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那是……”


  他道:“本命仙器與本尊魂靈相通,玉華子一看即知我不是長生,那就沒好戲看了。”


  魚初月:“……”


  不是,等等,既然玉華子一看到仙傘中的畫面,便能認出他不是長生子的話,那他還在別院門口那般放肆親吻她?借故吻她也就算了,此刻他自己拆穿自己,又是為哪般?


  她頗有幾分震驚地抬眸去看這個完全不要臉的男人。


  隻見他微挑著眉,唇角勾起一點,根本不在意道破自己真實目的,壞得肆無忌憚。


  她的臉頰迅速發燙,別開了視線,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狼盯上的兔子。


  崔敗瞥著她羞紅的臉蛋,心中想起的卻是本源境中這隻魚破罐子破摔分開雙尾的模樣,眸光不禁變得更暗,喉頭發幹,不動聲色伸出手,將她攬入懷中,掐住她小巧玲瓏的下巴。


  正要動作,忽聽木門上傳來兩聲清脆的叩擊。


  魚初月陡然一驚,迅速掙出他的懷抱,心慌氣短地坐回了原處。崔敗懷抱一空,眸中有幽光閃過,眼尾因隱忍克制而泛起了紅色。


  隻見頭頂包著白毛巾的店小二滿臉笑容地端著大盤叫花雞進入廂房,從腰後取出小錘子,篤篤篤地磕開了包裹在雞肉外面的泥殼,一股荷葉混著烤雞的鮮香味道立刻撲了出來,湿漉漉地溢滿了整間廂房。


  店小二手腳異常麻利,收起泥殼,取出一把锃亮的小刀,三下五除二把雞切成一朵花。


  他動作極快,處理完整隻雞時,第一蓬熱氣才將將全部逸出雞身。


  小刀和小錘往後腰一別,店小二手一揚,舉起土陶酒罐子,清冽香醇的酒水牽出細線,注入杯中。


  進入廂房不過七八息的功夫,便將米飯、素菜、叫花雞和酒水鋪設得齊齊整整。


  “客官慢用。”小二邁著戲臺步,飄出了廂房,貼心地闔好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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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崔敗嗓音微啞,示意魚初月坐到他的身邊。


  他撿起了竹筷。


  魚初月知道他的手很好看,此刻用上筷箸,更顯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膚色若玉。


  他圈著她,挾起一條鮮香撲鼻的雞肉,喂給她吃。


  魚初月:“大師兄!我自己可以……”


  “閉嘴。張嘴。”


  魚初月:“……”


  她膽戰心驚地銜過竹筷上的雞肉,囫囵吞了下去,竟沒敢吃出滋味來。


  崔敗輕笑出聲,微紅的眼尾彎了起來,原本攻擊性十足的眼神也緩和了許多。


  他把一隻酒杯遞到她的手裡。


  “緊張什麼?”


  魚初月一口喝幹了杯中火辣的燒酒,酒壯慫人膽,偏頭望向崔敗:“大師兄是不是很介意我與霧魔做朋友的事情?”


  崔敗不動聲色挑了下眉。


  他優雅地拈起另一隻酒杯,慢吞吞地飲盡,道:“不如你將魔界所見所聞,事無巨細說一說,以消除我的疑心?”


  魚初月這是第一次飲酒,隻覺喉嚨火辣辣,胃中燙乎乎,並無半點醉意。


  她點點頭,掙出了崔敗的禁錮,拎起那隻土陶大酒罐給二人添滿了酒,再度仰首飲盡。


  “是這樣的,我被伽伽羅帶到了他的魔神殿。他一心想要扒了我的皮,把我做成傀儡。我絞盡腦汁與他周旋,眼見快要拖不住他時,劫忽然找上門來,說伽伽羅的魔龍吵了他睡覺,被他收拾了。”


  她小心翼翼地瞟了崔敗一眼。


  他沒有生氣的意思,揚了揚寬袖,又給二人添了滿杯,抬手示意魚初月不要光說話不喝酒。


  魚初月再飲一杯,腹中熱流滾滾,‘噗’地吐出一朵小小的酒氣,忽然覺得自己豪氣幹雲。


  她撸起袖管,道:“伽伽羅離開之後,劫便把我帶出了魔神殿。我為了保命,給他講了一大堆好吃的,引動他的食欲,極力拖延。”


  “嗯,做得很好。”崔敗悄悄把她捉回了懷中,意味深長地說道。


  此刻的魚初月已經有些暈乎。


  喝醉的人從來不會承認自己醉了,沒喝過酒的人更是不會想到自己輕易就醉了——魚初月看見過別人醉酒的狼狽樣,她覺得自己跟‘醉’字半點邊都不沾,她清醒冷靜優雅著呢,也就是拿杯子的動作稍微有一點點不利索,隻要有意控制一二,旁人根本就不可能看出來!


  “我也覺得自己做得很好!”她得意洋洋,“那隻魔,傻乎乎地在霧裡遊蕩了一輩子,三句兩句,便被我牽住了鼻子走,根本沒有要殺我的意思,還得巴著我給他弄好吃的!我那時候還懷疑過他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崔敗眸光幽幽。


  她並沒有發現男人的目光已經開始變得危險,揮著小手道:“那我就隨便弄了點燒烤貘魔打發他咯,大師兄你不知道,那貘魔肉柴得很,一點也不好吃,他讓我吃,我不吃,他還以我把好東西都讓給他呢,擺出一副感動的傻樣子來,太傻了!”


  崔敗嘴角勾著微笑:“嗯,是很傻。繼續。”


  她暈暈乎乎地回憶著那些事情,彎起的唇角慢慢放平下去:“後來,烤肉讓他露了破綻,他被濯日子打成重傷。再後來,他送我離開魔界,遇上伽伽羅。再再後來,大師兄你便告訴我,說他已經死了。大師兄,我和霧魔,真的什麼也沒有,至多算是不怎麼熟的朋友而已……真希望他沒死啊……說好了要讓他吃到叫花雞的呢。”


  崔敗竹筷一挑,把細嫩鮮香的雞肉放到了口中,慢慢地嚼。


  “唔,確實不錯。”


  低頭一看,見她目光迷蒙,漂亮的大眼睛裡隱隱閃動著一點波光。


  他的心髒忽然像被針扎了一下,那針尖上沾了蜜,叫他又甜又痛。還泛一點酸。


  他恨恨地垂下頭,兇猛地銜住了她的唇瓣。


  魚初月愣愣地吃了好大一驚。


  他怎麼,說親就親。


  剛吃過叫花雞,他的唇齒之間卻沒有半點雞肉的味道,隻有熾熱無比的竹葉香。


  他重重喘了一下,將她捉起來,摁在了木壁上。


  魚初月:“!”


  她發現自己徹底暈掉了。


  一隻大手肆無忌憚探進了她的衣裳。


  她後知後覺地打了一串冷顫,從頭麻到了腳。


  這酒,明明把她全身皮膚都麻痺了,到處都感覺又厚又沉,好像掐上去都不會覺得痛,但他那隻大手那般覆著,掌心若有似無地摩挲,絲絲縷縷的觸感卻清晰分明,像是一筆一劃刻進她的腦子一樣。


  她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水,貼著木壁便要流淌下去,但他那隻手,卻與木壁配合無間,將她牢牢禁錮在二者之間。


  她低低的抽氣和嗚咽聲被他盡數吞下,唇齒之間的貪婪熱烈和手上動作的沉穩溫柔形成了異常鮮明的比對。


  若不是那隻手放置的地方問題太大的話,她恐怕都會傻乎乎地以為他隻是在保護她,不讓她摔到地上去。


  睜開眼,一片光影模糊。


  她的臉燙得厲害,拼命想把身體往回縮。


  他的手並沒有亂動,仿佛隻是很隨意地把手放在了那裡。


  他在搶奪的,是她的氣息,是她唇齒間殘留的酒香,仿佛把她當成酒來飲。


  酒意徹底上頭,她感覺一陣陣天旋地轉,腦袋突突地跳,漲得厲害,心髒也發了瘋,像是想要衝出皮囊,拼命撞擊他那隻不安分的手。


  他不動聲色,吃光了每一絲殘酒。


  直到她不自覺地開始微微抽氣,他才放過了她。


  他把她攔腰抄起來,抱回了桌邊。


  手中蘊了靈氣,從背心渡入,替她驅除酒意。


  魚初月緩過了神,她慢吞吞地望向他。


  “小師妹,真會勾人。”他的衣襟微微散亂,敞開少許,露出小小一角結實的胸膛,喉結滾動,語聲暗啞地惡人先告狀,“這裡可不方便做別的。”


  她張了張口,隻覺說話的能力方才隨著呼吸一道,已全被他奪走了。


  他勾起唇角:“回去定會讓你滿意。”


  她呆滯半晌,愣愣地打了個顫,然後偏頭望向木桌上:“大師兄……吃雞。”


  崔敗差點兒笑了場。


  他把笑意憋了回去,挽袖給她挾了一條條鮮嫩的肉絲。


  魚初月食不知味,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迷迷糊糊吃完這頓飯的。


  崔敗沒動幾下筷子,看著模樣倒是頗有些餍足。


  ……


  吃過叫花雞之後,崔敗和魚初月終於回到了仙域。


  被涼風吹了一路,魚初月的腦袋終於清醒下來,不再像出發前一樣,聞到崔敗的氣息便心如鼓擂。


  天極宗,很快就出現在眼前。


  遠遠望著四座雲遮霧繞、寶光四射的仙山,魚初月一時心中恍惚,有種在做夢的不真切之感。


  自從拜入天極宗,她這個正兒八經的弟子就沒在宗裡待過幾天,一直在四下奔波,出生入死,沒有接受過一日正規的學習。


  當然,她的修為晉階速度,已是驚世駭俗。


  前後不過月餘,便從凡人之軀,變成了元嬰修士!


  元嬰修士!在凡人眼中,能夠靈氣外放的元嬰,已是真正的仙人了。


  整個仙域歷史上,恐怕都沒出過她這樣‘驚才絕豔’之輩。


  修為到了元嬰,便會取一個道號,出門在外,被人恭恭敬敬地稱一聲‘XX真君’,十分氣派。


  當然在宗裡誰也不會吃飽撐著叫別人道號。


  唔……等等。


  魚初月突然想到了一件詭異的事情。


  在崔敗落入山門之時,她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師兄,我有個問題。仙尊老祖宗,他的道號莫非是……第一?”


  崔敗動作微滯,頓了一頓之後,淡定地轉過臉來:“嗯。”


  所以叫第一仙尊……


  魚初月眼角抽了抽,一時之間有些無力吐槽。


  忽然之間,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拉下了神壇的樣子。


  “有什麼問題?”崔敗平靜地問道。


  魚初月趕緊搖了搖頭:“沒,沒有……大師兄,我們快走吧!”


  “嗯。”


  踏入宗派山門,正前方便是紫金大殿,馬臉管事依舊懶洋洋地窩在破爛木桌後,他掀起眼皮瞄了崔敗二人一眼,算是點了個卯。


  魚初月笑著回了禮。


  穿過紫金大殿,四座仙山再度給她帶來了強烈的視覺衝擊。


  分明隻是四座山,但任何人都會下意識地覺得這是四個廣袤的世界。


  崔敗腳步微頓,然後攬住魚初月,徑直掠往濯日峰。


  一靠近濯日峰,魚初月就眯起了眼睛。四峰之中,濯日峰特色最為鮮明,整座仙山上都是巖漿凝固的黑石,熱氣蒸騰,處處可見耀眼的橙色熔巖明火。黑石山上稀疏歪著幾棵樹,都是耐熱的旱地植物,幹枯的枝幹上,零星掛著幾片狹長的黃紅幹葉,仿佛隨時都要自燃。


  與周遭熱火朝天的環境形成了強烈反差的,是弟子們鬱鬱的神色。


  弟子們還不知道濯日子犯了事,隻知聖人忽然走火入魔,個個都憂心不已。


  崔敗點著黑石一掠而過,停在濯日子洞府前。


  “大師兄!”守在洞府門口的弟子正色施禮,“長生子聖人在裡面看著,他吩咐過,任何人不得進入。”


  崔敗抬了抬手,徑直走向禁制。


  守門弟子不敢阻攔,也不敢開口再勸。


  崔敗這個人,總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讓人在他面前不自覺地噤了聲,不敢違逆他的意志。


  魚初月看著身邊這個縮起肩膀的守門弟子,心中暗想,‘難怪大師兄對我做那些事情時,我一點抗拒之心都生不起來。原來不止我一個人怵他。大師兄,就是這麼可怕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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