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原來在拘留所關了沒幾天之後,魯揚開始整宿整宿不睡覺,有時候低著頭兀自在房間裡轉著圈,那裡的人怕出事,聯系了魯揚父親和賞家的人,在籤了協議書過後,魯揚可以入醫院檢查。


魯揚被扭送到醫院,做了全套檢查,可結果顯示沒有任何問題。


幾方對峙時,魯揚突然掙脫了保鏢的桎梏,朝醫院大廳跑去,魯揚父親以及一群人追出去的時候,魯揚的身體剛好被高高拋起來,重重地落在水泥地上,身下的血像一朵花一樣緩緩綻開。


在魯揚父親眼裡,像一個被撞飛起來的娃娃,“砰”地一聲落了地。


即使車禍就發生在醫院門口,即使急診科搶救室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現場施行搶救,魯揚仍舊很快失去了一切生命跡象。


消息是在班級群裡共享的。


[體委:臥槽他這是自殺?]


[朱麥:像是撞了邪啊。]從金子湖回來之後,朱麥便對鬼神之說深信不疑,一切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現象,他都用鬼神論解釋。


[林莘:可能是覺得反正活著也要坐牢,沒面子,還不如死了算了。]


[同學甲:其實沒必要,十八年以後又是一條好漢,還這麼年輕,何必呢,他家又那麼有錢,就算進去了,找人花錢之後在裡面也能活得很滋潤的,再減刑,他還是大少爺一個啊。]


[同學乙:報應。]


[生活委員:那葬禮你們到底去不去啊?]


回答的都是去。


[林莘:畢竟同學一場,更何況,我們不去,我們爹媽也得去。]


[有人匿名問道:賞南和虞知白,你們去嗎?]


這個問題很敏感,眾人心知肚明,問的人也心知肚明,所以才匿名,群裡其他人都不做聲了,魯揚不在群裡,加上又死了,他們才敢這麼正大光明的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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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和虞知白可沒死呢。


快上課時,群裡多了一條虞知白的回復,沒人回。


[虞知白:同學一場,去送一送是應該的。]


-


葬禮那天下了瓢潑大的雨,魯家在回南坊市也算是豪門,不管是不是真心哀悼,來的人總歸是不少。


滿地的白菊花花瓣,被大雨從臺階上衝刷下來,順著水流往排水口湧去。


精致的女士高跟鞋和錚亮的皮鞋不斷地在地毯上踏過,負責接待的不是魯揚父親,魯揚父親在很不起眼的一個角落裡坐著,魯揚死後,白發一夜之間從他黑發裡面鑽出來一整片,他看起來很憔悴。


魯揚遺照用的是高中登記證,笑容意氣風發,張揚無比,但熟悉他的同學們都對這個笑容產生了不適感——魯揚得意的時候總會這樣笑,但他得意時,就一定代表了剛剛有人被他欺凌過。


林莘穿著黑色毛呢裙子,黑色短羊毛西裝,抱著手臂,千金小姐的姿態端得十足十,“冷死了,好不容易放半個月寒假,還要浪費在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上面。”


朱麥坐在長椅上,說了句“罪過罪過”後才抬頭對林莘說:“魯揚都死了,你積點口德。”


幾個人湊在一塊兒互懟了起來,當看見從門口走進來的兩個人時,不約而同地閉了嘴,體委嘆道:“虞知白這算是以德報怨嗎?被欺負成那樣,他還來參加魯揚的葬禮?”


“不愧是學霸,思想高潔,豈是你等凡人可以比擬的。”朱麥喝道。


賞南穿著黑色的正裝,連領結都是黑色,他手裡握著一支白菊花,魯揚後母前來打過招呼,嫋嫋婷婷又離去。


他走過去將菊花放在了魯揚照片前的地面,直起腰時,虞知白也站在了他的身旁。


虞知白彎腰將菊花插在旁邊的花束裡,賞南甚至聽見他嘆了口氣。


“裝過頭了。”賞南輕聲道。


“哦。”虞知白直起腰,他一轉身,就對上了魯揚父親魯懷海震驚的目光。


魯懷海似乎不敢相信,他細細地打量著虞知白,咽了咽唾沫,不確定地問道:“虞舍,是你的什麼人?”


虞知白露出疑惑的表情,“她是我的母親,您認識她?”


魯懷海的表情變換了好幾種,從震驚到痛心再到懷念與悵然,他抬手拍了拍虞知白的肩膀,“轉眼你都長這麼大了,你知道嗎?你眼睛和你媽媽長得一模一樣。”


“當年,唉,如果阿舍願意跟我走,也不至於會出那樣的事情。”魯懷海看著虞知白,視線舍不得從男生臉上移開,他從這個男生身上看見了十七八歲的虞舍,一入校就驚豔了全高中的女生,不管送多昂貴的禮物,她都不為所動,喜歡她的人多不勝數,魯懷海沉湎在過去,幾乎忘記了現在是在自己兒子的葬禮上,而魯揚的後母站在不遠處,臉色逐漸變得鐵青。


賞南掃了一眼相框裡的魯揚,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看見了魯揚的笑容猛然變得扭曲和怪異。


賞南忽然明白了虞知白為什麼會來魯揚的葬禮。


魯懷海和賞軒一樣,青春年少時便有心儀的人,可迫於家族壓力,他們不得不和不愛的人聯姻,一邊放不下心頭白月光,一邊垂涎著聯姻可以獲得的巨大紅利,身邊人為此痛苦不堪,他們卻自以為情深徐徐。


魯揚完美繼承了他父親的特質,他不敢得罪他的父親,因為他知道他姓魯,知道這意味著他所有的一切都來源於父親的給予,所以他把仇恨都轉嫁給虞知白。


他已經死了,他的父親還在對著虞知白懷念舊日的白月光,沒有什麼比這更加侮辱人。


魯懷海將魯揚全然拋在了一邊,他對虞知白喜愛不已,甚至從懷裡取出了自己的私人名片,“有什麼事就給魯叔叔打電話,能幫的忙我一定忙。”他給出了這樣的承諾。


之後,他才注意到賞南,頓時從親切大叔變成了滄桑老父,賞南和他握了握手,“您節哀。”


魯懷海面露哀戚。


賞南面無表情地移開眼,看向虞知白,“走吧。”


不知內情的張滬和朱麥拉著賞南和虞知白,“魯叔好像很喜歡虞知白,怎麼,他也喜歡學霸?”


虞知白抿唇一笑,“或許吧。”


朱麥:“……”


“不說這個,有個驚悚展巡演到了回南坊,就今晚七點開始,”張滬神秘兮兮地說道,“一票難求,我找人給了我十張票子,去不去玩兒?”


“不去。”朱麥擲地有聲,他之前在11號別墅探險被嚇到,現在對類似活動持抵制態度。


張滬:“沒問你,你愛去不去。”


賞南拉著虞知白的衣袖,“好啊。”


虞知白對賞南沒有不從的。


張滬看著眼前兩人,哽了一下,“你們這個架勢,好像是打算拿著我的票搞約會……”


“恭喜你,猜對了。”賞南拍了拍張滬的肩膀。


驚悚展出是一個恐怖屋,包下了商場的頂樓,由他們團隊的工作人員全權負責場地搭建和設計,內裡恐怖元素包括但不限於“繡花鞋”“紅蓋頭”“電鋸人”“惡鬼中央大街”,相當於冒險遊戲,從入口跑到出口算結束,當然,如果覺得沒玩夠,可以退回去再跑兩圈,因為其中可能會有漏下的小可愛。


不費腦子,但費膽子。


十張票在群裡很快就被搶完了,林莘決定去,朱麥看關系好的人都去,硬著頭皮說他還是想去。


決定同去的人現在都在魯揚的葬禮上,所以不需要找地點集合,他們可以直接出發。


“耶耶耶,玩去咯!”那天玩真心話大冒險的男生叫趙小凡,他扛著傘衝進雨裡,大喊大嚷著,路過的人給以白眼。


賞南把傘撐開,為了符合今天的葬禮主題,賞南特意挑了一把黑色的傘,又考慮到虞知白眼睛的不便,選了一把最大的黑傘,遮兩個大男生剛剛好。


“你眼睛沒問題吧,如果不舒服的話我們就回去。”賞南略微抬眼看了看虞知白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球,比雨還要溫潤的感覺,沒有要暈染的跡象,目前看來還處於很正常的狀態。


“我帶了備用的。”虞知白掏出大衣口袋裡的一對眼球,柔軟而又富有彈性,溫度冰涼,賞南趕緊把他的手塞了回去。


雖然沒見過人類完整的眼球,但賞南想,虞知白做的,應該和人類的眼球高度相似了,如果不是知道這是假的,賞南估計會嚇個半死。起碼正常人不會在口袋裡揣一對兒眼珠子。


.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奔向了商場,這是回南坊最大的商業中心,哪怕下雨,但因著又是寒假又是周末,商場依舊熱鬧非凡。


“先去隨便吃點東西,一個小時後我們在頂樓集合!”張滬說完,和朱麥還有趙小凡嘻嘻哈哈地跑了。


瞬間,都走了。


來的隻有林莘一個女生,她落單了。


賞南看向她,“走吧,我們一起。”


負一樓全都是吃的,甚至有一整條的小吃街,虞知白沒來過這裡,他走在賞南左邊,偏頭看了看,林莘走在賞南右邊。


虞知白不動聲色地離賞南近了一點,比林莘離賞南要近。


林莘也不想做電燈泡,她隨便指了個地方,“我去買個面包吃就行,等會見。”說完,她就急急忙忙走了。


“你要吃什麼?”虞知白問賞南。


賞南看了看四周,“我想吃章魚小丸子,再加一杯珍珠奶茶。”


虞知白沒吃過,“有聽說過。”


虞知白對吃的不感興趣,他沒有進食需求,和人類不同,人類每日都要吃三餐,有的人還會從早吃到晚。


他陪著賞南站在一家餐廳的小檔口前面,小隻章魚被一隻隻放進模具裡,每一隻的大小都剛剛好,店員動作麻利,笑容滿分,“您好,需要什麼口味的可以看菜單哦,也可以直接點套餐。”


對方似乎更加想請兩人進店,因為氣質太出眾,身高高出路過的路人大半個頭,其中穿黑西裝的男生,家境一看就了不得。


“店裡有下午剛到的三文魚和甜蝦,我們的鰻魚飯還是招牌哦。”店員這次的笑容可以打一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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