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真有趣。莫非我碰見妖獸,還得等到它先動嘴咬我,我才能反抗不成?”殷加行笑得彎下腰,一隻手捂著肚子,另一隻手揚起來揮擺,“得了吧,我一個肉體凡胎,不比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沒資格把妖獸當寵物養著玩兒!”


  他抿了抿牙齒上的獸血,微仰起下巴:“殺了你們仙家的玩物,算不算闖下大禍了?呵,有趣有趣,仙門豢養妖獸,戲耍凡人,真是有趣極了。現在怎麼辦?為了維護你們的好名聲,隻能殺了我。殺了我,這件事就永遠沒有人知道。”


  魚初月偷偷瞥了崔敗一眼。


  崔敗神色淡淡,顯然是在認真考慮他的建議。


  長生子做事隨性,將殷加行放在這裡也是出於好心——鵬妖的毛毛蓬松柔軟,十分保暖,下了禁制之後便傷不了人,在這寒冷飄雪的長生峰,鵬妖的絨毛中不失為一處溫暖安樂窩。


  誰知道殷加行他這麼快就醒了,醒來還把鵬妖給活吃了。


  即便被殷加行活活咬死,鵬妖也沒有半點反抗之力,足以證明它十分安全。


  安全的鵬妖,死得極慘。


  誰也不能說人殺了妖獸是人的錯。


  崔敗盯了他片刻,收劍入鞘,淡聲道:“除妖的獎賞,未必夠賠長生子的雞,自求多福吧。”


  說罷,瘦且沉的胳膊搭住魚初月的小肩膀,偏偏頭:“走。”


  二人剛轉過身,風中便傳來了長生子的鬼叫:“我的山雞啊——”


  ……


  魚初月把崔敗攙回了他的洞府。


  她關好了殿門,看著那層淡藍色的冰霜緩緩罩下,然後偏頭問他:“聖人那裡,可有消息?”


  崔敗讓長生子去查,在崔敗一行前往洛星門前後,宗門中有誰行蹤叵測,有時間和機會跑到妖域通風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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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生子既然已經回到長生峰,想必已經查過一遍了。


  崔敗瞥她一眼,道:“不關心關心殷加行?”


  魚初月愕然:“關心他作甚?”


  崔敗眯起了眼睛:“他殺了鵬妖,還吃光了長生子的雞,長生子不會輕饒。”


  “和我又沒關系的咯,”魚初月趕緊撇清,“把他放在雞籠裡的是聖人自己,怎麼怪也怪不到我頭上。”


  崔敗不動聲色挑了挑眉,重重把她的小肩膀往下一摁:“扶我上榻。”


  “嗯!”


  魚初月把這個死沉死沉的家伙扶到了冰玉榻上。


  崔敗依舊勾著她的肩不放,她隻好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邊,揚起笑臉又問了一遍:“聖人那裡有消息嗎?”


  若有消息,長生子應該會給崔敗傳音。


  “無。”


  魚初月微微睜大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清凌凌地注視著他:“是沒有傳音過來,還是沒能查到異常?”


  “沒有異常。”崔敗道。


  魚初月皺起了眉頭,認真思索:“此事因邪佛戎業禍而起,戎業禍是魔域的人,潛到仙域來轉生,倒也說得過去——魔物不講什麼道義,必定會趁他轉生虛弱時要他性命。”


  她沉吟片刻:“轉生之事,事先並無任何徵兆,不可能被設計,也就是說,在事發之後,幕後之人才會著手聯絡妖王師間敖對你下手,這樣一個聯絡人出入妖域,多少總該露出些蛛絲馬跡——除非,是聖人親自前往妖域?”


  崔敗笑了笑:“說來也巧,濯日子和玉華子正好都要找純虛子煉器,那幾日,三人齊聚純虛峰,相互可以佐證。”


  “真是巧啊。”魚初月眯起了眼睛。


  趁她凝神思索時,崔敗懶懶地把她攬向自己。


  他道:“而在洛星門事件爆發之後,濯日子、純虛子與玉華子,都各自在洞府閉關,沒有人證。”


  事前,所有人都有不在場證據,可以證明沒有前往妖域聯絡妖王師間敖。而洛星門一戰時,三個聖人又都各自閉關,哪一個都有嫌疑。


  魚初月嘆息:“這樣一來,從行蹤上是不可能查到任何線索了。對方行事缜密,毫無缺漏……嗯?”


  她驀地驚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窩到了崔敗的懷裡,孤男寡女在冰玉榻上擺出這樣的姿勢,當真是曖昧至極。


  雙頰騰地一熱,她推著他的胸膛想要爬起來,卻被他攥住了手腕。


  “我要血。”他聲音微啞。


  魚初月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得木木的:“哦,好的。”


  她忽然想到,這裡是他的洞府禁制,肯定無人打擾。


  如果他要繼續那天在泥窟中未完的事情……


  她屏住了呼吸,身體不自覺地微微緊繃。


  “喜歡哪裡?”他問。


  視線仿佛染上了溫度,自她耳後開始,緩緩滑過頸側,順著肩臂往下,停在了手腕上。


  魚初月:“……”


  問她這個合適嗎?怎麼答都羞恥得要死!而且,這怎麼能說喜歡呢?


  帶著薄繭的拇指摁住了她的腕脈。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脈搏在他的手指之下輕輕跳動。


  空氣仿佛有些不夠用,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嗯?哪裡?”


  ‘隨便咬哪裡不就好了,偏要問我。’她心中這般想著,帶了些嗔意。


  硬硬的指尖在她腕脈上輕輕一挑,他淡聲解釋道:“補充些血,我帶你修煉。”


  “嗯?”魚初月望向他。


  他道:“本源碎片,知道嗎?”


  “嗯。”魚初月點點頭。


  本源碎片是殘破的神器。本質上說,它也算作是靈石的一種。


  靈石分下品、中品、上品。下品靈石中蘊藏的靈氣,大約相當於築基修士入定修行一日。中品靈石中蘊藏的靈氣,相當於金丹修士修行一日。而上品靈石則躍了一階,抵得上化神修士專注修行一日。


  上品靈石可以算作法器級別。法器之上是靈器,靈器之上是仙器,仙器之上才是神器。自仙域有歷史以來,出世的神器唯有一把天極神劍。


  而本源碎片,雖然效用與靈石相仿,卻也被劃分為‘神器’一列,足見它的不凡。


  當初瑤月晉級大乘,便是一枚本源碎片的功勞。瑤月在系統的幫助下得到了本源碎片,吸掉本源碎片中的靈氣之後,修為便從化神初期一躍躍至大乘。


  進入本源碎片吸收靈氣的是元神,魚初月無法跟進去,並不知道個中情形,隻知道危機與機遇並存,系統能耗費了不少能量,才助瑤月一戰功成。


  崔敗為什麼問起這個?


  莫非他也擁有本源碎片,而且要把這機緣分給她麼?!


  “小師妹。”


  崔敗的聲音把魚初月從失神狀態喚了回來。


  他低沉道:“進入本源碎片修煉,外面一日,裡面一年。元神離體七日,也就是說,你與我有足足七年時間要在境中度過,小師妹你說,我們在裡面該做些什麼?”


  魚初月的臉難以抑制地紅了。


  她低低地道:“進入本源碎片的是元神,沒有身體,也做不了什麼……”


  崔敗輕輕一巴掌拍在她的腦門上:“腦袋裡都什麼亂七八糟。我是在教你。進入本源碎片,我們需要做的,便是將一切靈氣化形之物攫入體內。”


  魚初月:“……”


  他方才那低沉曖昧的語氣,以及肢體語言,明明白白就是那些亂七八糟。


  她抿了抿唇,無視他那隻在她腕間血管上劃來劃去的手,一本正經地問道:“裡面會是什麼樣子呢?我記得大師兄曾說過,離開了身體的元神便是無根之木,沒有任何力量,那我們又如何將靈氣化形之物攫入體內呢?”


  “進去便知道了。”他的呼吸沉沉地落到她的頸側。


  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血脈在突突跳動,仿佛主動去碰他的唇一般。


  她的臉再一次難以抑制地發熱。


  她,魚初月,黃花大閨女一個,莫名就躍過了相知相戀的階段,和一個男子這般親密曖昧。如今想想,都還覺著有些雲裡霧裡。


  “小師妹,給我?”低沉的聲音貼著肌膚響起。


  她渾身發麻,強忍著沒縮起肩膀,輕聲地回道:“嗯。”


  他發出了悶笑。


  一隻手緩緩扶上她的側臉,將她的臉蛋連同另外半邊脖頸牢牢禁錮,另一隻手環身而過,圈住她的雙臂。


  她閉上雙眼,心如鼓擂。


  溫熱的唇、玉般的齒,觸感絲絲分明。


  細微的痛感被他的動作掩蓋,她有些喘不過氣,整個人軟在了他的懷裡,口中溢出倒氣的聲音。


  他的呼吸變得沉重了許多,分明已封住了她的傷口,薄唇卻沒有離開,仍舊在傷口周圍輾轉。


  他把她箍得更緊。


  不知何時,五指被他牢牢叩住。


  他的呼吸緩緩上移,與她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仿佛清新的竹葉上落到了香甜的桃花瓣。


  “小師妹,”他的黑眸中暗光閃爍,“愛我嗎?”


  魚初月微微睜大了眼睛。


  她也算是見多識廣。


  那些遊戲花叢的男人在床笫之間,往往便是這樣敷衍地問上一句,得到回應之後,便把女子摁進被褥中。


  他要對她……做那種事了?!


  一個‘不’字到了唇邊,卻說不出口。


  她的片刻遲疑令他眸光冷凝。


  他傾身而上,堵住了他不想聽到的答案。


  她已習慣了他的親吻,下意識地微微啟唇,若有若無地回應他。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他還是將她壓到了冰玉榻上。


  他緊緊攬住她嬌小的身體,仿佛要把她整個摁進他的血肉中。


  交扣的那隻手心裡,多出了一枚質感奇異的冰涼物體。


  魚初月被吻得七葷八素,心中一團亂麻。


  他稍微離開了少許,嗓音沙啞:“準備好了麼?”


  魚初月倒吸一口涼氣,視死如歸地點了點頭:“嗯。”


  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和崔敗這樣完美的男人……她也不吃虧的咯。


  他輕笑出聲,額頭抵住了她的額頭。


  交扣的五指重重一握。


  有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硌在掌心。


  魚初月一怔,隻覺眼前白光泛濫,好一陣天旋地轉!


  魂魄仿佛被扯出了身體,高高拋至天際,越過了日月,俄頃,復又重重砸下,跌落萬丈深淵。


  她有些驚慌,幸好另一道既冰冷又熾熱的神念緊緊挨著她,將她團團圍住,護得密不透風。


  她下意識地依偎著他,靜靜等待。


  跌到無盡深淵之後,又墜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周遭都是瘋狂旋轉的雲,魚初月從來也沒有見過那麼多、那麼密的雲層。它們凝在一起,組成了一個無邊無際的龐大氣旋,轉速分明快得嚇人,但因為體型過於巨大,外層的氣旋看起來卻是在緩緩擺動。


  她很快就直直穿過了氣旋中心,就在明暗交替的霎那,一幅壯闊至極的圖景毫無徵兆地撞進了她的視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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