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江臨現在不得瘋?”童喜幸災樂禍道。
“瘋不瘋的……”賞南看了江鯽一眼,“也得是在命和腿都保住了的前提下。”山都沒了,就別想著燒柴了。
“這也太奇怪了,他媽居然把江臨從車上推了下去,雖然我媽有時候也罵我沒出息,但是也不會因為我沒出息把我砍死啊。”童喜一邊感慨著,一邊問,“可以走了,我有點餓了,我們能先吃飯嗎?”
一行人決定先去吃飯。
四個人,一對情侶,一對曖昧期。
賞南和江鯽挨著坐,童喜和倪婷挨著坐。
賞南和江鯽都不算是話特別多的人,他們之中,屬童喜的話最多,他點菜的時候,抱著手機把一切都要說得清清楚楚,這是他最大的用處。
可能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倪婷看著童喜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因為有倪婷在,江鯽比平時收斂,他會把牛肉稍微燙一下,但仍舊要蘸甜味碟,倪婷看得吃驚,“第一次見到有人吃火鍋蘸蜂蜜……”
也就感嘆了這麼一句,她大部分的注意都在和童喜聊天上面。
賞南夾了幾片生肉放到江鯽的碗裡,“吃吧小鬼。”
江鯽掃了賞南一眼,沒做聲,默默把肉夾起來裹一層蜂蜜之後往嘴裡喂,他咽下去之後,才說:“你也可以叫我學長。”
火鍋店裡空氣湿熱,每張桌子的上方都是一時散不開的白色熱霧。賞南的臉被熱氣燻染成了薄粉色,笑起來的時候,牙齒像被貝殼含著的白珍珠,“你適應得挺快的,想得也挺美。”
“但我本來就是你學長。”
賞南裝作沒聽見,又給江鯽夾了一筷子肉,“吃吧,我們爭取早點去商場。”
在商場時,江鯽很誠實,他說自己從來沒來過這樣的地方,但他氣質好,營業員哪怕聽見他這樣說,也沒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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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的官方授權店裡此時除了營業員,就隻有賞南和江鯽。童喜和倪婷跑到樓上看衣服去了。
江鯽看了半天都沒選好,賞南以為他是不喜歡,就聽見江鯽說道:“太貴了。”
賞南垂眼看著櫃臺裡的手機,他用手指點了點玻璃,“拿這個。”
營業員立即戴上手套將手機取了出來,“這是展示機,您如果等會確認要,我可以去庫房再給您拿沒拆封過的。”
她將功能一個個打開給賞南看,聲音的大小和清晰程度等都測了一遍,“我們這款手機雖然主打的並不是拍攝功能,但其實也還不錯……”她打開相機後,“您可以隨便自拍一張試試看。”她拿著手機,卻不知道該遞給誰。
賞南往旁邊挪了一步,“給他吧。”
江鯽抱著手機,對著賞南就是“咔嚓”一張。
他拍完以後,點開了照片,照片裡的賞南明顯是處於被抓拍狀態,一臉茫然,他也不知道什麼相機算好,反正不論怎麼拍,賞南都是好看的,和相機無關。
“就這個吧。”
營業員露出燦爛的笑容,“好的,我馬上去庫房取,休息區有茶水和小餅幹,兩位顧客可以過去坐會兒。”
購買手機的費用,對江鯽來說算一筆大錢,他小時候的生活費和零花錢按一塊錢兩塊錢這樣算,後來在小姨這裡,按五塊錢十塊錢這樣算,一筆八九千的開銷,從未有過。
“我以後還你。”江鯽說道。
賞南沒拒絕,“好啊,你以後還我,我先幫你記著。”
“我以後還給你買戒指。”江鯽又說。
賞南一呆,他的坦然自若消失殆盡,耳朵莫名變得燥熱,“怎麼突然說這個?”
江鯽抬手指著對面。賞南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了江鯽指的是一家專營鑽石產品的店。
賞南眼睛和鼻子都有點酸,江鯽現在身無分文,可要什麼時候才能買得起?
除了手機,還要辦電話卡,賞南還要幫江鯽注冊幾個用來在網上聯系他人的賬號。
或許是因為世界被扭正,賬號一注冊登陸,裡頭就自帶數百聯系人,新消息更是翻不到底,未接來電有五十多個。
[通信工程1陽凡:班長,你啥時候回來啊?別怪我沒提醒你,你下個月有一場辯論賽加一場全國性質的大學生計算機比賽。]
[孟小燈學長:我覺著吧,我還是考本校的研比較穩,不對,如果是本校,說不定還能保。]
[會計2張雲:上回你要的文件,我都發給你了。]
[喬新老師:回來了?找時間叫上其他幾個在本市的同學,我請你們吃個飯。]
看見喬新的名字,江鯽微微一笑,“我沒有辜負喬老師,不是嗎?”
這才是這個世界最正確的行進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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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在商場大買特買,刷卡後還接到了他媽的電話,問他怎麼花了那麼多,賞南沒敢說自己給對象花了,隻說道:“我給自己買了很多冬天的衣服,童喜也在,不信你問他嘛。”
童喜使勁用眼神示意:你撒謊還拉上我一塊兒!
賞南媽媽在電話那頭沒說什麼,“那吃飯的錢還有嗎?”
“還有……”
“你過去的時候,嫌麻煩帶那麼幾件衣服,”電話被賞南爸爸搶過去了,開始啰哩啰嗦了起來,“我當時就和你說,衣服要多帶幾件,免得臨時買,又浪費錢又容易著涼,你說是不是?聽你媽媽說你花了十好幾萬,你買了什麼衣服,怎麼這麼貴……”
電話又被賞南媽媽奪走了,“別聽他的,冬天的大衣本來就貴,媽媽知道。明天我讓你爸爸再給你轉一筆錢,回家了早點休息,知道了嗎?”
“知道。”
賞南的卡沒有限額,童喜羨慕得不行,“給我也刷刷。”
“之前我倆的卡是一樣的,誰讓你上頭給遊戲主播刷二十多萬?”
倪婷一愣,“二十多萬?!”
童喜見倪婷這震驚的表情,立馬著急忙慌地解釋,“我也是被騙了,他說可以教我技術,結果我刷了之後他就把我拉黑了,我這是教的學費。”
童喜要先送倪婷回家,賞南和江鯽一路先回自己家。
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小區門口鬧哄哄的,還圍了不少人,保安站在人群最中間面紅耳赤,他兩隻手張開,阻攔著試圖往裡邊闖的兩個人,而圍觀群眾則是滿臉看戲的表情。
賞南和江鯽空著手下車,買的東西都由商場的人送到家,所以他們現在想要停下來看熱鬧很方便。
還沒走近,距離門口十幾米遠,賞南就看見了被攔著不讓進的人是誰——是李蘭和國丙。
兩人還穿著早上離開時的衣服,但卻和早上的優雅紳士完全不沾邊。
李蘭的頭發有些亂,大衣估計也是在拉拉扯扯的過程中領口歪在一邊肩膀上,而國丙也是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卻還在大聲地和保安對壘。
他指著保安的鼻子,“你瞎了你的狗眼?我們早上才從這裡出去的!”
李蘭聽著周圍人的竊竊私語,看著他們疑惑和嬉笑的神情,再看看自己這狼狽的模樣,她想,她這輩子最丟臉的就是現在了。
可大吵大鬧不是她的作風,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露出十分勉強的笑容,同保安說道:“我們真的是這裡的業主,房子租給了兩個學生,你們不信可以去我們家去問的。”
保安也不好對輕言細語的人發火,可如果放對方進去,那他以後的工作就沒法進行下去了。保安語氣為難,“女士,我已經在電腦裡查過,您說的那一戶,雖然的確租了出去,但業主不是您,您看您是不是記錯了?”
“怎麼可能呢?”李蘭抓著包的手指用力攥緊,“我們怎麼會不是業主呢?這房子就是我和我老公買的呀,沒有賣出去過……”
有個穿花棉袄的老太太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出聲道:“報警算了,我們這裡房子都是好些年前的老房子,雖然說比不得現在建起來的什麼江景房,但當時也是實實在在的富人小區,少不得會有些瘋婆娘惦記……”
“陳阿姨,請您慎言。”李蘭回頭看著出聲的人。
“哎呀,你怎麼知道我姓陳,”老太太雙手插著兜連連後退,並且大喊道,“這人知道我姓什麼,看來是提前探過路,說不定是什麼騙子搶劫犯!”
居然能知道小區內的業主姓什麼,保安的表情也從之前的為難變成了嚴肅,他一把抓住國丙的衣領,“幸好我沒放你們進去,說,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人群中已經有人報了警。
李蘭已經笑不出來了,她把包舉起來砸了保安幾下,“要我說多少遍,我們是業主!到底要我們怎麼說你才放我們進去?”
江臨出了車禍,被送到醫院時,醫生說隻能截肢,膝蓋以下的部分都要被截掉,這對李蘭和國丙來說,都無異於天降噩耗。
國丙連怒罵李蘭的力氣都沒有了,在手術室外一個勁兒的抓頭發,李蘭的眼淚都快流幹了,卻還要應付碾斷江臨小腿的肇事司機。
可這些便算了,在辦住院手續時,窗口內的工作人員說查詢不到江臨的信息,但是卻查出來了江臨在該院三年前的就診記錄,並有死亡證明。
兩人在醫院也鬧了一場,患者治病重要,他們並沒有受到太大的為難,住院手續辦理成功以後,他們準備回家取一些方便江臨換洗的衣物。
可卻在小區門口遭到了阻攔,居然說他們不是該小區的業主?!
“我兒子在醫院等著我呢,你憑什麼不讓我進去?我買了房子憑什麼不讓我進去?”李蘭聲嘶力竭,她眼睛通紅,已經崩潰。
保安完全不為所動,“警察很快就來了,你們和警察說去吧。”
賞南和江鯽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賞南和他們沒有深仇大恨,也沒有什麼愛可談,他看向江鯽,“你還好嗎?”
“這是他們原本的人生?”
賞南的表情很平靜,“搶了別人的東西,還想安然無恙地過著自己原本的生活,這不是痴人說夢嗎?”
“那走吧,”江鯽牽著賞南的手,繞過人群,“今晚童喜是不是可以去主臥睡覺了?”