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初月:“……”大姐,你好像用力用反了方向的樣子。
屋裡屋外養滿了霧魔的天敵,他不繞道走才怪了。
鮫紗帳中,柔若無骨的媚傾城軟綿綿地伸了伸懶腰。
“唉,妾身這個人呢,就是這樣,吃不到嘴裡,便一直惦記,怎麼也放不下。去,讓飛魔尋到劫的行蹤,妾身再堵他去!”
“護法大人,”立在鮫帳外的女魔侍恭恭敬敬地說道,“還有六日,便是您用凡界公主的身份與仙域聖人長生子相約見面的日子,您莫要誤了行程。”
媚傾城坐了起來。
“我記得。”她輕哼道,“長生子那老好人,但凡與他扯上點瓜葛,便拉不下臉來拒絕人,一約一個準兒。無趣的男人,油鹽不進,騙不到床上去,否則,妾身倒也不介意睡一睡聖人……”
女魔侍一臉嚴肅:“這是魔主大人安排的大計,護法大人萬萬不要節外生枝。這一次便該收網了,大人千萬小心謹慎,務必保證長生子將魔胎帶回仙域去。”
魚初月眉頭微跳——大計?收網?魔胎?記下了。
“知道知道知道了。你煩不煩。”媚傾城從鮫帳中探出了一條腿,“哼,我倒想知道,你究竟是對魔主更忠誠,還是對我更忠誠。”
女魔侍面色一凜:“屬下一心侍奉護法。”
“誰知道呢。”媚傾城嬌笑著起身,“人心隔肚皮。你天資不錯,卻不願修煉,而是甘心做個奴婢跟著我,我還真看不出,你到底圖的是什麼!”
女魔侍眼神輕輕一閃,急急垂下頭:“屬下隻有一片忠心!”
媚傾城嗤笑著離開了臥榻。她並沒有穿著衣裳,起身時,發現身上還掛著一條軟綿綿的麻袋一樣的東西,她嫌惡地‘噫’了一聲,輕飄飄地把這條東西扔到了一旁。
魚初月定睛去看,發現是一具隻剩下皮的屍體。
隱約還能看出膚色白淨,大約就是方才的女魔提到的輕易被玩壞的小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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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段妖娆的女護法媚傾城站了起來,不著寸縷,一舉一動,滿是風情。
媚傾城走到窗邊,推窗望向外頭。窗戶一開,魚初月立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覺。硬要說的話,就好像那裡本來沒有窗,媚傾城一推,才有了它。
魚初月抬起頭來,直直往上望去。
隻見這間樓閣內並沒有樓梯,一抬頭,便能望到頂。
媚傾城拂了拂長發,纖手一抬,便見她手掌下方出現了一道精致華美的木扶欄,腳一抬,足下多了一道旋向上方的木樓梯。
她擰著腰肢往上走,很快,腦袋便消失在魚初月眼前,像是踏進了二層樓上一般,接下來消失的是肩、臂、軀幹、腿、足。
閣樓中的女魔侍緊緊跟在媚傾城身後,替她把長過腳踝的青絲挽在了臂彎間,隨著她踏上了不存在的閣樓二層。
二魔消失之後,樓梯和扶欄也消失了。抬頭望去,一眼便能望到樓閣頂。
魚初月腦海中靈光一閃,她反手攥住崔敗,將他拉到了一旁。
“這間樓閣好生神奇,莫非……它就是本源碎片?!”
清新的竹葉香湊到了她的耳畔,男人壓低的聲音好聽極了:“聰明。”
魚初月輕輕地‘喔’了一聲,望著媚魔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媚傾城方才提過,劫,曾經試圖撬她的屋子。
所以,劫是對這塊本源碎片有了興趣,結果撬到一半,發現媚魔在屋裡養了黑金蛤魔,於是嫌棄地離開了。
媚傾城不知道他的真身是霧魔,以為他嫌這裡味道不好聞,於是養了更多的黑金蛤魔,想要吸引他,結果弄巧成拙。
真是個奇妙的誤會。
魚初月覺得,想要劫那樣一個人,向媚傾城解釋‘我不是想要你,而是想要你的房子,你弄了這麼多蛤蟆守著令我很不爽’這麼復雜的意思,也著實是太難為他了。
她恍惚了下,眉眼間浮起了縹緲的笑意。
像劫那樣的人,恐怕是很難理解媚魔的風情。
“在想什麼?”男人的聲音貼著耳廓響起,頗有點意味深長。
魚初月急急回神。
“大師兄,我們該如何奪取這塊本源碎片?”她正色問道。
作為伽伽羅的八大護法之一,媚傾城的修為應該是在大乘後期,正面硬碰是找死。
“先看看。”崔敗不疾不徐。
魚初月迅速開動腦筋:“方才她和侍女曾提過,六日之後,要到凡界赴長生子聖人的約會。我們是不是等她離開再動手?”
“不,”崔敗淡笑,“你不是著急把那件事告訴長生子麼?”
濯日子叛變的事情。
“诶?”魚初月呆呆地望著看不見的崔敗,“這和媚魔的事情有什麼關系?”
崔敗愉快的低笑聲飄了出來,一隻大手摁在她的腦袋上,揉了兩下:“呆魚。”
魚初月:“……”
她十分不服氣。她哪裡呆了?
她的表情實在是傳神,崔敗看著她氣鼓鼓的模樣,心情不禁大好:“若是你的本源碎片被人奪走,你待如何?”
魚初月立刻不答應:“當然要搶回來!”
“若是對方已進入碎片中呢?”
“進去搶!”魚初月恍然大悟,“把媚傾城引到本源碎片裡幹掉?”
崔敗輕笑。
進入本源碎片的是元神,元神沒有任何修為,二打一,穩贏。
魚初月不禁由衷感慨:“大師兄,你真是狡詐!被你盯上的獵物,一定無路可逃。”
男人看不見的黑眸中暗芒微閃,唇角勾起掠食者的笑意——說得很對,是該吃魚了。
他不動聲色,把她捉進懷裡。
魚初月正想細問,忽見媚傾城和她的女魔侍從樓上迤迤行了下來,趕緊閉住了嘴巴,老老實實窩在崔敗身前。
他的氣息比從前熾熱了許多。
而且,大手好像有點不太老實。
他把她轉了一面,貼著她的後背,低低的氣音覆在她的耳後:“替我盯好。”
魚初月心神微凜,不敢細問,緊張兮兮地抬起眼睛,注視著媚魔的一舉一動——雖然感覺他攬在她身前的一隻大手放置的位置有點不太對勁,卻也無暇顧及。
他的呼吸沉重綿長,很燙。
媚傾城那邊並沒有太大的異動。
她躺到了臥榻上,和那隻名叫‘呱呱’的黑金蛤魔細細碎碎地嘮叨了一些想和劫這樣那樣的葷話,中途還把侍立在臥榻旁邊的女魔侍叫了上去,發出些奇奇怪怪的聲音,令魚初月百思不解。
就這麼待了許久,終於有飛魔撲稜撲稜飛了進來。
媚傾城爬了起來,面露期待:“找到劫的行蹤了?他在何處?”
飛魔膽戰心驚地回道:“他已、已被魔主大人殺掉了!”
“什麼?”媚傾城花容失色,“怎麼可能!”
“千真萬確!”飛魔道,“魔主大人知道護法您即將啟程前往凡界,便免去了召喚,其餘七位護法大人已被召至魔神殿啦,從前被劫汙染的那些地盤,都要重新劃分了。”
“嗯,妾身知道了,下去吧。”媚傾城緩緩踱回臥榻。
在飛魔離開之後,隻聽她幽幽嘆了一口氣,豐潤的紅唇動了動:“既然魔主大人殺了他,那妾身隻好找機會與魔主大人睡一覺,以彌補遺憾了呀!”
女魔侍:“……”護法大人的思路的確與常人不同。
藏在一旁默默聽著消息的魚初月感覺到心髒微微往下沉了沉,一聲嘆息化在了腹中。
劫真的死了。那個對什麼事情都興致缺缺的霧魔,再也沒機會吃上叫花雞了。
沒過多久,那兩個到凡界替媚傾城搜羅美男子的女魔物一前一後趕了回來,各帶回了一個驍勇健壯的武夫,看著都像是上陣殺過敵的樣子。
上次帶回的小白臉遭了嫌棄,這回兩個女魔物很有默契地帶回了糙漢子。
媚傾城玉手一撩,掀開了鮫紗帳,露出絕美的身體和面龐。
“一起來吧。”
手一招,兩個壯漢齊齊橫飛,落進了鮫帳之中。
“來,乖乖吃了藥,好好陪著妾身。”媚魔的聲音染上了濃濃笑意。
很快,兩個神智迷亂的男人發出了野獸般的聲音。
崔敗動了。
他松開了魚初月,悄無聲息地潛向鮫紗帳,趁著媚傾城無暇分神之時,猝然出手,制住侍立在臥榻的那個貼身女魔侍,挾著她急急一退,退到閣樓的牆壁邊上,將這猝不及防的魔侍摁進了牆內。
魔侍根本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嘴剛一張,便見牆壁在眼前一分一合,將身軀徹底吞沒。
一聲嗚咽,憋進了牆中。
魚初月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
整間閣樓都晃了起來,像波光水影那般晃動。
臥榻之上,媚傾城正向後仰起長頸,神色迷離。驚覺變故,她帶著靡靡錯亂的神色,愕然掠下臥榻。
一個男人還掛在她的身上。
美目一轉,發現魔侍不見了蹤影,周遭牆壁波光晃動,滿是魔息。
元神進入本源境的人,身軀亦會受到本源碎片的保護。
“賤婢!”媚傾城大怒,“難怪終日虛情假意,原來圖謀不小!呵,以為我與長生子有六日之約,便會放著你不管麼!”
元神離體進入本源境,會足足待上七日。
若媚傾城追入本源境,便會錯過長生子的六日之約。若媚傾城到凡界辦事,等她返來時,女魔侍早已帶著本源中獲得的機緣遠走高飛。
這個時機真是正好。
媚傾城氣笑了:“好一個賤婢!”
她反手將兩個壯漢扔出閣樓外,玉手一揮,所有門窗全部消失,不容任何人入侵。旋即,纖足重重一跺,元神離體,掠入碎片追拿竊賊。
絕色面龐變得木然,消失在一片波光中。
崔敗撤去了逆光訣。
“啊——護法大人——有修士啊——”
臥榻上,那隻名叫‘呱呱’的黑金蛤魔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遺憾的是,它的主人已經聽不到了。
魚初月也現出了身形。
“大師兄,會不會太順利了一點?”
崔敗神色莫明,唇角勾著冷笑:“執念破滅,正是魔物最為心神不屬之時。”
魚初月恍然。
原來崔敗在等的,正是劫已身死的消息。
媚傾城對劫有執念,這便是她的弱點,此刻她根本不可能冷靜理智地思考,行事衝動,感情用事。
就好像……劫對魚初月或者說叫花雞起了執念,甘願為之而死。
魚初月心中微微疼痛。
崔敗指尖一動,把那隻一蹦一跳想要逃跑報信的黑金蛤魔凍成了一隻冰球,‘砰’一聲炸成了冰屑。
“走。”
他把她攬在懷裡。
熟悉的天旋地轉襲來,神魂離體,急速落向另外一個已不存在的世界。
魚初月發現,這塊碎片與大柳樹,好像不太一樣。
從高空望下去,整個大地都是赤色的,它並沒有死去,而是像一枚巨型心髒,正在緩慢地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