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傘,擱在以前,僖嫔還真不放在眼裡。
可現在收下,她成什麼了,宮裡頭不得笑話她小家子氣,眼皮淺,一把油紙傘都貪。
衛答應局促不已,她忐忑道:“油紙傘是僖嫔娘娘為妾身才借的,妾身昨日回去後忙的忘了,等回頭就讓人送還周姐姐。昨日的事還多謝周姐姐出手幫忙。”
她三言兩語就想把這件事定性為周答應出手幫忙。
阮煙哪能讓她如意,這件事說來,僖嫔錯在主要,衛答應在次要。
僖嫔為她“借”周答應的油紙傘,她倒是真敢拿。
“衛答應何必這麼客氣,一把油紙傘罷了,又不是小門小戶出身,我們哪裡會舍不得這點東西,既是在你那裡,那你就留著吧,別回頭又沒油紙傘,還要找人借。”
阮煙的一番話聽著軟和,句句刺耳。
眾人也是這時候才發現,郭貴人嘴巴也毒啊。
以往她老是滿臉笑,加上不愛惹事,雖然得寵,可眾人都沒覺得她不好對付,今兒個見識了,才知道什麼叫做真人不露相!
第68章 第六十八聲
僖嫔和衛答應兩人都丟盡了顏面。
回去後,衛答應讓人送還周答應油紙傘,還給了兩匹緞子當做賠禮,至於僖嫔那邊,更是像是為了出一口氣,賞了周答應兩支金釵。
安嫔笑道:“你這張嘴,這回可讓僖嫔大出血了。”
阮煙逗著瓜爾佳氏懷裡的雅莉奇,嘴上接話道:“那也是她活該,誰讓她先撩者賤,人家周答應給她顏面去赴約,她卻給人周答應沒臉。這下好了,丟了人還賠了錢!”
安嫔忍不住笑著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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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貴人這主意還真是雖然有些筍,但卻好用得很,想必這麼一來,日後沒人敢再隨意欺負周答應了。
兩人說笑時,玉棋來回話,說是周答應過來了。
安嫔和阮煙對視了一眼。
安嫔道:“請她進來吧。”
周答應進來時,眼眶紅紅的,手裡還拿著備下的禮物,進來後她屈膝對安嫔和阮煙行禮:“給安嫔娘娘,郭貴人請安,妾身這回來是來多謝安嫔娘娘和郭貴人替妾身討回公道的,這裡是妾身的一點心意,娘娘和貴人可莫要嫌棄。”
安嫔一怔,說道:“這事本宮就不領功了,替你討回公道的是郭貴人,禮你隻給她便是。”
阮煙也沒客氣,衝周答應招了招手,“盒子裡是什麼禮物啊?”
她知道周答應這會子估計是有些受寵若驚,因此與其推拒她的禮物,讓她心裡惦記著這事,倒不如幹脆利落地收下。
再者,這麼一來,也算是接受周答應的好意。
周答應心裡一喜,她也怕禮送不出去,熱情地打開盒子:“是妾身自己做的香丸,禮物不厚重,卻也是妾身的一點心意。”
這可見是有心了。
阮煙瞧了一眼,那些香丸做成丸子狀,有金色的,有白色的,圓圓滾滾怪是可愛,“倒是不知你有這等手藝,有什麼香味的?”
兩人就此交談起來。
安嫔坐在一旁喝茶,臉上露出幾分愜意。
絲毫沒有被冷落的不悅。
她這人脾氣孤高,並不喜和人交際,要她去和人打交道,實在是為難她,倒是郭貴人,仿佛天生在這方面格外擅長。
安嫔看了看奶嬤嬤懷裡抱著的興致勃勃,充滿活力的雅莉奇。
心道,什麼額娘生什麼閨女。
雅莉奇這麼小就不怕生,還好動,將來肯定性子和郭貴人差不多。
油紙傘的事就好像一陣風吹過。
對於西苑的妃嫔們來說,不過是多了幾句說嘴的話。
對她們來說,要緊的是怎麼抓住萬歲爺的心。
可這回地龍翻身損毀不小。
康熙忙於朝政,忙於處理通州、良鄉塌陷的事,故而根本沒有闲心思風花雪月,不但如此,隔日下午,萬歲爺就打算先回皇宮去處理政務了。
“在西苑處理不也是一樣?”
太皇太後皺著眉頭,對康熙的想法有些不贊同。
這幾日是沒有再地龍翻身了,可接下來幾日誰知道會不會再來一次。
先前是祖宗保佑,乾清宮沒出事,可下回呢?
萬歲爺膝下也就五個兒子,太子也才七歲。
太皇太後年紀大了,可沒有把握萬一真的不幸發生了什麼事,能夠讓曾孫坐穩那把椅子。
“皇瑪嬤,欽天監已經算過了,朕回皇宮是為大吉,不會有事,”康熙沉聲道:“再則,如今關內關外一片慌亂,京中百姓居無定所,食不果腹,心也不安,朕身為皇帝,唯有回皇宮中,才能叫百姓放下心來。”
天子,天子。
這二字不僅僅隻是榮耀,也是責任。
太皇太後聽康熙這麼一說,知道他心裡已經拿定主意,自己說服不了他,便隻好作罷,“也罷,你去吧,後宮這些人?”
“就還是勞煩皇瑪嬤多操心。”康熙愧疚地說道。
太皇太後點點頭,“這有什麼,既然如此,這些事就交給哀家,你去吧,隻記住朝廷要緊,你的身體也要緊。”
她又看向梁九功,“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忙上前打了個千。
太皇太後沉聲道:“你的名字起的好,梁九功,萬歲爺對你的期待不小,你也別忘了自己身上的職責,記得提醒萬歲爺用膳休息!”
“嗻。”梁九功都出了一身冷汗,趕忙答應。
康熙又同太皇太後交代了幾聲,出了太皇太後的松壽院,他想來想去,對梁九功問道:“郭貴人的院子,朕記得是青竹院?”
“萬歲爺沒記錯,正是青竹院。”梁九功回答道。
“既是這麼著,也順路,那就去看看她吧。”
康熙捻動著拇指上的玉扳指,自言自語了一句,便抬腳朝青竹院走去。
順路?
梁九功琢磨了下,郭貴人那院子在西邊,回宮的方向在北邊,這順的是哪門子的路。
不過,既然萬歲爺說順路,那就算是路不順,也得順了。
大下午日頭曬得很。
得虧這院子靠近竹林,因此才有些涼爽的清風從屋外吹進來。
阮煙撐著下巴在看著一卷《三國志》,這是康熙先前給她的,說是讓她看著寫,順帶學點兒東西。
這樣炎熱的天氣,被風一吹,整個人便有些昏昏欲睡。
尤其是還碰上《三國志》這種佶屈聱牙,字斟句酌的書,阮煙的下巴不斷點著,眼裡也耷拉下來。
給她扇風的言春見她快睡著了,怕她打翻了茶盞,上前把阮煙面前的茶盞挪開,頭一抬,就瞧見萬歲爺從門外走進屋子來了。
她如今也算經了事,雖然驚訝,可也很快反應過來,屈了屈膝就要行禮。
康熙見阮煙打著瞌睡,便衝言春擺擺手,示意她不必行禮,自己放輕了腳步走到阮煙身旁。
言春衝言夏等人做了個手勢,都退到外頭去了。
夏日炎炎好睡眠。
阮煙恍恍惚惚間做了個夢,夢見面前擺著一桌美味佳餚,滷成琥珀色的豬蹄,烤的滋滋冒油的羊排,燒開了的鴛鴦鍋,面前還擺著一壺紹興黃酒,她握緊了手裡的筷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剛要拿筷子去夾肉。
突然冷不丁有人把她的筷子給抽走了!
“我的筷子!”
她在睡夢中驚呼出聲。
一下子清醒了。
睜開眼,康熙手背在身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這是筷子?”
他晃了晃手裡的《三國志》。
阮煙:“……”
她眨眨眼,露出無知懵懂的眼神,“萬歲爺您在說什麼啊,妾身聽不懂。”
康熙笑了笑,“那朕剛剛聽到有人做夢喊筷子,是朕聽錯了?”
阮煙無奈,揉了揉眼睛,剛睡醒聲音軟乎乎的,“萬歲爺心裡明白,何必說出來。”
“你個饞貓,做夢都想著吃吧?”康熙拿《三國志》打了下阮煙的額頭。
阮煙驚呼一聲,捂著額頭,委屈巴巴:“才不是,妾身是那種隻知道吃的人嗎?”
康熙笑而不語。
好吧。
大爺真是不給面子。
阮煙四處瞧了瞧,言春她們都不在,估計是剛剛萬歲爺來了,她們才出去,她看向康熙,“萬歲爺您這是幾時來的?”
“才來沒多久。”康熙說道。
言春、言夏捧著茶進來了。
康熙接過茶喝了一口:“朕等會兒就要回宮了,你們且還得在西苑住著。”
阮煙怔了怔,心知康熙是為了處理地龍翻身的事,便道:“那萬歲爺可得保重好身體。”
“你放心,朕心裡有數,”康熙擱下茶盞,“朕回宮裡去後,你行事可得小心些,可別太張揚。”
阮煙扁扁嘴,“萬歲爺您這話說的好像妾身是什麼得意忘形的人似的。”
天可憐見,她進宮這兩年可是行事小心再小心不過。
“呵,你當朕什麼都不知,”康熙勾起唇角,“昨日松壽院裡可不是你說的僖嫔和衛答應沒臉?”
阮煙,她,她還真無法反駁。
“那是例外。”
“朕知道你脾氣,你做事謹慎,可就是有點不好,太過仁義。”康熙屈起指頭敲了敲桌子,“朕在,自然知道你是好的,向著你,可朕走了,太皇太後又等闲不愛管事,就怕你受委屈。”
阮煙想想,“您放心,妾身肯定和姐姐一起閉門不出,絕對不找事。”
康熙本想說倒也不必如此,可一想,少出門也好,橫豎吃喝待遇上沒人給克扣她們,便是這西苑風景,大不了將來再帶郭貴人來賞便是。
這麼一想,倒也的確是個辦法。
康熙嗯了一聲,點了下頭。
難得萬歲爺來了。
阮煙想起家裡人來了,她吶吶地開口:“萬歲爺,這回地龍翻身,妾身家裡沒出事吧?”
康熙愣了下,皺眉回想這些日子上報來的消息。
這回京城裡死傷的人不在少數,當中自然也有朝廷大臣,大災大難面前,可不分貧富。
瞧見康熙皺眉,阮煙心裡咯噔了下,她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難道?!
康熙沒想起郭絡羅氏家的消息,這就說明是好消息。
他正要開口,瞧見阮煙傷心的神色,連忙道:“沒事,奏折上沒提到你娘家,想來你娘家便沒出什麼事。”
“真的?”阮煙帶著些擔憂地看著康熙。
康熙想了想,道:“你若是不放心,明兒個叫你額娘進來。”
這麼做雖然顯得他偏寵郭貴人,可他是皇帝,難道還不能任性一回?
第69章 第六十九聲
康熙也真是擠出時間來看了阮煙一眼。
瞧過後他就急著要走了。
等他走之後,阮煙既激動又興奮,趕緊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安嫔。
上回見到她額娘還是在生雅莉奇之前呢,如今雅莉奇都生了,她額娘也是時候看看外孫女了。
安嫔聽到消息後,也露出幾分喜色,“這倒是件好事,明兒個你就帶雅莉奇陪陪你額娘吧,不過,這事等會兒可得讓人去和惠嫔、榮嫔說一聲。”
阮煙頷首道:“妾身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