶微怔片刻,瞪大雙眸,都、都什麼時候了,他怎麼還想著……


  男人覷了她一眼,嗤道:“想什麼呢,快點。”


  聽他話裡的催促,再聽落在門外的腳步聲,沈時葶頓悟,就在屋門被推開的同時,她幾乎是“砸”的,將唇砸在男人唇上。


  陸九霄輕“嘶”了聲,眉頭一蹙,在她腰上捏了一下。


  他含-住那兩片柔軟的唇,啃吮碾磨,直弄出幾聲羞人的喘息聲。


  眼下是什麼景致?


  香氣濃鬱的屋子,床榻上散亂的被褥,還有兩個吻得叫人直咽唾沫的男女,且那男子的眼看就要探進女子的小衣裡……


  領頭的衙役都看傻了眼,微一怔,捂唇咳了兩聲。


  陸九霄松開被欺負地紅彤彤的唇瓣,親吻的窒息感令人眼角發紅,男人又生了雙風情萬種的鳳眸,眼尾那一抹紅,簡直是將“旖-旎”二字刻在了臉上。


  且他一臉不耐,似是在嫌這幾個狗腿子壞了他的好興致。


  衙役幾人訕訕尋望兩眼,擦了擦鼻間,現出畫像問了話,陸九霄不冷不熱地答了兩句,衙役揮道了句“那無事了”,才一邊笑說葷話,一邊往別的屋子去。


  窗邊吹進一陣風,“吱呀”一聲,屋門復又闔上,將遠處的說書聲隔絕在外,復又恢復平靜。


  沈時葶撫著胸口松了兩口氣。


  -


  那人靠在床頭,胸口血弄髒了被褥。他懷的令牌落下,刻著“杜越”二字。


  陸九霄坐在床沿上,單腳屈起踩在榻上,一搭在膝頭,與之相視一響,“說吧,秦斌為何捉你?”


  秦斌正是錦州知府,而為何陸九霄直指秦斌,陸九霄猜的。


  可看此人的神色,他便知猜對了。


  杜越警惕,“你是什麼人?”


  陸九霄不答反問,“因你失殺了兩個妓子?”


  這句話猶如一顆炸-彈,杜越頓時急得咳出一口血,“秦斌他血口噴人!我從未殺人!”


  他面色鐵青,緩緩回顧起那樁事。


  那日他到花樓,也並非去尋歡作樂的,而是跟著秦斌之子,秦衛,一路跟到醉香樓。


  至於為何跟他,杜越攥緊拳頭,因


  一月前秦衛酒醉侵佔了他的親妹子,可有知府之子的身份,此事隻得不了了之。他跟著秦衛,確實不懷好意。


  卻沒料到,會意外得知一件秘事。


  便是眼下這間茶樓,實則有個通向郊外的暗道。且秦衛還讓人“好生清點數目”,杜越聽得雲裡霧裡,不及他再細聽,便被秦衛發覺。


  他當即便逃出醉香樓,可卻莫名其妙背上兩條人命,且還成了通緝犯!


  如此一來,他不得不四處躲避。且更欲要來茶樓一探究竟,然還未成功摸到那條暗道,便已是眼下的情況了。


  聞言,陸九霄覷了他一眼,沉默數刻。


  這暗道的用途,杜越不知,可他或許知道……


  不幾時,尹忠與秦義二人尋到此處。秦義將薄衫脫給杜越,又尋來酒灌了他幾口,灑了幾滴在他身上,弄出一身酒氣後,他二人佯裝扶著醉酒的人下樓。


  今夜實屬意外,無萬全準備,陸九霄自不會冒然搜尋此處。


  是以他起身,朝窗前的小姑娘道:“走吧。”


  沈時葶忙點了兩下頭,跟緊在他身後。


  此時衙役已然去了別處搜人,陸九霄原路返回,正拐過這條廊道時,猛地瞧見一道暗綠身影。


  是李擎。


  他幾乎是當即回頭,摁住撞在自己胸口的腦袋,“別出聲。”


  那顆小腦袋無聲點了兩下,陸九霄才松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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