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膳太監盛了湯,嘗了一口,過了片刻後見無事才給康熙盛了一碗。
阮煙看似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
其實滿腦子都在跑火車。
她看那侍膳太監嘗膳,便不禁想到,這侍膳太監可以說是命好也可以說是命不好。
康熙喝著湯,眉頭挑了下。
旁邊伺候的人心都提起來了。
卻見萬歲爺朝旁邊坐著的郭貴人看去。
康熙有些好奇阮煙為什麼這麼說。
他不動聲色地喝著湯,邊看著阮煙。
好在阮煙很快給了回答。
這命好,好在他牛逼,能比萬歲爺先吃飯,什麼好吃的都能吃上一口,要知道萬歲爺吃的可都是好東西,什麼蒸熊掌,蒸鹿尾,燒花鴨。
旁的太監做夢都不敢想,他卻能回回嘗到。
天下間最有口福的人恐怕除了萬歲爺就是他了。
這麼說,倒是有點道理。
康熙微微點頭。
他看了旁邊的侍膳太監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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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監被萬歲爺瞧了一眼,後背汗毛都豎起了。
康熙見他膽小,便移開視線,低頭喝湯,順便繼續聽郭貴人心裡嘀咕。
要說不好。
阮煙想了想,就是不好在隻能嘗一口。
多好的東西就隻能吃一口,多糟心啊!!
“咳咳咳。”
康熙喝著湯聽見這不好的原因後,直接被嗆住了。
“萬歲爺。”安嫔等人嚇了一跳。
康熙接過身後宮女遞過來的帕子,捂著嘴咳嗽幾聲,“沒什麼,朕喝的急了。這湯不錯,安嫔和郭貴人你們也用些。”
吃飯的時候還是別聽郭貴人的心聲。
不然嗆住了就不劃算了。
言春、玉棋上前來伺候。
山藥赤豆湯開了胃口,康熙的食欲大振,幾道菜裡他最喜歡的卻是那黃豆焖豬蹄裡的鹌鹑蛋,不像雞蛋鴨蛋那麼大,焖得入味了,還帶著豆香味和肉味。
“膳房做的是不錯,該賞。”康熙接過茶來清口,隨口說道。
安嫔點頭稱是。
林安心裡暗道,這張德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今兒個不但安嫔娘娘要賞,連萬歲爺也賞。
主子們發話了,孫小樂便同林安去打賞張德。
雪花銀三十兩的賞賜,張德樂得牙花子都露出來了。
他喜得不知道說什麼,又是讓小徒弟去沏茶拿點心來,又是準備了“回扣”給孫小樂和林安。
林安急著回去伺候,就想讓張德不必白忙活。
孫小樂卻拉著他,“林公公,咱們不必急著回去,萬歲爺估計得在你們景陽宮待多一會兒呢。這麼冷的天,咱們來回趕路,吃點茶點心墊墊肚子暖暖胃也好。”
孫小樂是乾清宮的,又是梁九功徒弟。
他開了口,林安自然得給面子。
小徒弟捧著茶盤上來了。
茶盞掀開,一股濃鬱的香味便撲鼻而來。
孫小樂一驚,“這是酥籤紅茶?”
“孫公公真是好見識。”張德笑呵呵地親自捧出一盤剛出爐的芝麻燒餅。
那燒餅一出來,芝麻香就香的叫人口水都忍不住流出來了。
“二位公公也嘗嘗我的手藝,回頭給點意見。”
“您這手藝萬歲爺都說好,我們這兒就更不說了。”
孫小樂客氣了一句,拿了個燒餅,這燒餅剛從鍋爐裡出來,是真燙,可也是真香,一口下去,表皮酥脆,面層柔韌,每一口下去都能聞到濃鬱的芝麻香。
再一瞧,這燒餅裡是一層芝麻醬一層面皮,面還發的極好,沒帶白心的。
孫小樂和林安兩人是真累,也是真餓了。
原先還想謙虛客氣,可燒餅一吃,再就著沏得濃濃的紅茶,沒忍住一盤沒了,張德道:“您二位可夠嗎?要是不夠,爐裡還有呢。”
“別了,這就夠了,吃多了也不好,容易犯困。”孫小樂擺擺手,謝了張德的好意。
他吃了兩個燒餅已經夠多了。
他們當差的既不能吃飽也不能餓著,飽了犯困還想出恭,容易挨罰,餓了肚子出聲沒力氣,也得罰。
因此,常年都是半飢不飽的狀態。
兩人謝了張德,回去時,萬歲爺果然沒走,正同安嫔娘娘、郭貴人說話呢。
康熙在和安嫔下棋,旁邊阮煙負責圍觀喝茶吃點心。
無論是康熙還是安嫔,都不想和阮煙下棋。
和臭棋簍子下棋,實在是糟心。
“這盤是臣妾輸了。”在落下最後一子後,安嫔搖頭說道。
康熙看了一眼,“安嫔棋力是夠的,就是不夠果決。”
安嫔頷首:“臣妾阿瑪也是這麼說,隻是本性難移,改不得了。”
阮煙在旁邊聽得是一頭霧水。
她是知道能從下棋裡看人的性格,可怎麼看,抱歉,她連棋都沒下明白,根本不懂。
康熙在旁邊聽她腹誹,忍不住好笑。
他眼神一瞥,忽然落在安嫔腰上的荷包上,這荷包??
“你這荷包,是誰給做的?”康熙明知故問,“這手藝,朕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粗糙的。”
安嫔垂眼一瞧,臉上神色凝滯住了。
這不就是郭貴人給她做的荷包嗎?
她戴習慣了,都忘了在面聖的時候取下來。
阮煙這下不樂意了,她理直氣壯地說道:“萬歲爺,這是妾身給娘娘做的荷包,這不是粗糙,這是有野趣!”
“哦,一根光禿禿的竹子就是有野趣,那你怎麼不幹脆什麼都不繡,豈不更有渾然天成的趣味?”論嘴皮功夫,康熙可不輸給阮煙。
常年在前頭和那些朝臣舌辯,嘴皮上沒功夫可不成。
那些大臣可是能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人物。
阮煙頓時被說的啞口無言。
她巴巴地朝安嫔投去求助的眼神,大佬,快罩我。
安嫔咳嗽了一聲,“郭貴人這荷包臣妾挺喜歡的,說來這荷包裡還寄託了郭貴人的用心,特地隻繡了一根竹子是為取不朋不黨、獨樹一幟、不卑不亢、臨危不屈的意思,不為別的,就為這用心,這荷包就與眾不同。”
瞧瞧,這位姐姐多會說話。
阮煙得意驕傲地挺起胸膛。
她女紅爛怎麼了,她用心特別,取意特殊啊。
“安嫔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康熙瞧阮煙得意的小模樣,心裡就忍不住逗她,再說,他心裡也有些隱晦的不平衡。
這女紅,旁人誰不是做了巴巴地送到乾清宮,就郭貴人不主動不積極。
怎麼?
難道他還不如安嫔重要。
“既這麼著,朕也缺個荷包,回頭郭貴人給朕做幾個,”康熙說完,不等阮煙變臉色,又道:“這荷包可不能像安嫔那樣的隨意,朕戴在身上,回頭被人瞧見了,知道是你做的,郭絡羅家可要丟好大的臉了。”
阮煙:“……”
好狠的男人!
第39章 第三十九聲
見郭貴人不高興,康熙心裡就高興了,回去的時候批奏折,臉上都是帶著笑容的。
梁九功等人看在眼裡,高興在心裡。
萬歲爺高興了,大家日子就好過了。
至於郭貴人,做做女紅也沒什麼,何況這種事,宮裡頭多得是人求不來呢。
想想。
荷包這東西,天天貼身帶著,萬歲爺瞧見了豈不就是能把你給想起來。
這麼著,即便隔著幾天半月見不著萬歲爺,也依舊能夠在萬歲爺心裡有塊地方。
“姐姐。”
阮煙欲哭無淚地看向安嫔。
安嫔抵著嘴唇,既有些不好意思又有幾分覺得好笑。
“不就是女紅嗎?你好好學學,回頭傳出去,對你們家女孩子名聲也好。”
說實在話,郭貴人的女紅她也看不過去,實在粗糙,就像是沒學過似的。
可滿族姑奶奶入關後,誰家有不學這個的?
安嫔尋思,估計郭貴人這脾氣,家裡阿瑪額娘是舍不得她吃苦的,她先前聽聞,郭貴人起初是不打算入宮,是宜嫔往翊坤宮走了一趟,讓佟貴妃圈了名字的。
若是這樣,大概郭貴人家裡以前是隻打算讓她當個平頭正臉人家的嫡福晉,嫡福晉倒是真不必會這個,要想要什麼衣裳、荷包,買幾個繡娘不就行了,再不行,京城裡多少成衣鋪子呢。
也就是進了宮,雖說針線房伺候著,宮女手藝也都行,可還是得隔三差五展現下自己的“秀外慧中”。
阮煙小聲道:“可我們家就我和我姐兩個,還都嫁人了。”
安嫔瞥了她一眼。
阮煙立刻大聲道:“娘娘教誨極是,回頭妾身肯定好好學。”
能屈能伸!
回到自己屋子裡。
阮煙先去書房轉了轉,佛經,話本,還有女紅。
人家懷孕什麼都不用做,怎麼輪到她這裡,趕上高考了。
“言秋啊,”阮煙揉了揉眉心。
“欸,小主。”言秋答應一聲。
阮煙道:“明兒個開始預備下繡棚和針線,下午我睡完午覺,你就從頭好好教我吧。”
“是,小主。”言秋激動不已地答應了。
主子跟前一直是言春姐姐把著,如今她可算等到機會出頭了。
接下來幾天。
阮煙一直貓在景陽宮學女紅。
闲了就去前面找安嫔。
這不,今兒個下午學完女紅後,阮煙又去了。
安嫔一聽到通報郭貴人來了,就嘀咕道:“昨兒個才來,今兒個又來做什麼?咱們前殿這裡又不是有蜜。”
玉棋瞧她臉上的笑意,心裡腹誹。
娘娘還真是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