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莉奇一下蹦了起來,把支摘窗一推開,看著窗戶外的康熙,臉上滿是驚喜神色:“皇阿瑪!”
她一溜煙跑了出去,拉著康熙進來。
康熙一向縱著這個閨女,因此這般親昵的舉動擱在其他兒女們身上是不可能,但是擱在雅莉奇身上,那是常有的事。
“給萬歲爺請安,萬歲爺萬福金安。”阮煙剛屈膝,康熙就一搭手把她扶了起來,“起來吧,不必多禮。”
“皇阿瑪,我們剛剛在說過陣子見郭羅媽媽和小舅母的事呢。”
雅莉奇興奮地說道。
康熙見她這麼高興,也不禁樂了,“就這事這麼高興?”
普照福晉年初不也進宮過,雖然說是以外命婦的身份進宮參加宮宴,可也見過面了。
“那是自然的啊,”雅莉奇道:“兒臣都這麼大了,額娘家的親戚也就叫過郭羅媽媽,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她們也都是知道有幾個,叫什麼名字,至於長什麼樣子,根本不清楚。”
阮煙一聽就知道這孩子是想要伙伴了。
也是,雖然伺候她的人多,也有好些個小宮女,但是那些人的身份和伙伴是不同的。
胤福去上學,雅莉奇自然覺得寂寞。
康熙一想,這也能理解。
雅莉奇打小養在宮裡,她又是個野性子,難免覺得寂寞。
正想說過陣子蘇合泰大婚,讓雅莉奇和胤福出宮一趟,就說是代母妃送禮,出去見見人,康熙還沒開口就聽得後面琴聲錚錚傳來,如金石相擊,似珠落玉盤。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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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這一曲倒是比剛剛的好聽多了。”
雅莉奇聽著曲子,點著頭,煞有其事地點評道。
“這是蘭陵王破陣曲。”
康熙撥弄著扳指,說道,“比起先前的纏綿之曲,自然不同。”
梁九功心裡一動。
這,萬歲爺沒惱赫舍裡貴人?
莫非是對赫舍裡貴人有意思?
什麼腦子?
康熙心裡冷笑。
彈個曲子,朕就要看上眼?
春曉心裡惱怒。
這赫舍裡貴人彈了這麼些天,可算是今日叫她如願以償了!
康熙眉頭皺了皺,不動聲色拿起茶盅來喝了一口,問道:“這赫舍裡貴人怎麼突然彈起琴來?”
“也不是突然,”阮煙有什麼說什麼:“這些日她每日都彈,早先是在午後,如今是在酉時。”
康熙一聽,嗯了一聲,點了下頭,因為赫舍裡皇後對小赫舍裡氏的幾分情分也有些消了。
赫舍裡氏家裡終究也就隻有一個赫舍裡皇後,旁的人怕都是同索額圖一樣的。
嗯是什麼意思啊?
阮煙正疑惑,就聽得康熙說道:“她這樣每日彈琴,於你養胎不利,這樣吧,朕看且讓她明日起去住承乾宮。”
承乾宮?
阮煙愣了下,“去承乾宮,這……”
承乾宮是寬敞,能多住一個貴人,可那地方冷冷清清,連宮女太監們都是繞道走,萬歲爺一年到頭都不見得去一回,把小赫舍裡氏發配到那裡,會不會不太好?
“朕主意已定,你就不要再說了。”
康熙拍了拍阮煙的手背,“你有身子,萬事當以你為重,旁人都是其次。況且朕也隻是讓她先暫時住在承乾宮,他日再給她挑旁的好去處也不遲。”
原先他是以為小赫舍裡氏是個懂規矩的,才讓小赫舍裡氏到鍾粹宮。
現如今見小赫舍裡氏入宮不到一個月,就惹出幾次事來,性子又是個虛榮貪圖富貴,急功近利的,這等人,康熙是見多了,都見煩了。
趁著小赫舍裡氏還沒來得及做出更不應該做的事,自然趕緊撥亂反正。
阮煙見如此,便也不多說什麼。
康熙讓梁九功去後面傳他的口諭。
梁九功心裡叫苦,可萬歲爺吩咐,哪裡能不去?
他心裡懷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哪裡得失了萬歲爺?怎麼近日來吩咐給他的盡都是苦差事。
赫舍裡貴人今夜精心打扮。
她聽說萬歲爺來了,特地換了首飾、衣裳,還讓人點了香爐。
嫋嫋青煙,香氣濃鬱,美人撫琴,這一幕,定然能驚豔萬歲爺。
聽說梁九功來了,赫舍裡貴人愣了下後,心裡欣喜,莫非萬歲爺要宣她去前面。
赫舍裡貴人忙停下來,起身去見梁九功。
“梁公公。”
“貴人,”梁九功一板一眼說道:“奴才是來傳萬歲爺口諭,貴人明日遷往承乾宮,不得有誤。”
赫舍裡貴人瞬間愣住了。
“這、這不可能!”
她當然知道承乾宮是什麼地方。
那是敬常在、夏答應禁足的地方,那地方,萬歲爺一年都想不起一回,簡直就是冷宮。
去那裡,不就是等同於她打入冷宮了。
繡漾等人神色也有些驚慌。
但繡漾到底是宮裡待久了的人,此時倒是顯得格外沉穩:“辛苦梁爺爺走一趟了。”
梁九功也不想和赫舍裡貴人爭執什麼,因此隻道:“奴才的話帶到了,便先告辭了。”
梁九功交代完話便走。
赫舍裡貴人一下癱坐在地上,哪裡還有先前的張揚風光。
今晚上萬歲爺突然做這個決定,阮煙是既憂又喜。
憂的是赫舍裡貴人才來不到一個月就要搬去承乾宮,後宮的人不知道又要怎麼說嘴了;喜的是少了個天天盯著她又铆足了勁想爭上風的赫舍裡貴人,日子能清心不少。
她也做好了心裡準備,翌日請安時,後宮眾人肯定得拿這事來說話了。
誰知,翌日阮煙去的時候,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卻是已經到了,正殿裡跪著博貴人和端嫔。
阮煙心裡一跳,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忙屈膝行禮。
太皇太後等她行李罷便讓她起身賜座。
阮煙這才放下心來,看來今日的事不像是衝著她來的。
她坐下後,下面的安妃小聲說道:“博貴人今兒個一早來告端嫔的狀。”
阮煙愣了下,眼眸朝下首跪著的博貴人看去。
那是個十五六歲的年輕姑娘,眉眼朝氣銳利,像是一把出鞘的劍,膚色是健康的棕蜜色,整個人散發著草原上獨有的野性氣息。
這要是在後代人看來,就是個健康朝氣美人。
可擱在如今這個年代,博貴人就顯得有些女生男相,不合時宜了。
皇太後在和博貴人說著話,兩邊語速飛快,一對一答。
博貴人昂著頭,氣勢洶洶,像是一頭被激怒的豹子。
阮煙聽得是一頭霧水,就跟看英文片沒有字幕一樣。
安妃看出來了,小聲道:“博貴人在說端嫔克扣她的東西,她不高興。”
阮煙了然了。
這種事不是什麼稀罕事。
主位娘娘克扣宮裡貴人、常在答應的東西,這事不少見。
就說阮煙,以前在承乾宮的時候,也是被克扣過好幾次東西。
端嫔克扣下位妃嫔份例的事,阮煙也聽說一耳朵,但是沒往心裡去。
她就是想不到,端嫔竟然克扣到博貴人頭上去。
這也未免太囂張了。
博貴人怎麼說也是科爾沁親王之女,是蒙古貴女。
“端嫔,博貴人說她的冰例被你貪墨了不少,可真有此事?”
太皇太後面色不虞地看著端嫔,說道。
端嫔手掌心裡滿是汗水,“太皇太後,臣妾怎敢做這種事,這其中怕是有誤會。博貴人的冰例她已經用完了,可她還想要,這事臣妾也做不得主啊。”
她怎麼也想不到博貴人竟然敢跑到慈仁宮告狀。
皇太後也不像她想象中的不重視這個堂妹,竟然真的把這件事鬧大!
如今這種情況,這事是怎麼也不能承認?
要是承認了,她的下場不知是怎樣。
“是嗎?”
太皇太後看向皇太後。
皇太後用蒙語問了博貴人。
博貴人哪裡想到這個時候,端嫔竟然還敢矢口否認。
當下她氣紅了臉,竟然用磕磕巴巴的滿語指著端嫔:“你撒謊,你拿了我的東西。”
眾人驚奇了。
博貴人原來還會說幾句滿語。
端嫔這會子臉色簡直快比墨汁還黑。
“皇太後,此事怎能隻聽博貴人一人之言?她可有旁人作為人證?”
端嫔吃定博貴人有苦難言,也篤定沒人會出來幫博貴人說話。
在她看來,博貴人壓根沒人能指望,宮女?端嫔可以一口咬定宮女是博貴人的人,說的話不能做數。
博貴人被問了這句話,卻是不見驚慌,反而露出喜色道:“那拉貴人。”
她用的是滿語,誰都能聽明白。
那拉貴人?
阮煙和安妃互相對視一眼,心裡咯噔了一下。
這事怎麼把那拉貴人也扯了進去?
端嫔不但不慌了,反而心裡松了口氣。
那拉貴人那狗脾氣,會給博貴人作證?
要是那拉貴人給博貴人作證,她端嫔就不姓董。
“去傳那拉貴人。”
太皇太後頷首,說道。
一個嬤嬤領命而去。
那拉貴人很快來了。
她屈膝行了禮:“給太皇太後請安,給皇太後請安。”
“平身吧,那拉貴人,”太皇太後沉聲,手裡捻動著佛珠,眼睛定定地看著那拉貴人,“博貴人說端嫔克扣她冰例,這事你可知曉?”
阮煙忍不住替那拉貴人捏了把汗。
太皇太後不愧是人老成精,這隨便一句話也問的到處都坑。
這句話聽上去像是隻是在問端嫔到底有沒有克扣博貴人冰例,可實際上還隱含著一層意思,那拉貴人是不是也知情,卻從沒說起。
那拉貴人握緊了手,她深呼吸一口氣,“回稟太皇太後,妾身對此事並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