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是莫元元在叫。
賞南不耐煩地看著對方。
莫元元呸呸掉嘴裡的草葉子,“你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上課?”
賞南:“關你什麼事?”
“陸及不讓你上課?”除了這個理由,莫元元再想不到第二個理由了,上課才能學到真本事,難不成賞南準備做陸及的金絲雀嗎?想到這裡,莫元元露出嫌棄的眼神。
賞南如果看不出莫元元心頭所想,那他就是瞎了,他作勢要朝莫元元揮拳頭的樣子,“小心你的牙。”
莫元元下意識閃避,發現賞南隻是嚇唬自己,他松了口氣,他可沒力氣再打下去了,看著賞南,莫元元突然心頭一動,“賞南,我們算朋友嗎?”
賞南不解地看著莫元元,過了幾秒鍾,賞南手掌撐在草坪上,借力站起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莫元元,“你見過被霸凌者和霸凌者做朋友的嗎?”
賞南的確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沒有被霸凌的經歷,但自己這副身體從小就是在莫元元帶給他的陰影下長大的,當然,莫元元也不僅僅隻是欺負他一個,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賞南不會拿著這副身體去和曾經霸凌過它的人做朋友,這是對原身的二次傷害。
[14:沒有什麼原身,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不然他為什麼會叫賞南,在你來之前,他連靈魂都沒有,這本就是主腦準備好的身體,隻有宿主來了,他才算是一個完整的人。]
賞南牽著起子,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那也不行,這是我的原則。”
莫元元看著賞南走得毫不留情,對於他曾經做過的那些事,他突然感到有些後悔了。
莫元元悵然若失的表情,全部被坐在擺渡車上的陸及收入了眼底。
陸及出來想找到賞南,把賞南哄回去,也想出來吹吹風,所以拒絕了香夫人說開車前來,球場自己的擺渡車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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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賞南和莫元元在地上打架的全過程,能看出隻是玩玩兒,所以他隻是在不遠處看著。
一群年齡相仿的少男少女在一起玩鬧的景象非常養眼,賞南融入其中也是陸及想要看到的結果。賞南受歡迎,他應該感到自豪和驕傲。
可莫名的,陸及心底卻產生了淺淡的酸楚。
第38章 白骨吟
賞南牽著狗,氣喘籲籲地爬上草坪最高處,一個小山頭,寒冬將至,再過不久,草坪就該覆上一層金色了。
一輛擺渡車停在路上,陸及坐在上面。
看見陸及,賞南愣了下,想到兩人前不久才鬧了不愉快,一時之間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去。
雖然他還在糾結中,但起子看見主人,興奮得不行,尾巴一個勁兒地搖。
賞南最後還是走了過去,他站在陸及跟前,給他看了看手裡起子的牽引繩,“我出來遛狗。”
陸及從車上下來,他攏了攏外套,朝賞南身後看去,那群孩子還在那邊打球。
許是察覺到了什麼,其中有幾個朝賞南和陸及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眯著眼睛,發現是陸及後,眼睛猛然瞪得老大。
發現陸及沒打算坐擺渡車回去,而像是準備和自己一起散步,賞南哪怕知情,但也還是對對方表示了關心,“哥,走這麼遠,你身體能行嗎?”
球場寬闊空曠,從遠處吹過來的風沒有任何遮擋,擺渡車側邊的簾子被吹得翻了過去,賞南剛和莫元元打完,他不覺得冷,可當他抬頭看著陸及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握著拐杖慘白的手指時,他覺得對方這未免也太入戲了些。
“陪你走走。”陸及抬手擇掉還粘在賞南頭發上的葉子和草籽,草籽在指間捻碎,風一吹,就什麼都沒了。
賞南走在陸及旁邊,忍不住問道:“哥,你會死,是因為你身體不好?”
“不是。”
“那你不是人,為什麼也會身體不好?”
“從馬背上摔下來後,身體就不好了,”陸及笑著問,“你以為我是裝的?”賞南一直追問,目的太明顯了。
見賞南不再說話,陸及看著前方,輕聲說道:“現在是真的身體不好,不過如果我不是陸及,身體還是挺好的。”
賞南記得,陸及還沒告訴過自己他的原本身份,關於他最開始是陸紳的事情,賞南是從14那裡得知的。
“不是陸及,你是誰呢?”賞南好奇道。
陸及向他說得越多,應該越代表他把自己當自己人了吧。
“我不是陸及,我是你哥。”
賞南看著陸及,想道,好吧,不想說就算了,還有兩年半時間,也不是特別著急。
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草坪最高點那處,胡蝶蘭踮著腳看了半天,忍不住感嘆道:“這兩人感情可真是好。”
莫元元不知道從哪裡揀來了一把石子打水漂,他用力把石子丟出去,連說話的腔調都帶了幾分力氣,“嘁,陸及隻是把他當小寵物而已,連課都不讓上,還不如我們呢,等以後陸及病死了,看他怎麼辦!”
“你說什麼呢?”聽見“死”這麼晦氣的字眼,胡蝶蘭忍不住惱了。
.
香夫人在廚房做了烤面包,濃濃的小麥香都飄出院子了。
她端著一盤面包從廚房出來時,正好撞見從外面回來的賞南和陸及,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完全看不出出門之前是吵過架的。
“回來得正巧,嘗嘗我烤的面包。”
陸及不吃這些東西,他坐在沙發上,香夫人見他坐下,立馬轉身去泡茶,“陸總上個月差人送來的這包綠茶還不錯,茶香濃鬱,茶水碧綠,叫什麼……三裡春?”
“小南要喝嗎?”陸及重視賞南,香夫人自然也會跟著重視賞南。
賞南拿了一片面包,他一邊啃一邊點頭,“可以,謝謝香夫人。”
[14:你該叫她香奶奶才對。]
“什麼香奶奶?”
[14:香夫人原名陸香,是陸紳手底下最得力的管家,她跟陸紳一起被燒死在屋子裡,跟著陸紳六世,她今年也是六百多歲了。]
賞南啃著面包,表情有些出神,他主要是沒想到香夫人居然也不是人,“和陸及一樣,也是骷髏?”
[14:不是,香夫人隻是一縷寄生在發簪裡的殘魂,就是她昨天穿綠旗袍的時候頭上戴的那支發簪,那是陸香的物品,她靠陸及的怨氣而活,如果陸及沒了,那她也就沒。]
此時,香夫人端著兩杯茶過來,一杯放在了賞南面前,一杯放在了陸及面前,她笑容優雅得體,“怕燙的話就涼會兒,要不要喝奶茶,我去給你煮一杯?”她問不知怎的看起來呆呆的賞南。
賞南搖搖頭,“不用了,謝謝香夫人。”
忙活完,香夫人回自己房間去了,她最近在研究做衣服,做的是冬衣,做得都特別適合她。在現在這個時代,還會自己手工做衣服的人少之又少,賞南本以為香夫人是天賦異稟,沒怎麼學就會,沒想到本來就是有這門手藝的——陸家在當年就是以紡織繡工一類的手藝聞名的,到了後面,才順應時代,慢慢開始新興行業的探索之路。
陸家的人比起陸紳是差遠了,可比起其他人,那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這也是為什麼即使後來沒有陸紳,他們依舊能讓陸家在這麼多家族裡面屹立不倒。可人心不足蛇吞象,陸家經歷過好幾次風雨飄搖的大型危機,這讓他們意識到,幾乎沒有哪一個家族可以長盛不衰,除非有人願意舍身求穩。
賞南無語:“那陸紳分明都不知情啊。”
[14:這種事鬼才會願意。]
“唉。”賞南下意識嘆了口氣,還發出了聲。
一旁的陸及翻著書,他回屋裡後,臉色比之前好了許多,聽見賞南莫名嘆氣,挑了下眉,“有煩心事?說說看。”
陸及平時相處著是個很溫柔的人,但他曾經是盛極一時的陸家最年輕的家主,不管後來成為誰,他都是最優秀最受寵愛的那個孩子,所以不管他性格再溫柔,都影響不了他骨子裡的說一不二。
賞南從一開始的摸不準到現在能夠準備分辨出陸及哪種語氣是他一定要回話的。
現在就是。
賞南隨便挑了個理由搪塞陸及,“我在想,馬上我就十六歲了,我老了。”
陸及:“……”
“少年不知愁滋味……”陸及慢條斯理地說著,還沒說完,就被突然撲過來的賞南捂住了嘴。
賞南另外一隻手撐在陸及後背的沙發上面,他壓低聲音問陸及,“我小,你很大嗎?”
陸及垂下眼,賞南收回了手,陸及沒推開賞南,少年人身上有一種一往直前的蓬勃朝氣,很喜人,但陸及還是要說,不僅要說,還要教訓沒規矩的小孩子。
賞南被重重彈了一下腦門兒,還得到了一句訓斥:“休得無禮。”
“你還沒告訴我,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陸及放下書,幫賞南整了整衣領,看見賞南嘴角還粘著面包碎屑,他又抽了紙巾,很自然地幫賞南擦幹淨了嘴角。
賞南是第一個不怕它的孩子,在這裡的大半年,他也對自己的身份守口如瓶,它沒有嚇唬他,如果說出去,真的會變成小玫瑰的。當然,像小南這樣的漂亮孩子,哪怕是變成了玫瑰,一定也會是花園裡最漂亮的那一株。
它也會遵守自己的諾言,給予賞南最好的照料。
但現在看來,它其實有些舍不得,它希望賞南就這樣沒什麼煩惱的好好長大。娶妻生子另說,賞南現在還小,不用想那麼遠。
賞南坐在沙發上,又拿了塊面包在手裡,“我說過了。”
他之前說想讓陸及好好活著。
陸及顯然還記得,他看著賞南,想到了他在人群中備受矚目的樣子,沉吟了會兒,他輕聲回答道:“再說吧。”
賞南不知道陸及這是什麼意思,他完全猜不出陸及到底在想什麼。
吃完兩塊面包,喝完一大杯熱熱的綠茶之後,賞南打了個嗝,很小很小的那種嗝,但還是被陸及敏感地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