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胤礽正低頭練字,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抬,直到把一張字帖臨完,他才收起筆,旁邊的小太監遞上溫熱的帕子。
胤礽接過帕子擦了擦手,鳳眼微抬,看向錢德寧,“打聽到什麼消息了?”
“回爺的話,”錢德寧語氣恭敬:“承乾宮貴人昨兒個早上去了儲秀宮找一個宮女,巧的是,那個宮女下午被發現溺亡在了英華殿的井裡面。”
胤礽皺眉,這宮女和小赫舍裡氏有什麼關系?
自從去年開始,胤礽就一直讓人盯著小赫舍裡氏,他倒不是想幫小赫舍裡氏,而是怕這個姨娘做出什麼丟人的蠢事,連累了赫舍裡家還有他。
昨兒個小赫舍裡氏灰溜溜從御花園出來,胤礽知道後就讓人去打聽在御花園裡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可御花園的人愣是口風緊,半句話都問不出來。
越是如此,胤礽才越發放心不下這事。
他這人腦子靈活,知道御花園打聽不出,便換了個方向,從小赫舍裡氏著手,這不,就找出線索來了。
“那個宮女叫什麼名字?”
胤礽沉吟問道。
錢德寧道:“叫做言冬,說來還和鍾粹宮娘娘有些關系呢,當年是伺候貴妃娘娘的,後來不知怎麼的,調派去了儲秀宮。”
這就越發離奇了。
胤礽心裡琢磨。
錢德寧道:“爺,奴才猜想,這會不會是赫舍裡貴人在御花園得罪了貴妃,貴妃娘娘又借機滅口來殺雞儆猴啊?”
胤礽想也不想就直接搖頭:“這不可能。”
他琢磨著,這手筆倒不像是善貴妃,像是他皇阿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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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小赫舍裡氏到底幹了什麼,讓皇阿瑪如此盛怒,非要弄死一個宮女來敲打小赫舍裡氏?
胤礽越想越煩躁。
當初要知道小赫舍裡氏是這麼樣的人,他就該傳話到赫舍裡氏家裡去,隨便配個宗親皇室也好過讓她入宮。
到現在,忙倒是沒幫過他,麻煩倒是給他找了不少。
“讓人去盯著她。”
胤礽摩挲著手上的扳指,神色微冷,“赫舍裡貴人要是再想做些什麼,就讓她消停消停。”
“嗻。”錢德寧答應了一聲。
太子心想,皇阿瑪左右不過這陣子就要去巡幸塞外,若是這段時間,小赫舍裡氏能消停,那自然皆大歡喜。
若是不能……
太子眼神陰沉,他可不會容許任何人拖他後腿!
“阿嚏!”
小赫舍裡氏狠狠打了個噴嚏。
大熱天,她裹了三層被子都還覺得冷,打著哆嗦對繡漾道:“快去再給我拿一床被子來,我好,好冷。”
大概是因為聽到言冬的死受了驚嚇,小赫舍裡氏昨晚就做了夢魘,翌日起來就發起燒了,一會兒喊冷,一會兒喊熱。
“小主,屋子裡被子全都拿來了,您再忍忍,太醫很快就來了。”
繡漾對小赫舍裡氏安撫道。
她說完這話,忍不住對伺候的小太監說道:“快去瞧瞧,百合和芍藥去請太醫,怎麼這麼久還沒回來?”
小赫舍裡氏已經病得神魂不知,這會子連旁邊人說什麼話都聽不全,更不必說能聽進去了,一個勁地說冷。
屋子裡大夏天起了炭火。
小太監熱得滿頭是汗,他抬起手擦擦汗水,道:“是,我這就去。”
他腳底抹油似的跑出了屋子,出了屋子,被風一吹,渾身頓時舒坦多了,剛剛在屋子裡簡直要悶死人了。
小太監走出承乾宮,沒多久就瞧見了百合和芍藥。
兩人帶著個面生的太醫過來。
百合見到他出來,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小太監忙道:“百合姐姐,繡漾姐姐打發我出來尋你們。小主病的厲害,就等著太醫呢。”
百合一聽,忙對那太醫道:“陳太醫,那咱們快走幾步,免得叫小主等急了。”
陳太醫吶吶道了聲是,等進了屋子,先是被屋子裡的酷熱嚇了一跳,緊接著把過小赫舍裡氏的脈像後,陳太醫又是一愣。
這脈像不過是尋常風寒高燒。
“太醫,我們家小主怎麼樣了?”
繡漾等人著急地問道。
她們倒不是忠心護主,隻是她們是伺候赫舍裡貴人的,赫舍裡貴人再不好,有什麼閃失,她們都難逃幹系。
為保自身,繡漾等人自然希望赫舍裡貴人平安無事才好。
陳太醫遲疑道:“脈相是風熱之邪犯表、肺氣失和,這不是什麼大毛病,開個幾貼藥吃幾天好好養著就行。”
“隻是風熱?”
百合錯愕地問道。
風熱這不是什麼大毛病,可也沒見過誰像赫舍裡貴人這麼誇張。
“是。”陳太醫頷首,“的確是風熱無疑。”
“那我們小主怎麼……”芍藥想要追問,卻突然被百合使了個眼神打住了話。
芍藥雖然不解卻還是沒敢繼續往下說。
繡漾看在眼裡,心下疑惑。
陳太醫開了方子,繡漾打發人去煮藥,她拉著百合道:“適才你怎麼不讓芍藥把事問清楚?”
百合這會子心裡也煩,被繡漾這麼一問,沒好氣地說道:“問什麼,問我們小主怎麼大夏天又是燒炭又是蓋被子還喊冷?這聽著多滲人啊,繡漾,你別忘了,言冬剛沒了,這要是讓人想到言冬的死和小主有瓜葛,小主有麻煩,咱們也討不了好。”
她頓了頓,又道:“況且,依我看,小主不是生病,是中邪,這事更不能往外說,也不能鬧大。”
中邪兩個字,讓繡漾大夏天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她張了張嘴巴,想起剛剛赫舍裡貴人的模樣,後背竄起了一股寒意。
小赫舍裡貴人的病到康熙要去巡幸塞外的時候還沒好。
承乾宮每日都熬藥,那藥味濃鬱得離著幾米遠都能聞見,原本這地方就不受待見,每日都熬藥後,宮裡頭的人就更不願意往那地方走,嫌棄晦氣。
七月底,跟隨萬歲爺去塞外的名單總算出來。
上書房阿哥們人人有份,沒有一個被落下。
為了這個喜事,後宮這些日子都洋溢著喜氣,尤其是那些有阿哥的妃嫔,那更是各個眉開眼笑。
阮煙聽說後,唇角抽了抽,她感覺阿哥們像是被康熙溜了一圈。
她敢保證,萬歲爺早就決定把所有阿哥都帶上,隻是先前故意隻說帶太子和大阿哥,等阿哥們打了雞血,努力學習後,他才說要把所有阿哥都帶上。
安妃對她的猜測不以為意,笑道:“無論如何,眼下這個結果人人都滿意就行了。”
這話倒是不差。
阮煙道:“今年可惜不帶格格們了,雅莉奇念叨了好幾回呢。”
安妃卻道:“不去也好。塞外打獵就算帶齊人馬到底還是比較危險,我倒是寧願雅莉奇在宮裡待著。”
阮煙似笑非笑,“你是怕雅莉奇碰到危險,還是怕她又見到那個敦多布多爾濟?”
安妃道:“我怕他做什麼,雅莉奇分明對他沒意思。”
“是嗎?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必告訴你雅莉奇給那個敦多布多爾濟送了什麼東西?”阮煙懶懶說道。
“她給他送什麼了?!”安妃立刻皺眉,問道。
阮煙笑眯眯看著她。
安妃身體一僵,她抵著嘴唇咳嗽一聲,“不過朋友,送些東西也是應該的。”
她嘴上是這麼說,可眼神、臉色分明不是這個意思。
這要不是在阮煙這兒,估計安妃都想起身去打聽清楚到底雅莉奇給敦多布多爾濟送了什麼了。
“好了,不逗你了,雅莉奇不單單是給他送了一把弓,給其木格她們也送了東西。”阮煙忍俊不禁說道。
安妃臉色一黑,沒好氣地白了阮煙一眼,“好啊,合著你是純心逗我。”
“那不是你說你不怕他嗎?”
阮煙笑道。
安妃被阮煙的話噎住了,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就在阮煙以為自己說的安妃無話可說的時候,安妃突然伸出手撓了撓阮煙的痒痒肉。
阮煙一向怕痒,腰上的痒痒肉就是她的死穴。
“哈哈哈哈。”阮煙笑的直不起腰,倒在榻上笑得臉都酸了。
“可知道錯了?”安妃一本正經問道。
阮煙捂著腰,笑著斷斷續續道:“姐姐,你這是惱羞成怒。”
惱羞成怒?
安妃本想放過阮煙,聽見這話,頓時打消了心思,故意往阮煙腰上的痒痒肉撓。
阮煙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連聲道:“我錯了、我服輸!服輸。”
安妃這才收手。
阮煙抹著笑出來的眼淚,好氣又好笑,“您怎麼學會耍無賴了?”
“我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安妃唇角帶著一絲得意的笑容。
阮煙:“……”
她就不該多餘問這話。
自己還落了一句嘲諷。
雅莉奇送禮物託的是胤福。
畢竟今年康熙沒帶任何妃嫔去,雅莉奇要託人送東西,也隻能拜託胤福了。
胤福做事向來妥帖,不但把每樣東西送給什麼人都一一記下,還問了雅莉奇要帶什麼話。
雅莉奇撓撓後腦勺,“我倒是沒什麼話要帶的,你就隨便幫我問一句好就行了。”
交代完這話,她道:“我還有事,就不和你說了,這裡這些東西是額娘和李額娘給你準備的,你到時候記得帶過去就是了。”
胤福還沒說完話,雅莉奇就風風火火地跑了。
多寶收拾東西時,胤福看了一眼,愣住了,“這怎麼還有擦傷藥?”
“許是娘娘們怕在塞外沒有好藥吧。”多寶想了想,說道。
胤福一想可能也是這麼個原因。
他倒是沒多想,直到跟著皇阿瑪出宮,一群兄弟騎馬跟隨左右,幾日後,胤福才算明白那擦傷藥的用途。
那擦傷藥不是擦旁的地方,而是擦大腿內側的。
阿哥們雖然在宮裡也騎馬,可不過小半個時辰罷了,這回好些阿哥都是頭一回騎一整天的馬。
一整日下來,累就不說了,屁股痛,大腿破皮,不過才一天,好些阿哥就和霜打的茄子一樣,一下焉了。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聲
“六弟,”
胤禛帶著傷藥來見胤福。
他剛進去,就瞅見胤福拿把扇子擱在那兒扇著下面。
胤福猛地坐正了身體,兩腿一夾,扯到傷口,疼得面部都扭曲了。
他不是沒穿褲子,是愛面子,不好意思在哥哥面前這麼不雅。
胤禛忍著笑,道:“我來給你送藥的。”
“多謝四哥好意,我額娘給我備下了。”
胤福說道。
“那就好,我還怕你沒帶呢。”
胤禛說道,他坐了下來,道:“剛開始騎是有些痛苦,等習慣了就好了,你要是有什麼要的,打發人去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