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夫人深吸了一口氣,遣散了身邊伺候的奴婢,握住母親的手,眼神慈善愛憐。「天可憐見,這是怎麼弄的?這裡沒有人,你放心告訴我。」


娘親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把手朝回抽,周夫人不放手,反而將母親掩藏的傷口都暴露了出來。


「也,也沒有了,若生父母雙亡,我與他成婚後,為了供他念書,什麼都做過,賣豆花、刺繡、浣衣….這些活兒細碎難幹,但掙得多。」


周夫人眼圈都心疼得紅了。


「那這些長的傷口又是怎麼弄的?你可不許騙我!」


娘親不以為意。


「若生是書生,怎麼能做農活!這是我上山砍柴時弄到的。」


周夫人勃然大怒。


「你對他這樣好,他!他白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他居然敢這樣對你!看我不讓御史參他!我倒要看看他頭上的烏紗帽還能不能保住!


娘親搖了搖頭,她怯懦地用另外一隻手抱住周夫人的手握著。


「不!夫人!您誤會了若生,他待我極好的,他答應我等他中舉後,就好好報答我,我一個鄉野女子如今隨著夫婿爭氣成了官太太,我沒有什麼不滿足的。」


周夫人眼裡的憐憫幾乎要溢出來。


她可憐母親尚不知曉如今外面最新的賭局便是賭父親何時休掉她這個糟糠妻,好風風光光迎許微瀾這個相府嫡女進門。


她深吸一口氣,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


「你是個天真的,到時候被他賣了都給他數錢。」


娘親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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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會呢!若生對我可好了,我們的感情深厚,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呢!我們定情就是因為當初他賣身葬父,我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替他埋葬了父親..」


娘親害羞地說,神態充滿了小女兒的嬌態。


落在周夫人眼裡無比刺眼,她心疼母親的天真。


宴會結束後,我們回家前,周夫人送來了幾盒藥膏給母親。


「這是我特意讓人準備的,一日三次,四個月之後你手上的疤痕就會消退了。」


母親受寵若驚,眼圈瞬間紅了,她近乎哽咽地看著周夫人。


「我能不能常來看您?」


她低了頭,膽怯卑微。


「我出生低下,不受待見,我知道她們都笑話我,隻有您不嫌棄我是個粗野的村姑,還對我好。」


周夫人拍拍母親的肩,替她擦了淚。


「你隨時來,我府邸永遠有你的一席之地。」


我們走後,不消一刻鍾,母親與父親的事情就在京中貴婦圈兒裡傳遍了。


人人都知道我父親是母親買來的。


我母親對他有再造之恩,以及這些年的供養之恩。


周夫人是京中有名的婦人,旁人說媒、遇見兩家分家不公的,都愛找她去坐中堂,斷個說法。


這些話傳出去的速度,未必沒有她的推波助瀾。


她是可憐母親,妄圖用流言壓制住父親和相府,好給母親一條活路。


這也正是母親想要的。


5


父親遭言官進言苛待發妻,相爺三言兩語替父親摘了過錯,但母親的目的已經達


到了。


她在陛下面前出現了名字,這件事情也上了天聽。


父親即使是為了堵住同僚們的嘴也不敢休棄母親。


他站了相爺的隊,從此後仕宦坦蕩,可這被相爺清理好的坦蕩仕途裡,又會波及多少人的官途。


他如今坐的位置,不就是頂了旁人的位置,相爺一句話就讓他坐定的。


他風頭太過,已經惹了許多人不快了。


父親回到府中,便徑直來到娘親房中,摔了母親的裝繡品的簸箕。


「誰準你在外面胡說八道的?你是不是要看著我被罷官你才甘心?」


娘親茫然無措。


「夫君,我,我做錯了什麼嗎?」


面對娘親的淚眼,父親心口的火卻愈演愈烈。


「你不用在這裡跟我裝,你在外面說——」


說到這裡,父親啞口無言,外面傳的那些每一件事都是事實。


他根本沒有任何立場譴責母親。最終,他隻硬邦邦地說。


「我們的事情是私事,誰讓你出去說的,現在外面風言風語,連陛下都責怪我苛待你,你滿意了是嗎?」


娘親搖了搖頭,一臉委屈。


「沒有啊夫君,周夫人問我和你的事情,我便說我們感情很好,這些年你對我都很好,中舉後馬上就接我來了京城,全了當年我替你葬父的情誼,周夫人都說我們是世間少有的恩愛夫妻呢。」


父親啞口無言,面對娘親的天真純白,他的所作所為顯得可惡至極。


外頭的譴責,不過是他自己招來的。


若不是他不檢點,這些娘親說出去的傳聞,隻會變成他被人贊美重情重義,而不是如今的苛待發妻,薄情寡義。


父親走後,娘親一改在父親跟前的委屈茫然,面無表情地撿起地上的繡品,拍幹淨上面的灰塵,繼續刺繡。


她在繡給周夫人的謝禮。


娘親帶著繡好的香囊前往寺廟開光。


娘親精通蜀繡,尤其是雙面繡,栩栩如生。


周夫人親自接見母親。


母親穿著樸素的衣服,小心翼翼將荷包遞給了周夫人。


「我沒有什麼錢,買不了特別好的布料,這是我的積蓄能買到的最好的了,聽說您愛蘭花,我就繡在上面了,我專門去寺廟開了光,能保您平安。」


周夫人驚喜極了。


「你竟然有這樣好的繡技!這比宮裡的一些繡娘還要好。」


母親惶恐地搖頭。「不,不敢。」


她糾結半晌,結結巴巴開口。


「聽說您開了濟善堂,裡面很多都是逃難來的苦命女子,我,我想盡我的一份綿薄之力,教她們刺繡,日後也好安身立命,能掙一口飯吃,自力更生。」


母親艱難說完,周夫人已經是熱淚盈眶。


這些年裡她開辦濟善堂,一直是孤軍奮戰,從來沒有貴女們主動來加入她。


母親是第一個主動加入的人。


「好!我也為他們找過刺繡的師傅,可技藝好的,都是京中其他貴人府上的專用繡娘,哪肯屈尊去濟善堂呢,何況,她們也賺不到多少錢。」


母親連忙說。


「我不要錢,我不要錢的。」


周夫人猶如遇到知己般拉著母親說了許多,將她的理想和信念都——告訴了母親。


母親是個很好的聽眾,中間回答兩句,都會引得周夫人誇贊。周夫人看向她的眼神越來越亮。


母親回家後。


家中一片狼藉,父親爛醉如泥,倒在一堆酒壺裡。


他看見母親後,流出懺悔的淚。


「許,許微瀾有孕了,孩子是我的。我對不起你,瑤娘。」他號啕大哭,母親癱倒在地,眼神卻很平靜。


父親撲過來抓母親的手:「瑤娘,她是相府嫡女,不能做妾,你,你能不能委屈一下做我的妾室,把正室的位置讓出來給她?」


母親心如死灰地看著他,半晌後,幹澀的唇扯了扯。


「好,我給你做妾。」


父親見目的達到,松了一口氣。


他握住母親的手,真摯道:「瑤娘,你信我,總有一天我會補償你,許家官威太盛,我不敢賭,否則頃刻間你和孩子就會死。


「我和你是多年夫妻,不是誰都能比的,我心裡隻有你。」


母親牽著我回到房中,此時的她眼神無比寒涼。


她問我。


「你記住周夫人家裡的路怎麼走的嗎?」


我點頭。


「在賣糖葫蘆的後街。」


娘親在我耳邊教了我幾遍要說的話。


我學會後,她用力掐了把我的腰,我一下子哭了出去。


她叮囑我。


「快去找她!」


周府門口的小廝認識我,見我哭得撕心裂肺,他慌忙把我帶了進去。


我一見到周夫人,就撲在她腳下,哭得鑽心刺骨。


「周夫人,您是好人,求求您救救我娘親!爹爹要讓別人當妻子,要娘親做妾,娘親尋死了...!」


周夫人立馬帶著人前往我家。


她到的時候,地上已經流了很多血。


娘親割腕了。


父親趕來的時候,周夫人已經讓大夫給娘親包扎好了。


周夫人將貼身的兩個會武功的婢女留下來照看母親。


她指著父親,恨恨地吐了口唾沫。


「忘恩負義的東西,想踩著糟糠妻的血平步青雲,我呸,做夢吧你!」


父親面色蒼白,撲到母親病榻上,泣不成聲。


「不做妾了,我們不做妾了,我不做官了瑤娘,我和你回家,你不要嚇我..」


事情最終鬧大了,周夫人的父親原本就和許微瀾的父親是政敵。


這下更不可能放過了。


最終,是我娘退了一步,做了平妻,給了許微瀾正妻之位。


也因此,她們兩人的名聲在京中徹底兩極分化。


許微瀾在相爺的責令下,給了許多的錢財補償母親。


母親在她面前,依舊低微,滿是感激地感謝她。


6


許微瀾嫁過來後,父親徹底與相爺綁在了一條船上。


相爺帶他進入了官場的核心,父親開始爭權奪利。


他大部分的時候都不在家,但每日都會和母親通信。


正是加官晉爵的時期,他需要很多的政績去支撐自己往上爬。


因為下嫁奪夫,許微瀾的名聲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往日的好友們,如今都恥於和她交往。


她閨中寂寞,孕期多思,到最後陪在她身後最多的居然還是母親。


許微瀾防備母親對她別有用心,並不信任母親。


後面母親每日來照看她,為她熬湯,與她說話,看她如眼珠子一樣珍貴。


她並不領情,屢次在言辭上折辱母親。


我問母親:「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不討厭許微瀾嗎?」


母親搖頭嘆氣:「若不是她瞎了眼看上你父親,我們娘倆又如何能住上這樣大的宅子,過上如今的日子。


「她性子驕縱,不能扛事,你父親長期不在家,她心神不寧,脾氣急躁,若是影響孩子怎麼辦?」


「這一胎若是兒子,你父親的官位隻會愈發穩當,你如今也大了,也該懂得如何謀生。」


許微瀾生產那日,父親被派去救災,沒能回來。


她胎大難產,險些喪命,母親為她四處奔走,又親自守在她身邊護著她。


所幸,母子無恙。


相爺得知後很開心,送了許多東西來。


父親也是喜不自勝,許微瀾光顧著和父親纏綿,照顧孩子的事情就落在了母親身上。


父親來時,母親正捧著宋詞哄著孩子睡覺。


父親失笑:「他哪裡聽得懂?」


以前父親和母親恩愛時,父親會教母親認字讀詞,用來增添感情。


母親笑著說:「讀著玩罷了。」


一段時間的休養,母親不再幹活刺繡謀生,輕松起來,多了時間花在自己身上,年輕了不少。


父親府中沒有通房,隻有母親和許微瀾。


許微瀾剛生產完,不能同房,除了剛回來的兩天父親陪著許微瀾,後面都是歇在母親院子裡。


母親有了身孕,許微瀾氣得要和母親動手,被身邊的嬤嬤攔了下來。


幾個月後,母親誕下了一個男嬰,許微瀾幾乎發瘋。


母親服用了藥物,下面流血不止,再也不能同房。


許微瀾這才消停下來。


這時父親已經是四品官了,他還在往上爬。


我那時候尚小,並不知道母親做了什麼,能讓我吃穿不愁,甚至能進入女學念書


我隻知道,我的衣食住行從未被虧待過。


等我反應過來時,我已經是許多人稱贊的才女了。


父親進入中樞時,相爺已經到了致仕的年紀,周夫人的父親即將接替他的位置。


相爺即將失權。


也是從那時候起,父親的宴請再次多了起來。


他身上女人的脂粉味不斷,許微瀾開始頻繁和他爭吵。


可父親已經不是當初剛入京都的小官了。


他如今已經是參知政事了。


怎可再對許微瀾低頭。


他們一次次吵架,起先許微瀾跑回娘家,父親還會去接。


次數多了,父親不再去了,反而相爺勸許微瀾回來。


他們從一對恩愛夫妻變成一對怨偶隻用了八年。


而這八年裡,許微瀾疏於對孩子的照顧,一直都是我母親連著一起照顧。


7


景和六年,相爺致仕,無法再給父親仕途的助力。


周夫人的父親接替了宰相一職。


緊接著,一場突如其來的告密將許微瀾父親下獄。


而背後的策劃者,就是父親。


父親急於撇下許家門生的身份,重新站隊。


許微瀾父親,就是父親的投誠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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